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龙华寺,淞沪警备司令部的某间客房里,日军特使川岛芳子穿着一身宽松的睡袍,正神态悠然地听着远方响起的隆隆炮声,还有收音机内金奇娜女士慷慨激昂的演说。
“……自从前清落幕、民国建元的这二十多年中,内忧外患,没有一日稍停。国土日蹙,社会动摇,变化无端,恍如恶梦。为唤醒这恶梦,历代革命者做出了无数努力,但局势还是日趋恶劣,甚至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机关头——中国目前的形势是:外患日益逼近,内政日益腐败,卖国贼无耻地卖国,日本帝国主义毫无忌惮地侵占我国大片领土,欧美列强跟在后面摇旗呐喊充当帮凶!他们都是一丘之貉!
全国各地的同胞们,请睁开眼睛看一看吧!南京和北京已经在日寇的铁蹄下陷落,上海和宁波的海岸线上也响起了帝国主义的炮声,中华民族的生死存亡已经到了危急关头!如果大家还对帝国主义侵略者抱有任何幻想,那么我们中国人就要当亡国奴!甚至是亡族灭种!
眼下,帝国主义入侵者勾结我们内部的汉奸卖国贼,正在以最残暴的方式发泄淫威,想要灭尽我中华民族。除非我们全无血性,除非我们承认这野兽应在世界上横行,否则我们便无法不舍命杀上前去。为争取民族的自由,为保持最起码的正义,我们就要以民族自卫的热血,去消灭这些惨无人道的恶魔!
从鸦片战争直到现在。这一百年的剥削、杀戮和凌辱,已经让我们对这个残酷世界的本质有了最清醒的认识。在这个暴力碾压一切的时代。唯有以暴制暴,用最残酷的策略来对付那些妄图灭亡中国的恶魔,才能让我们不至于重蹈美洲土著的命运。
奋战在各省的同志们,最后的决战时刻已经来到了!我们的敌人包括了英法美日四个帝国主义强国,它们的版图和军队遍布整个地球。虽然我们的敌人异常强大,但是请同志们不要妄自菲薄,更不要害怕!我们中国人也是人,不是猪和狗。不是他们可以随便屠杀的。让我们忘掉那些卖国贼的无耻叫嚣,以及对祖国母亲的百般污蔑,然后沿着光明的大道勇敢前进,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亲爱的同胞们,请回忆一下吧,直到上一个世纪,我们中国还是东亚的千年霸主。拥有东方最古老的文明,以及全世界最多的人口!只要我们能够团结起来,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敌人能够打倒我们……我们不仅要打破帝国主义者灭亡中国的妄想,还要向他们讨还这一个世纪以来的累累血债……”
“……哼哼,真是死鸭子嘴硬……”川岛芳子不屑地哼了一声,同时又暗自有些欣喜。
——在得知欧美列国舰队炮击上海的消息之后。她就觉得这帮布尔什维克肯定是在上海待不下去了,就算大日本帝国皇军不动手,西洋鬼畜们的大舰巨炮也能把他们碾成齑粉……别看金奇娜在嘴上喊得这么凶,实际上恐怕早就已经在收拾行李,准备拔脚开溜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石原莞尔少将嘱托的任务,应该就可以顺利完成了。
与此同时。坐在客房小沙发上的陆尔轩,也在发表着他的“理智派”观点:“……这帮赤匪,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想美英帝国主义是多么厉害的呵!几百几千架飞机,炸弹和人一样高;还有毒瓦斯,一放起来,无论多少人,都要死光。你想让中国拿什么东西去抵抗它?只有识时务地屈从,才是正理啊!”
说到这里,他还怜悯地叹了一口气,“……哎,这票赤匪得罪了那么多国家的洋人,自己找死倒也罢了,还要拖累那么多无辜百姓丧命,实在是罪孽深重、死有余辜啊!你说他们到底可不可恨?”
然而,看着陆尔轩这副悲天悯人、义正词严的模样,川岛芳子却忍不住想起了金奇娜在不久前闲聊时的一句刻薄评价:“……我一贯认为,反动文人代表着旧社会最腐朽,最落后的那一部分人。这部分人的本质甚至不如妓女,妓女还知道自己是靠出卖自己而谋生的。所有的行为都是一种交易。而反动文人则是一群文娼,他们靠的是操纵道德,出卖自己的道德换取特权。还要把自己的卖身行为美化成至高的道德标杆。所谓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就是这些文人的真实写照——在中国是这样,在外国也还是这样……”
她甩了甩脑袋,将这些杂乱的思绪赶出脑海,“……虽然如此,但帝国并不希望这些布尔什维克很快灭亡,因为这完全不符合帝国的利益……就在上个星期,刚刚休整补充完毕的关东军和北支那派遣军,已经开始沿着平汉铁路南下,对盘踞华北的宋哲元部发动第二轮进攻,并且取得了相当进展,但也遭到了美英列强的严厉警告和申斥。所以我们需要布尔什维克在南方闹出一些动静,来引开西方白人们的注意力。”
“……所以就只能坐视赤祸蔓延了?”陆尔轩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明明防共剿匪才是大义……”
“……住口!你是想要质疑帝国参谋本部的策略吗?”川岛芳子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个不知自己有多少轻重的“新派”文人,好让他明白自己只是军部的一条狗,没资格擅自乱说乱动,“……你若是这么有怨气,就直接去跟石原莞尔将军说吧!看看他会不会赏识你的观点……”
然后,没等陆尔轩诚惶诚恐地请罪,方志敏主席就派人传来了一则让川岛芳子出乎意料的回复:“……川岛芳子小姐,请您转告石原莞尔将军,我党从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讹诈,也从不跟任何入侵者谈条件。如果日军想要得到上海,就让他们踏着尸山血海打过来吧!不要妄想能勒索到任何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