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莫离没有发话,两个妻子自然也不便说什么,柳君娴母子原本就是局外人,柳清风虽说是知道青羽此人,却也只知道她在婉儿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从未有机会的见,如今一见却是一眼看出她身后深深的哀伤和歉意,心中微微一动,这女子经历的背负的恐怕比所有人都多。
红莲看到柳清风一脸痴痴的看着面前的人心中不免介怀,仔细打量着堂下跪的端正的人,身形偏瘦,长的却十分娇小可爱,身材极好,对比自己的身材红莲不免有些泄气,看着青羽的目光便没有了那么多的友善。也可能是她与毒物呆的时间长了,她总感觉这女子身上隐隐约约泛着一种毒性,却又说不清楚是什么,心中不免奇怪。
柳清风晃了一眼旁边的红莲,见她若有所思的看着青羽,时而摇头,时而叹气,又时而惊疑,不免有些奇怪。也是红莲刚好坐在他旁边,借着地势便利,他凑到红莲耳旁问道:“想什么呢?”
也许是距离有些近,红莲的脸颊微微泛红,心跳的十分厉害,刚刚想出一些头绪,如今都忘记了,柳清风察觉到她的异样才缓过神来,拉开了距离。
红莲自然是什么都说不出,只道:“没,没什么。”便安然做好,再没有其他异样。
从始至终青羽都没有开口讲过一句话,唐文忠转过身来,长叹一声,“你且起来吧,既是不愿说我们也不勉强,如今婉儿开了口,你便留下来做些零碎的工作,望你安分守己,莫要再做他想。”
青羽微启红唇,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只静静点头,叫人看了心疼。多数时候让人心疼的并不是看上去很可怜的,而是明明可怜却又故作坚强的。
唐莫离的女儿淳儿有些不安分,手脚努力的往衣外伸,她如今还不能讲话,却似是感到什么危险一般瑟瑟发抖。柳烟儿和王若依两人一直在哄,却也没什么效果,事情已成定局,唐莫离也不便让淳儿过多叨扰自己的父母,毕竟父母年事已高,便起身离开了。
唐安哲只道:“这个丫头留不得。”便起身带着妻子儿子离开百花居,前往自己的住所。
柳君娴、柳清风、红莲三人同时请求离去。回客房的途中,柳清风询问红莲是否看出了什么,红莲思索片刻,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虑:“青羽?那个女子不简单。”
“丫头,你是如何得知的?”柳君娴询问道。
“或许是天生的直觉,也或许是跟毒物呆久了,总觉得这女子中了毒,且中毒不轻,并不是一朝一夕,却又说不出中了什么毒。”红莲自己也疑惑。
柳君娴皱眉道:“连红莲丫头都不知道的毒,看来不简单。”
青羽回到了北苑,原本唐婉晴的住处,如今已经略显荒废了,虽然样子始终没有改变,但湖心亭中始终没有了一个静坐闭眸,焚香弹琴的女子,湖中含苞待放的莲花也始终等不来惜花之人的欣赏。
沿着静湖长廊,青羽一路来到了湖心亭,亭中的琴案被擦拭的一尘不染,青羽静静坐下,记起当年自己抚琴小姐起舞,一曲《花间雨》如今已经逝去不再,留下的只有细细的回忆,她轻轻闭上眼眸,想起那些美好愉快的时光,不禁淌下泪水。
自她离开唐婉晴之后,长月为母亲停了三天的药,如今已经是又消瘦了一圈,可为何让她回到唐府,这用意她也猜度不透,索性也不去猜测了。
天降国君听说女儿小产蠢蠢欲动,为了安抚天降一方,唐婉晴请求加封长月为皇贵妃,以示慰藉。轩辕暮听取,长月自此地位仅次于皇后,后宫之中也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消息早已传遍了,青羽自然是为自家小姐担心,尽管她明白小姐此举是明智的。
天气有些阴沉沉的,傍晚的时候下起了小雨,温温润润的,飘洒着从天而降,看着十分美丽,谁也没有料到,就在这美丽之下却潜藏着无限杀机。
京都皇城,春末夏初的鱼已经淋湿了整个栖凤宫的内院,唐婉晴只身走到院中,颜儿看到慌忙为娘娘撑伞。唐婉晴这几日的身子是越来越差了,且不说没什么胃口,便是吃了也是要吐出来,颜儿可是愁坏了。今日好不容易吃了些东西,如今又来这院中淋雨,身体又怎么吃得消。
唐婉晴微微一笑,回身对颜儿道:“只淋一下也不碍事。”语气说的便是像做错事的孩子。
颜儿正色道:“娘娘的凤体可是要保重的,不然皇上怪罪下来颜儿怎么担当的起?”听到轩辕暮,唐婉晴的目光不禁悄悄黯淡下来。察觉到说出了话,颜儿知趣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却问了另一个压在心中的问题:“那天的女子究竟是谁,看样子像是他们口中的女刺客啊,娘娘怎么放她走了?”
唐婉晴并没有生气,只是耐心的再次解释,“她自小与我一同长大,我早已将她当做亲生妹妹看待,此行前来也不过为了见我一面而已,至于刺客怕是长月编造起来胡乱生事的,琢玉那丫头可不甚老实,平日里你们也受了她许多气,如今我一并讨回来了不是也好?”
