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镜光草最怕极寒之气,冬日寒气恐怕早已适应,不过叶知秋霜翼之剑的寒气,它自是要畏惧的。想到此处唐婉晴便更是确定了叶知秋一直在不远处的房屋中,怕是从未离开过京都一步。唐婉晴暗叹轩辕暮用心良苦,这镜光草惧寒一事恐怕这世上没几个人知道,她也是偶尔听柳清风谈起才明了的。
唐婉晴从腰间抽出寒光,今夜月色不大明亮,寒光之幽蓝剑光刚好着凉了周围环境,唐婉晴向寒光中灌输内力,一片冰冷气息四散开来,连剑身也结了层层冰霜。周围的镜光草接触寒冰之气,立刻倒向两边为二人让出一片道路。两人相视一笑,顺利穿过镜光林。
轻叩房门里面丝毫没有人声,轩辕暮走近,轻声道:“知秋,是我。”
房门才从里面打开,叶知秋一脸平和的立于门前,看到唐婉晴微微惊讶,“皇上,今日怎么带皇后前来?那镜光草……”
“叶大人,我可没有想象的那么柔弱吧?”唐婉晴俏皮的反问,顺手带下了遮面的白纱。
叶知秋让出一条路:“臣知罪,屋外寒气颇重,请皇上皇后娘娘移驾屋内。”
两人一前一后进门,坐于一旁的茶桌边,叶知秋为两人各自沏好茶,也入座。一切都显得随意自然,丝毫没有君臣的拘束,或许在这个人的心里早已把自己与轩辕暮当做亲人了吧,就如轩辕暮将他看做亲生弟弟一样。
整个房屋虽算不上奢华,却也布置的井井有序,干净整洁,屋内没有过多的物件陈设。最大的莫过于一张床,几乎占了整个房间的四分之一,一个套间是临时厨房,一个巨大的柜子许是盛放衣物杂物所用。没有什么多余,住在这里的人似乎便是为了生活而生。
“近日可好?”轩辕暮饮茶询问。
“无所谓好也无所谓不好,不久前刚从万佛天华寺归来,得高僧指点,心中清明许多,人活一生有因有果,知秋今生承皇上圣恩,来生原为犬马偿还所得。”从他的眼睛里,唐婉晴看到了平和。再没有初见时的戾气,那种嗜血的戾气。
“来世,愿我为兄,你为弟,我兄弟二人投生寻常人家,没有杀戮没有纷争,种田娶妻生子,摆脱这宿命纠葛。”轩辕暮说罢看向唐婉晴,唐婉晴轻笑回望,似乎说了什么,但确实什么也没说。
这一夜三人聊了许久,兄弟之情,感恩之情,夫妻之情相互交织,直至已过子时。
归途之上,唐婉晴侧身询问:“他还会介入朝政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人生难料,正如一开始我便没有想到能与你牵手步行在这京都大街上,如今不还是与你共走这人生路。”轩辕暮笑着回答。
唐婉晴突然想起了方才叶知秋说过的话,“身处其中并未发觉,但当真正离开京都皇城,却发现自己早已离不开了。”或许这就是他一直守在京都的原因吧,京都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真正特别的是京都皇城中傲立俯瞰天下,回身与他为兄的人。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三个月正是过去的如此之快,有时候欢喜并不是因为喜事临近,而是因为无所担忧,而痛苦也不是因为历经波折,而是因为害人无方。
“月妃娘娘,唐婉晴的所有生平经历都在这书册中了。”尚小宁低头将手中的书册呈给长月。这样的毕恭毕敬让长月心中某处动了一下,但随之想到身份有别,如此便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为什么心里有些许难过的,或许只是可怜他吧,没错只是因为可怜他。
“东西交到父王手上了么?”
“是。”
长月似是放了心,伸手接过书册,“好,辛苦了,退下吧。”
尚小宁抬头看了看长月想要说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应声退下,爱情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你爱她她却不爱你,只能用一生去救赎,或许这就是前世的罪孽吧。
翻开书册的后半部分,墨迹还新,显然是刚刚写好不久的,这三个月中自己偶尔也会想起那个与她一夜狂欢的人,却终究抵不过对那人的想念。轩辕暮,那一日的他温柔如水,只是那温柔似乎从来就不属于她,不过很快就属于了。
坐在茶桌旁,她拿起书册自己研读起来,看着看着,嘴角一抹阴冷的笑容不断放大。唐婉晴,此生你注定要败在我长月手上,原来你的弱点就在这儿。最重要的是,你的弱点握在我手上。
长月顺手将刚刚看过的纸页撕下丢入脚边将要熄灭的火盆中,火立时旺盛了起来,大红的火舌将书页吞噬殆尽,一片如拇指盖大小的碎屑升腾而起,落在火盆不远处。纸屑上明明用笔墨规矩的书写着两个字——青羽。
“莺红,进门添火。”长月微微作呕,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眼底满是讽刺的笑意。
莺红进门,手中端着一碗汤药,“娘娘,大夫说此药服下将使孩子提前两月出世。”
“那么,我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长月脸色沉了下来,什么事情都是有代价的,这一点她一早便知晓了。
“产后一月内,身上泛起青斑。”莺红抬眼看了长月一眼又低下头。
长月没有犹豫,接过药碗一饮而尽。随着药物催产,她的肚子也渐渐显出五个月的大小。
栖凤宫,唐婉晴独自一人留在宫中,轩辕暮下了早朝便御书房中接见欧阳明,似乎有重要的事情要谈,到如今都没有结束。听颜儿说似乎是提到了清王爷的名字,唐婉晴便心中明了。不过天降也不至于如此安奈不住,这些日子长月一直在暖日阁,连夜都说一切正常,她不可能得到皇城机密,既然得不到想要,天降国君便不会随意出手。想来想去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便也不再担心。
又要年关了,唐婉晴心中却多少有些介怀。两年多了,自己为什么一直都不能受孕,两人明明很努力了,却还是无果,尽管轩辕暮没有给自己任何压力,但她知道他是喜欢孩子的,更喜欢他们有自己孩子。仔细研读书卷的她轻轻摇头,一切天定,且看因缘吧。
轩辕暮推门而入,唐婉晴发下手中的书卷,近前去为他拂去衣衫上的尘埃。“累么?”
