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听罢,眉头紧锁,看着眼前的盘龙古木,不知从何说起。
见姥姥并不发话,若儿双膝跪地:“花蕊之上,尚分雌雄双蕊。”
花冢之中,月色朦胧,老妪双手扶起了若儿,看着眼前的外孙女,她八岁离家,眼底闪烁着是和当年的韩红窈一般的神情,她拉着若儿走近盘龙古木,娓娓说起:“若儿,你莫要怨恨你的爹爹和娘亲,这事算来都是姥姥一人的错,事情还得从芳菲坞和花月谷说起。”
听到花月谷,若儿的心思才被拉了回来。身后的盘龙古木突然发出了道璀璨之光,树身之上,裂出了一道狭长的缝隙。
老妪又跪在了若儿早前祈花的位置,口中念道:“神木在上,弟子韩芳瑟,请赐下芳菲神书。”
只见五颗灵瑙和一颗灵滴下,老妪身后展现出的却是棵-菩提树。
树缝里头掉出了两卷书,其中一本只有半册,另外一本却是《奇花志》。
若儿捡起那两本书,发现这两本书都是轻飘飘的,看着材质,书竟是用了莎草制成,看来也不是现在的工艺制造的。
“你手中的两本书,其中一本是花婆婆曾你提起过的花阴之书的上半卷,而另一本则是芳菲多年养花育花的《奇花志》。”老妪说着,身上的灵图敛了起来。
“花月谷是早晚会寻过来的。”老妪眼底带上些恼色。先前在众人面前,老妪才没有发作,芳菲坞从来不是任人欺压的软柿子。
花冢中的百花似也感觉到了老妪的怒火,一时之间都没了生息。
老妪的声音伴着夜色,融入了各色的花香中。“若儿,芳菲坞和花月谷不同,历来是遵守自然之力,不随意残害生灵。你可知为何芳菲的百花能够寒冬而不凋,逢春就绽放,且能和宿主互通心声。”
若儿看着手中的花阴卷被人撕扯成了两半,页尾之处,写着个“生”字。
芳菲坞虽然修建在了盆地山谷之中,多年以来,百花的花期也是比一般的凡花长一些,真要熬过寒冬也是不容易。
花如果凋零了,那附带的花主也是灵力大减,如此的芳菲坞和一般的花坞并没有多大区别。
老妪接手芳菲坞时,正碰上天降严寒,冻死了无数花物。先别说芳菲弟子的修炼,就算是日常经营也受了阻。她那时也是年轻气盛,脾气比这会儿火爆不少,眼见芳菲坞的发展四处受阻,也是日日犯愁,夜夜为难。
再之后,她偶然得知了冰原每年会招收合适的弟子前去。极北冰原,乃天下至寒之地,如果能够求得驱寒避冷的法子,芳菲坞就能重见生天,于是她就和当时的几名馆主商量着,想挑名坞里的弟子混了进去。
当时芳菲坞内,那些长辈也是护短,听说要去那冰冷之地,还不知何时才能归家,都是生了护短的心思,不肯将孩儿送出去,那是的韩红窈也才七岁,碧然也只是五岁左右。
韩红窈自小天资过人,这时见了娘亲为难,也是懂事,就主动要求去了冰原,想学些能挽救芳菲颓势的法子。
若儿听罢,才知自己的娘亲竟也是打小就入了冰原。
韩红窈加入冰原之后的事情,老妪也只能从零星送回来的家书中得知。她只知道韩红窈到了那里的第一年就害了场大病,幸亏身旁有了同门相互照料,才熬了过来。
再过了几年,她就被选为了天原的普通弟子,在冰原里也得到了重视,更在了十五岁那年,正式升为了天原的上位弟子。
шшш_ ttkan_ ¢ ○
冰原的弟子竞争机制,若儿是了解的,自己所在的南原尚且如此,更何况天原。天原里头的上位弟子,都是些惊才艳绝的人物,景冉师长就是个厉害人物。
更不用说,大小狩期间,天原的上位弟子,是历来受到挑战最多的。韩红窈的那副冰冷面孔,还不知要得罪了多少人。
老妪眼里也是闪动着骄色,她的一双女儿,自小都是懂事异常,为了芳菲坞,也是牺牲了不少。
她再往下说着,韩红窈十五岁时,也是参加了冰原几年一次的大狩,她顺利的得了那一届冰狩的三甲之列,有了机会面见了冰原传说中的的雪圣。
再听到这个名字,若儿还是纳闷着,为何自己在冰原从未见过雪圣,想来是自己太没用了些,没有机会面见他老人家。倒是见过天机长老两次,只可惜天机长老连句“天机”都没泄露给自己,这事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不过到了这节骨眼上,“那后来呢,我爹爹和娘亲又是怎么一会事。”
老妪摇头叹道:“这其中似乎还牵连上了冰原的这位不争世事的圣人,后头发生的事情,你娘亲却是半点口风也不肯漏了。”
韩红窈回到芳菲坞的时候,身上已经有了你了,只是她身上的天原弟子的修为也只剩下了大半。她回到芳菲坞后,大病了一场,听着碧然说,红窈睡梦中市场叫喊着:“我不甘心,为何是我?为何是她?为何是他?”