颜儿心道好是好,只是那个女子看着像是心事很重,如此人物离开了栖凤宫也是好的,若是不甚招来什么祸端便不好了,想着顺手为唐婉晴添了件衣服,毕竟下着小雨微微有些发寒。
唐婉晴握着颜儿搭过来的衣领,看着天边细密的雨,心中莫名的惶恐,眼前的景色便渐渐开始模糊,身体渐渐开始有些不受控制,斜斜倒在了一旁,颜儿吓的立刻扶住倒下的唐婉晴便喊人去请太医。
太医院的人听说皇后娘娘晕倒了,一时间怕有什么闪失便也不敢怠慢。御书房中批奏章的轩辕暮更是一刻没停的赶到了栖凤宫。唐婉晴正安静的躺在床榻上,栖凤宫中清冷,轩辕暮呵斥下面的奴才们照顾不周,一时间奴才们也都慌了手脚。
唐婉晴依旧静静的睡着,他不敢靠近,这几个月的冷淡,让他自己也厌恶了自己。一名夜哨的一面之词便让他相信了她对自己的背叛吗?这栖凤宫若是想离开她又如何不能离开?恐怕只是为了证明她的清白吧,算是无言的反抗么?轩辕暮苦笑,旁人的一面之词竟然让两人都受尽相思之苦,对她冷漠的日子,对长月宠爱的日子,定然让她万般痛苦。
轩辕暮心中懊悔,可是一切还来的及么,他看着床上静静躺着昏迷不醒的纤弱身影,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在唐府她发热不退的日子。那些日子他万万不想再经历了,那些折磨,那些随时都可能失去的担心,他又怎么希望再经历一次。
雨越下越大,果真有些夏日之感,房檐上滴落的雨珠像是伤了心的谁落下的泪水,成线的击打着屋外的台阶,声音清脆却有着隐隐的伤心。
资历较老的太医为唐婉晴诊过脉,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稍后满面春光的向轩辕暮禀报道:“恭喜皇上,皇后娘娘有喜了。但是因为娘娘近日里心绪不宁,稍稍动了胎气,不过龙胎的脉象很强,一切并无大碍。”
此言一出,轩辕暮的身体明显一怔,愣了些许时候才挥手让一众太医退下,并交*些安胎滋补的方子。太医院一众人领命退下,栖凤宫里的宫女太监却是忙得够呛,忙着将轩辕暮新赐的丝绸被褥和金银首饰搬入栖凤宫。宫中清冷的姿态慢慢改变了过来,唐婉晴原本泛白的脸色如今也有了丝丝红润。
忙了许久轩辕暮才让宫女太监们都退出去,颜儿最后临离开时望了两人一眼,关好栖凤宫的大门,她轻叹一声,皇上与娘娘究竟为何要如此互相伤害,希望这便是最后一次了吧。
唐婉晴睡得安稳,呼吸匀称,轩辕暮坐在她的身旁,轻轻牵起她搭在锦被外的玉手,反复摩挲,等到将她手上的寒气完全驱除才将她的手放回锦被中。他再也不忍心伤害她了,再也不忍心了。弯下腰,他在她额头上印下轻轻一吻。
唐婉晴似是有了知觉,眼帘微微颤动,不久后便转醒了过来,看到坐在自己身旁的轩辕暮,她有些无措,忙挣扎着起身便欲行礼。轩辕暮见势又将她按在了床上:“身体不适,便不必请安了。”
唐婉晴轻呼一口气,转过身子不去看他,“臣妾身子不适,不能给皇上请安,望皇上恕罪。”
轩辕暮微微有些痛苦的轻闭眼眸,“对不起,是我错了,你愿意听我解释么?要如何都可以,不要如此冷淡。”
他没看到唐婉晴转过的脸上早已挂满了晶莹的泪水,屋外的雨还在下,雨势丝毫不减,让人心中莫名的烦躁。
这些日夜,唐婉晴又何尝没有猜测到许是自己与迟语墨那夜的会面激怒了他,她不知他是如何的知这件事的,但想来想去也没有其他事是他对自己态度突转的原因了,只是她没有说,他对她的不信任深深刺痛了她,她只想静下来好好想想自己究竟应该如何面对这个自己深爱也爱着自己却不信任自己的人。
“我不想听你的解释,也不会对你解释,因为我相信你。”唐婉晴转过身来直直看着轩辕暮的眼睛。
这次却是轩辕暮闪躲了,相信,自己应该相信婉儿的不是吗,却一次次让她伤心难过,只因为一个无关之人的一句言语。他甚至有些怨恨自己,这样的自己又如何继续带给她幸福。
唐婉晴注意到栖凤宫内的变化,心中明了他已然知晓,他们的孩子。她不是不想离开,而是不能离开了,早在她看到轩辕暮的那一刻起便原谅他了,那些伤她都不去计较,只希望自己腹中的胎儿能够平安健康的成长。
这一生生在帝王之家虽说不幸,但她却心中早有合计,绝不让腹中的骨肉受一丝伤害。她轻轻牵起轩辕暮的手,“一切都过去吧。”
“好。”
一句原谅说的那么轻易,看起来一切都美好了,只是在另一个空间呢。屋外的雨依旧下着,黑夜慢慢袭来,掩藏了那些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