轩辕暮将唐婉晴拥入怀中,轻笑道:“不累。”眉头却在下一刻紧锁。
轩辕清与天降皇子已很久没有交涉,听闻夜的消息说是之前意见不合,恐怕不会继续合作了。寻常人听来定然觉得这是个极佳的消息,轩辕暮听来却是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原本想要两方一同打尽,如今却要分开对付。那天降皇子也不是意气用事之人,放弃与轩辕清的合作,怕是早已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近日又发现殷正一方势力蠢蠢欲动,似乎密谋着什么,夜也见到殷正府中管家交与迟语墨身旁的老伯一些东西,莫不是殷正企图与天降联合谋反。
这些事情唐婉晴也听说了些,又听说殷小蝶从被轩辕暮冷落以后便神智痴傻,行如五岁*,心中也甚是怜悯,或许她只是太过心急了些,不然她对轩辕暮付出的爱绝不比自己少。听说这件事后唐婉晴还特意去殷府看过殷小蝶,殷正对自己女儿不冷不热的态度显然让唐婉晴深深震撼,毕竟这曾是他最宠爱的女儿。如今痴傻便不受一丝宠爱,便如弃子般被生父遗弃,想来也甚是可怜。
唐婉晴求了轩辕暮好些天,他才同意将小蝶接入宫中伺候。轩辕暮原本是不想同意的,一个连自己都忍心伤害的人,对唐婉晴又怎么会留情,只是耐不住婉儿的万般纠缠,便答应了下来,让内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
唐婉晴知道他已然做了妥协,一切也是为了自己,殷小蝶如今痴傻随便在宫中走动也是不便,万一受到欺辱也是不好,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被饱了许久的唐婉晴一脸疑惑的问道:“出了什么事。”以往断不可能如此舍不得放手。
“没什么。”轩辕暮依旧没有放手之意,却是将怀中之人换了个姿势继续搂着。
唐婉晴皱眉,心中明了怕是天降那边的事态不容乐观。随后浅笑道:“以往你若不想要我担心,我便也不去过问,如果此次当真有什么事,还有婉儿在身边,不要忘了还有孤独双剑。”
轩辕暮知道他聪明的小女人又猜到了什么,便不再隐瞒,“我当真不想引你入这场纷争,如果可以,真想与你一辈子隐居山野,不问世事。”
“好,总有一天我们可以的。”唐婉晴从轩辕暮的怀中挣扎起身,让轩辕暮与她对视,“相信我,相信我们。”
“好。”
“皇上,皇后娘娘,碎红前来说有要事要与皇上商定。”颜儿再屋外禀报道。
轩辕暮拍了拍唐婉晴的肩膀,道:“放心。”又转而对屋外道:“传。”
栖凤宫的大门被从外面推开,碎红有些慌张,忙跪下道:“皇上,月妃娘娘她……”看到唐婉晴的下一刻,碎红知趣的闭上了口,毕竟她明白有关月妃的事宜,皇后娘娘并不知情。
唐婉晴轻笑道:“好了,我回避,一切且由你们谈。”说罢便要转身离去往内室藏书阁。
轩辕暮却从身后抓住了她的手腕,止住了她欲要离开的身形,“并无大碍,碎红但讲无妨。”
碎红看了一眼皇上和留下来的皇后娘娘,便也不再多想,“月妃娘娘晕倒在了暖日阁。”
“可有诊过脉?”轩辕暮端起一旁的茶水轻轻抿着。
“诊过了,娘娘是因为……因为身怀六甲加之操劳过度造成的身子虚脱。”
此话一出,轩辕暮原本打算轻放在茶桌上的茶杯全部打翻倾倒在桌面上,剩余的茶水尽数流出。唐婉晴没有多说什么,静静取来干净的布擦拭桌面,她轻轻的对他笑,似乎毫不芥蒂,但眼神中深深的失落却是没逃过轩辕暮的眼睛。轩辕暮知道她介意自己体弱无法顺利受孕一事,尽管两人都为此努力了很久,却依旧没有满意的结果。
“长月居然与人私通,身为后果之妃丢尽了皇家颜面。”轩辕暮拍案而起。
“那孩子可能当真是皇子。”碎红忙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