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院之中,灯苗跳闪,若儿呆坐在了桌旁,杯中茶水已经凉透。
方才商头的那番话进了不同人的耳,也是生了不同的作用,看着杯中水火辉光交相照映,若儿的心思也是飞了老远。
人么,激起的心漪阵阵泛开,不知芳菲的家人和冰原的故友们现在可还好。
她泼了冷茶,披衣走在院中,月色如霓如金,显得人影分外孤瑟。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到了今时今日,她才明白了些,幼时在了芳菲中,她曾以为一人就能熬得过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午夜梦回之时,依旧是湿枕难眠。
辗转冰原的几年间,初尝了朋友情谊,她依旧不懂人和的个中道理,今日听得千商头的那寥寥数语,却是让她茅塞心开窍。
浅浅几杯李梅酒,却将一院人的心都收拢在了一起。说的是百花楼选址,又岂是这般简单。
几日奔波,若不是先得了那老乞丐的指点,又怎么会寻到了那乞丐王,这一切看似巧合,却又有些必然。
脖中黑玉项链,近肤生出了阵暖意,若儿精神一振,突地明白,自己何曾真正寂寞过,最差的时候,不也还是有黑玉相伴。
漆空如墨,皓月当空,周边也是群星缭绕,这般的静夜,自己的心却渐渐地回暖了。
墙那头,似有黯淡灯光。若儿心中想到,这会儿,自己身旁不是有许多人么,傲世...先前众人散去之时,她也是见了他的脸色,今日他心中也是不开心的吧。
她心中想着,转身扶在旁边的墙藤上,手头一阵串麻,才是瞬息,那原本勃勃生长着的树藤萎了一地,叶片落下,如同秋日提早到来般。
黑玉原本在了项链之中,借着那鲤珠调息着,君怀鲤本为水鲤之体,那鲤珠算起来冰适合她这般的阳木之体,只是这事,她也未和若儿提起过。
五颗颜色各不相同的灵瑙环绕在了她的身侧。这小小的一条项链,却是她最好的避世之所,想她盘龙古木,在了芳菲那般的宝地,本该六灵俱全,修了个大圆满境地,只是为何偏生少了最后的一颗,多年苦修不得,才做了戮蛟的错事,多年修行功亏一篑。
盘龙树灵黑玉这么些年来一直想不透,凡是草木动物类,只是是修到了灵瑙之境后,就该有一次化形的机会,为何她...想到这时,她又是一阵烦躁。
这股阴寒之力袭来,在了夜间,她的五颗灵瑙的作用已经是微乎其微,勉强能保住些气力,这股由外界而来的灵力好生霸道,她这时也顾不得自己夜间需隐匿不出的劝戒,立时出了项链。
月朦胧而人清明,只见若儿全身都笼罩在了月色之下,蓝光不断闪过,五官轮廓月里如同洗涤般,清晰了许多。
黑玉在旁看着,也不敢妄动,看着枯死的树藤越来越多,已经是铺满了整面墙,这情形...黑玉只觉不妙,传声道:“若儿,控制住,”
若儿听见了黑玉的喊叫,也觉得身上忽冷忽热,全身汗水淋漓而下,右手手心,蓝花娆光烁动,她只觉得这副身子已经不是自己了的一般,黑玉的焦急声也只是在了耳边徘徊。
花侵,这是...花夭死去的那晚,黑玉在了最后关头才出现,而今夜她则是看到了整个过程。
若儿可能不知,她却很清楚,这一招数,不是常人能使的。那日在了丰源的时候,她为了换回若儿的那双眼,也是用上了这招,只是在了木元里头,此术为木蚀。
灵瑙之后才能学会的本命特技-木侵之术,换得了若儿的视之灵滴的重新凝聚,黑玉用了此术后,身体受不住一下子涌来的木元,也是好些日子不能动弹。
五条黑龙破空而出,黑玉手中化龙,往了若儿身上而去,龙体翻滚,将她身上不断泻*出的蓝光吞了下去,若儿脸上的痛苦之色才轻了些,黑玉的脸色却差了不少,身子更是模糊了几分。
几缕灰云遮了月色,若儿全身一松,瘫到在了地上,她想着脑中先前花婆婆临时前说的那些片段,花阴卷?一定是它,她翻看着自己的手腕,上面依旧是光净一片。
“不用想了,你心里想的,那日老太婆给的,正是花阴之卷,这书上本为活花之法,下本即为残花之法,只怕这花月谷和你们芳菲坞的渊源还不浅,你再回头看看。”
身后,老叶凋零,白日还是藤爬满墙,这会儿却是生机全无。若儿扶墙坐下,身子还不住发颤,自己是掠了它人的生机,换得自己的修行。
她求道:“姐姐,你可有法子去掉这花纹,我不要再这般害了这些花草的性命。”
“真是个没出息的,你惊慌什么,花侵和木蚀平时也只能在花木中才能用的,你可记得以前曾说过的驯兽,这人和动物要借的外力,都得拼个你死我活,而这花侵算起来还要强上许多,你居然要将它废去,也不怕被同道中人唾弃。”
这时东方已经浮白,黑玉觉得先前消耗的元气也回来了些,她拖着还有几分疲意的身影在院落里寻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棵古槐上。
她口中轻念:“用之有度,取之不竭,天地活用,盘龙求辅。”那槐树看着也有些年龄,这会儿得了要求,叶身抖动,根底摇摆,几股淡绿色的灵气顺着黑玉而去。
她笑道:“你可是看到了,眼前的这棵槐树,可是都还好好的,又哪来的谋财害命一说。”黑玉再说到木和花草比起来,植株高大不少,吸取灵元来也是更方便一些,更加灵便些,地上的花草,虽然看着娇弱,但数目众多,每样取上一些,也就大抵相同,
若儿几乎是不信:“既然如此姐姐你又为何不靠吸取木元来恢复灵体?”
