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其实人们都喜欢这样的方式,并将其作为坚强的后盾,乐此不疲,古时候是这样,现代依然是这样。不同的是,古人信天地,便立誓言,今人信法律,便立合同,殊不知誓言有漏洞,法律也有不尽完善的地方,倘若真有什么差池也并不能讨得什么好处。因为立下凭据的人可能早已想好凭据的内容和细则,他抑或成竹在胸,抑或稳操胜券,言之凿凿或微笑不语,不予点破,一切尽向于己之力发展,剩下的就全靠自己的火眼金睛自行判断。有多少人有这样的耐心去咀嚼这样的合同,大部分人都是大老粗兼法盲,甚至有些家长连字都认不全,怎么看?随着指尖翻页声“沙沙”的响动,一目了然之下,抬起笔,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最后章一落下,关上合同的扉页,一人一份,站起身,握手微笑,致上辞呈:“欢迎来到我们学校!你一定会顺利考上心目中理想的大学,相信我们,相信自己,请家长放心,请孩子宽心!”。就这样,他们的目的达到了。
各个培训机构的手段大都是这样,以家长们的心里为凭借,以学生们的渴求为阶梯,他们伸出一根橄榄枝,于是我们便毫不犹豫的握住,连想都不用去细想,也不知它将我们引向何处,总之,跟着它走,我们就有希望。而这希望恰恰还得到了保证。谁不相信谁就是傻瓜,在这样大环境的影响下结果可想而知,那就是直接促进了该类培训机构脑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我就是在这样的洪流中任尔漂流,最后到了一家颇有名气的艺术培训学校。最终选择了编导专业。
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编导,我相信很多家长也没有听说过。不过这不要紧。主要是我发现它跟我有缘,一见如故,潜意识告诉我这个专业适合我,一定适合我,千万不要错过。我便紧紧的抓住了,再也没有松开。
该培训机构离我家较远,坐公车耗时太长,为了减少这些不必要浪费,我选择了住校。来到学校的那一天,我站在这陈旧的并不宽阔的操场上抬头四处打量,不禁微感失望,原来真实的东西永远不如想象中那么美好,当然,比之广告上的宣传画就更加遥不可及了。这倒不是说该校做了虚假宣传,只是因为一种感觉的丧失。我在宣传画中看到的一种感觉,明朗敞亮,视野开阔,一切焕然一新,远不如眼前这般被岁月的沧桑所腐蚀而残剩的颓圮和陈旧。我只觉自己瞬间穿越到了九十年代初,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空调,有的只是一个模糊的向前的目标。
帮我拿行李的是一个身材肥硕,一脸福气、眼架黑框眼镜的青年,塌鼻梁,小眼睛,短发,穿一件蓝色T恤,牛仔短裤,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跑堂打杂的,而且还是属于那种被当做夜壶一样提来提去、没有自由、没有权利、没有欢愉的可怜的打工者。及至到了第二天当他站到讲台上给我们讲课的时候我才发现昨天的想法有些离谱。事实上他是我们的主讲老师,名叫,毕业于陈思洋,毕业于某传媒大学新闻系,响当当的高材生。我心里一个咯噔,眼球几欲惊爆,好半天才缓缓嘀咕出声:“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那天真是离奇得很,竟然只有我一个学生,一个学生坐在一个空旷的教室当中真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我有点受宠若惊,从来都是待在除了桌子凳子以外连转身都没有多余的空间的初中高中教室,这真让人不习惯。好像周围的人我都看不见,而他们
却看得见我。因为我发现陈思洋的眼光竟时不时地瞧向一些空空的座位,似乎那些座位有人,为而这有意无意的动作却在无形当中加深了我内心的恐惧。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几天,直到陆陆续续有新同学加入这个阵营后我的恐惧感才逐渐消散。
陆续住到我寝室来的人都相继跟我成了好朋友,我也不去深究到底是“狐朋狗友”还是“生死之交”,总之,当时只道是寻常。只要开开心心,无拘无束,活得洒脱,不被寂寞萦绕,那就是值得庆幸的事,还去在乎别的做什么呢?