这番话由老妪转述出来,若儿听着更是含糊,只是老妪当时再三逼问,韩红窈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多说。
老妪见她灵元受损,就将花阴之卷里头的内容传授了给她,调养着身子。
而将韩红窈送回来的,正是一名弱冠青年,只是您娘亲却无论如何也不让他入坞,他在坞外跪了一日一夜,才离开了。
在怀着身子的那段日子里,韩红窈接连收到了好些信,她却看也不看,都烧了个干净。
说到这里,老妪也是停了下来,看着若儿脸上带着几分思索。
韩红窈回来之后,将冰原的御寒之法用在了花木之上。每一株芳菲坞出去的花木,她都会植上些寒气,如此几代下来,芳菲的花木都带上了些抗寒的性子。
老妪说清了这些年闷在心头的这股子郁气,心里也是舒坦了些。
若儿则猜着,自己不惹韩红窈喜欢,只怕是因为自己生父和雪圣的缘故,只是现在出了冰原,生父又是杳无音讯,她又该去问什么人,只怕唯有问韩红窈本人了。
芳菲老妪却翻开她手中的那两本书,叮嘱着:“花阴神书也是有些玄妙,姥姥我从上头学到的是驭花之法,你娘亲学到的是活花之法,你姨娘从上头学到的却是养花之法。碧色年纪还轻,我过些年再将此书传授给她。你且好好看看,能从上头领悟出些什么?”
她翻开另外那本《奇花志》,吩咐道:“这本是奇花志,芳菲内坞的弟子都得修读此书,这上头的东西也是先辈一点点积累下来的,你看完之后,也要好好回味,对日后经营芳菲坞也是大有好处。”
碧然母女的事情之后,老妪对花月谷多年的忍容也是到了极限,吩咐时的语气也慎重了起来。
老妪叮嘱完后,就让她搀着自己,回了屋里。若儿扶着老妪休息下,心想姥姥也已经是迟暮之年,这些日子自己在了冰原不能敬孝,以后,要好好顺着她的意思。
她走出来之后,才突然想了起来:“姥姥身上的灵图竟然是一棵树。”
“回花冢,”黑玉在了这样的黑夜里头,却没有休息,而是催促着若儿再往花冢而去。
一日三入花冢,也不知道这里头的百花是不是要腻烦了自己。
若儿照着黑玉的指示,找到了那棵盘龙木上,她左手抵在上头,木元顺着树身而上,那道被老妪灵元掩盖住的裂缝又再次显现了出来。
芳菲的两本秘书都已经在了自己怀中,黑玉又要查看什么。
“那道裂痕,”黑玉咬牙说道:“你去查查,是怎么造成的。”
若儿沿着树干,用了手指去触碰那道裂痕。这树缝看着有些年岁了,摸在手里,隐约感觉生了些青苔,但这道纹路一路而下,绝不是一般的斧头或者是刀具劈砍而下。
而且这纹路很深,足足是入木五分,几乎占了这棵古木的大半身子。若儿摸到最后,心里不禁感慨,黑玉姐姐的本体当真是生命力极强。
黑玉却是一言不发,只是闪现在了空中,抬头望着高不见顶的苍天大树。
“树心是空的!”黑玉这一句似问非问,若儿听得也是莫名奇妙。
只是黑玉似乎是陷入了沉思,若儿只得跳下树来,往了自己的小院去了。
屋中的菜油灯芯跳动着,若儿并不觉得困顿,先是迫不及待地翻开了那半本花阴之书。
看不出年岁的莎草纸在了灯光下带着分朦胧,上头记载的东西,并无多少玄奇,只是些休养生息之法,书的最后,只有一个“生”字。
反倒是《奇花志》上头,包罗万象,几乎是将世上各类花种都囊括在了其中。让若儿看得更是心奇的是,书中不只记载了花草,连各类木种也全都记了下来。这本书不该叫做《奇花志》而该叫做《花木志》才对。
若儿原本并不想在芳菲久留,这会儿看来,却不得不留下来。
灯火之下,莎草纸上的字层层叠了起来,那个“生”栩栩如生,似是有人刚落了笔,墨痕犹新。
夜风悄无声息地吹了进来,黑玉的身影闪动着,昏黄的灯苗熄灭了。黑暗之中,她只看见若儿痴痴地望着那个“生”字,眼底闪动着黑蓝两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