黑玉摇头道:“你可记得那日的丰源,那里最多的为你的花物婆罗花,更因为那里灵气足,甚至有了些已经成了灵魄,我才可以逆转之下,帮你恢复了视之灵,只是有一点,修炼之道,还是要自己琢磨,不可以随意夺了它人的灵元,图了一时轻便,而损了长远的利益。”
这话和今天商头说的正是一个理,若儿想到自己的凝神之力本就比一般人差些,唯有平心静气的时候,用上了海纳法,才能取得一些作用,这花侵之术看着也是精妙,只是自己用着却成了谋害性命的法子,还是慎用的好。
“你现在要做的是将这花侵之术灵活的用了起来。”黑玉的告诫在了耳边,晨曦亮起,院落里已经有了仆从走动的声响。
这一夜,若儿虽没有好好休息,但精神却很不错想来是那花侵之术的功效。只是一大早,她却得了不好的消息,傲世几人要辞行而去,说是要去了瞭苍南滨的凝海郡。
她和商头先前商量要去的小西城,却位于了瞭苍北滨。若儿心底很是不舍,但又不知该如何挽留。
依依送别之时,她等在了青石路边,院墙里头时有落英飞下,她不知自己这时的神情是如何,只觉得嘴角有些僵硬,勉强扯出的那道笑容只怕是很难看的。
齐傲世整着行囊,见了若儿眼里闪着些茫意,本想安慰几句,却听得行李中水阴冷言说道:“君王道,路途坎坷,前路披荆斩棘,一人身单,万民尸骸伴地走,你切忌仁心。”他听了这几句,强压下了心底的那阵话别之情。
反倒是木卿君看不下去了,等到傲世上了马车,他走向前来说道:“小丫头,这一夜不见,你似乎又有了几分变化,再过几年,该到了嫁人的年纪了,那时候,我再让傲世来寻你,如何?”
若儿听得双颊羞红,心底悸动不已。这车马里头的几人听了,都是窃窃笑着,傲世听着只觉得耳根烧红,正要探身拒绝,一旁的章博渊抢在前头,挑帘问道:“若儿姑娘可是要学习经商,我听说南边富庶,你这次去了目的地后,再来了南滨和我们相见也好。”
若儿听罢连忙应和着。
傲世心里更是不明,连章博士都开起了这般的玩笑。
离别小叙最牵强,马蹄声远,只是人心更远。
傲世不明道:“为何连先生都开起了傲世的玩笑?”
章博渊见他有些恼怒,笑道:“少主还是不明么,君王剑前,伴红颜。这姑娘性子单纯,人也是有些能耐,芳菲坞的*更不容小觑,以她的修为和才智,再假以时日,自然有些能耐。娶妻如此,也是妙招。”
他从来没想过利用若儿,傲世听罢脸上更是多了几分恼色。
章博渊也不劝慰,只是说道:“卿君,我以为这也正是星尘主母当年的心思。”
木卿君心底叹道,章博渊着实厉害,自己和若儿的一番逗趣说法,竟让他猜出了星尘当年的心思,他也不做声,只是回道:“过几年,也就知道了,他们小儿女的情事还用得着我们这些老骨头操心不成。”
等到和凝海王几人会合之后,傲世一行人就往了瞭苍南滨走去。
若儿见其他人都忙着筹备新酒楼的事宜,又生了溜达的心思,只是再到那寺庙时,却没了乞丐王的踪迹,避暑中车马往来,人来如织,昨日的寺庙一言,却又似乎只是黄粱大梦一场,酒醒客散,各奔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