张志强、李明凯、周建兴、陈智、余晓峰加上我,这是我们寝室盛极一时的人数,那些日子,热闹非凡,只觉得时光如飞,快乐在挥霍中转瞬即逝。我们抓不住什么,留不住什么,只是隐约记得发生了些什么,现在想来,也还是能令人捧腹,令人唏嘘而感慨不已。
古老的陈旧的地方总是有意无意的流传着一些闹鬼的传说,是传说也好,亲眼所见也罢,却总能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吓得一些人神魂颠倒、惴惴不安。
很不幸,有一段时间我们就成了这样一些人。有些东西我真的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方法去解说,虽然我是一位唯物主义者,不相信什么鬼神,也不相信什么灵异事件,但是当这些事情就发生在我的身边,或者我亲眼见到的时候,我应该如何?相信还是逃避?如果没有人能给我合理的解释,我只能选择相信。
鬼的传说东西并不是空穴来风的,首先这样一则消息是上一届的一位师兄告诉我们其中的一个学生的,说是在我们住的那一层楼的寝室(实际上在那所培训学校,男生都住在那一层)的“1404”号房,两年前,死了人。然后就沸沸扬扬,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位师兄究竟是怎么死的,答案没有定论,有说是被电打死的,有说是从床上翻下来摔死的,有说是突发心肌梗塞猝死的,有说是失恋后服毒自杀而死的,五花八门,莫可区分。学校将这消息封锁了,校长冉晓锋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将这件事给压了下来,总之,知道的人很少。学校认为那间寝室不吉利,所以就将它锁了起来,外面还贴了一张符咒,不知是道教还是佛教,看样子,应该做了法事。可是这一切都不是重点,如果我们仅仅是因为这里死了个人就感到害怕那倒也说不过去,至多只是心里有点芥蒂罢了。我们其实是被鬼魅的灵异事件吓得六神无主的。
周建兴最先挑破了这件事的端倪,他说他在晚上无意中醒过来的时候会看到一闪即逝的白影,或者听到咚咚的脚步声朝厕所的方向走去然后就再也没有响起,再者有时候怎么也睡不着,等到好不容易睡着了却总感觉有人在推他,还有他记得明明有一天晚上拖鞋是正着摆的而早上醒来的时候却发现鞋尖朝着墙的方向……
我当时只是极力反驳着,揶揄着,认为他胆小怕事,神经过敏,堂堂铁血男儿竟然会因这些莫须有的妖邪鬼魅而胆怯,可是渐渐的,我的想法动摇了,因为他说得次数越多,我的心里总会将一切臆想的不太寻常的东西视为不可思议灵异征兆:偶尔响起的脚步声消失在暗夜中,夜晚凄惨惊悚的猫叫,婴儿莫名其妙止不住的啼哭,阴测测的大风刮得窗户“吱剌剌”的响,蝙蝠没有任何预兆的撞入深蓝色如抹布般的窗帘中拼命的挣扎……不仅是我,张志强、周建兴、陈智、余晓峰等不约而同的与我有了异曲同工的灵异遭遇……
我的抵抗力越来越薄弱,理智的唯物主义世界观也越来越如履薄冰,不堪一击。我感到四周尽是一片被超自然的意念力所控制的非人类的世界。阳光变得晦暗无光,没有温暖;地板冰凉,背后总是莫名其妙地泛起阵阵阴冷;一个人走在长长的走廊上,脚步声在空阔的四周回响,总疑心是不是有什么鬼魅般的东西紧紧尾随着我,在我转身的刹那,狞笑着看着我……
我们渐渐不敢再单独行动,特别是晚上,上个厕所都必须组团前去,而且还要雄赳赳气昂昂的唱着凯哥,绝不敢一人涉险。这中间有个原因,那次我去上厕所,大概是晚上十点钟左右,我看见一个哥门儿蹲在第一排的格子里,我瞟了一眼,没有在意,完事之后便回到寝室,告诉他们厕所里有个人很奇怪,我像是从来没有见过。这话还没说完,周建兴就朝厕所冲过去,过了十秒面如死灰般跑了回来,有气无力的说:“厕所里没人……”
当我们跑到厕所一看,里面确实一个人也没有。
我心里感到纳闷,慢慢想到,这厕所到我们寝室的距离绝不超过二十米,步行的话也就三十秒左右,疾奔的话不到十秒,我刚才从厕所出来直到寝室再将这事说出来也没有超过一分钟,这一分钟之间我们的门是开着的,我们也一直是站在门口说话,我、陈智、余晓峰的眼光也一直觑着门外,如果说有什么人走过他们都应该看得清清楚楚。退一步来讲,就算我们关着门,什么也没看见,这走廊发生的一切动静在隔音并不好的情况下却发挥了它扩音器般的优势,只要有声音,哪怕是厕所冲水、两端尽头寝室内说话的声音,我们都能听见,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终归能收入耳中。可是那神秘人上了厕所,即使他没有冲厕所的习惯,难道走路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习惯?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人我不认识,我向他们描述了他的长相,也没有一个人认识。当时正值暑假,来这里培训的人寥寥无几,男生寝室在彼时只有十多人,为了方便管理,这十五人合为了一个班,也就是说,这里所有的人我都认识,而那个人我却从没有见过。
“会不会是新同学?”李明凯语声有些颤抖的问道。
“不会。”我摇摇头,不用解释原因,大家也心知肚明,新同学怎会在晚上来报名?晚上十点一过,所有的老师都作鸟兽散,报名处锁得跟铁桶似的,黢黑一片,要报名?找阎王吧。很明显,这个反驳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即使不需要任何论据,也不能让我们的心里恢复一丝清明。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李明凯的声音越来越颤,颤得我们都情不自禁的跟着颤。原来颤抖也能相互传染。
“但愿……我看错了吧……”我没有足够的信心相信这是幻觉。因为我从来没有产生过幻觉,所以便不知幻觉为何物。
“会不会那个是保安?”周建兴皱着眉头作沉思状,冷不丁问了我一句。
我努力回想着那张脸,陌生的脸,却有那么一点点熟悉的轮廓,当时灯光昏黄,我看得不甚真切,只是隐约觉得他们有相似之处,于是我使劲摇摇头,将他们融合在一起。
“也许是吧。”我尽量给大家建树一个希望,希望这是我的恍惚之中带给大家的一个恶作剧而非让人坐立不安的灵异事件。至少这样,能让大家舒一口气,得到短暂的放松和安歇。
“我们一起去看看吧。”周建兴提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