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无妨。”薛流岚握住慕容瑾的手安慰的笑了一笑。
慕容瑾狐疑的看着薛流岚,终究还是挣扎起来,半跪在床上:“让我看看。”
她伸过手去,薛流岚连忙起身后退了一步,站在床边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好看的。”
“薛流岚,现在不需要对我隐藏你的武功,所以就开始仗着你的武功欺负我啦?”慕容瑾柳眉倒竖,故作出一副气急的样子。
“好大的罪名。”薛流岚撇了撇嘴,上前一步,正好将半跪在床上的慕容瑾揽在怀里。“真是拿你没办法。”
慕容瑾吃吃的笑了一声道:“让我看看伤到了哪里。”一面说着,一面从薛流岚的臂弯中离开,伸手小心的将薛流岚的衣衫除去,他的胸口露在眼前,慕容瑾的脸色骤然一变。
在薛流岚结实的胸口上有一道长约三寸的伤痕,自下而上斜挑出来,有些地方已经结痂了,然而在没有结痂的地方还是能够看到伤痕之中鲜红的血肉。
“伤了多久了?”慕容瑾的指尖点在薛流岚伤痕的周围,心疼的低语道。
“有些时候了。”薛流岚无所谓的笑了一声,伸手掬起慕容瑾的一缕长发放在手中把玩着。“过些时候结痂了也就没事了。”
慕容瑾不理薛流岚的话,依旧皱着眉头盯着他的伤痕,指尖来回的抚着周围的皮肤,眼泪无声无息的沿着她的脸颊滴落下来。
“怎么了?”薛流岚吃了一惊,双手捧起慕容瑾的脸颊,指腹轻抹去她灼热的泪水。“我这不是没有死嘛,哭什么啊?”
“薛流岚,以后不要再这样保护我了。”慕容瑾的泪水越加汹涌起来。
“你知道了?”薛流岚桃花瓣一样的眼险险上挑着,略微不可思议的神色在他眼中闪现了一下。
慕容瑾点了点头:“虽然我不知道刺客是谁,但是你的伤痕和那个被削断的树枝切口,力道与用剑的方法是出自同一个人。”说完,慕容瑾狠狠的吸了吸鼻子,皱眉道:“薛流岚,你怎么那么傻?放着好好的金都不呆,一定要跑到这荒山野岭的战场上,还弄了一身的伤。”
“啊?”薛流岚看着慕容瑾强自装出的横眉冷对的模样,不由得笑出声音来,温和的将慕容瑾的头贴在肩头,柔声道:“既然对你起了杀心,那他就是个死人了。无论是三尺血还是阴阳双和。”
慕容瑾靠在他身上,嘴角弯着轻柔的笑意,一扫方才的冷若冰霜,此时似三月桃花绽放,一片宁静美好。
好一会儿慕容瑾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起身看着薛流岚道:“说起阴阳双和,薛流岚,你放了他们吗?”
“是啊,放了他们。”薛流岚将慕容瑾安置好,回手拿了床沿上的药。“药都快凉了。”
慕容瑾接过药也不用勺子,就着碗一口气将药喝了个尽,如同喝水一般爽快,看得薛流岚都有些口中发苦。
“之前在边关受伤,喝药,时间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了。”慕容瑾放下药碗,移过目光笑道。“那么那个凝紫色衣衫的女子呢?唔,就是你师妹。她可还活着?”
“怎么这么关心阿宁?”薛流岚倒了水过来坐在床边。
“好歹也是个对你痴心的,关心一下怎么了?”慕容瑾白了薛流岚一眼接过水。
“没怎么。”薛流岚摸着鼻子笑道。“你这是打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什么百战百胜?”慕容瑾抚了一下身前的长发,略微思量了一下,轻笑:“即便是没有知己知彼,我也已经胜了。”
“哦?”
“在你这里。”慕容瑾伸出纤纤玉指在薛流岚心口处指了一指。“不是吗?”
薛流岚看着她眉眼灵动,笑意中带着八分狡黠的神色,竟忽然觉得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几分浓烈的喜悦。
接下来的三天中,日子过得也算是平静,屋子的主人很好客,听薛流岚说起慕容瑾身子不好,倒也不来打扰他们,而且会将每天打猎得来的野味送过来一些。而薛流岚将身上带着的银子尽数给了那猎户夫妻。
慕容瑾穿着猎户妻子的衣服站在院子中可以自由活动手臂时,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月了。随手捡了一个树枝,慕容瑾迎着早晨的风信手舞了几下,还好上一次的伤并没有伤及筋骨。
“外面风大,怎么出来了?”薛流岚背着一捆柴走进院子,正看见慕容瑾轻移莲步,树枝直直的指在院中的一块岩石上。
慕容瑾回头,入眼便是薛流岚一身猎户的衣衫,然而朴素衣衫也掩盖不住薛流岚眉眼间的那股子英气勃发。猛一看,不像是猎户,倒仿佛是一个隐居世外的高人。
“已经大好了。”慕容瑾忙要过去帮他卸下肩上的东西,却被薛流岚给躲开了。
“你还是歇着吧,我来就行。”
慕容瑾微微一笑收回手,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处院子处在一处悬崖边,背靠着悬崖峭壁,四周是密布的丛林。约莫是末路尽头的一处林子中。看样子甚为隐蔽,亏了薛流岚是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来,让我看看。”此时薛流岚已经放下柴,走到慕容瑾的面前,伸手捧着慕容瑾的脸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满意的放下手。“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了,看样子再将息几天就可以走了。”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慕容瑾疑惑的看着薛流岚。
“山人自有妙计。”薛流岚得意的看了慕容瑾一眼,得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只怕是谁告诉你的吧?”慕容瑾思索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是阿宁?”
“嗯?怎么想到她身上?”
“她在这附近住了许久,知道这样隐秘的地方也不稀奇。而且,你放了她一条生路,如此报答也是应该的。”
薛流岚双手环在胸前,嘴边的笑意慢慢加深:“是遂告诉我的。哦,就是那个大块头。”
“是他?”慕容瑾有些意外。“他为什么帮你?”
“为阿宁报恩。”薛流岚幽幽的说道。“遂和阿宁是一起长大的,虽然有些木讷,但一直对阿宁都很好。当时阿宁背叛师门,他也义无反顾的跟着出来,虽然他心里也很清楚,这是一条不归路。”
“痴情之人,大抵都是如此不顾性命吧。”慕容瑾长长的叹了一声。
猛然,慕容瑾皱眉,头稍稍倾了一下,细细辨别着从远处传来的声音。那声音极轻,只如叶子飘落一般的脚步声,似乎这声音的主人是凌空而来,凭风落脚,不沾片叶。
“谁?”慕容瑾断喝一声,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软剑之上。
“这个给你。”来者落在院门处,缓步走来,一身凝紫色衣衫随风翻飞。
薛流岚携了慕容瑾的手向前迎了几步,接过阿宁手中的一摞信笺。阿宁也只是瞪着水汪汪的眼睛凝视着薛流岚,目光纯净得似乎对面的这个人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
“有劳,也替我谢谢遂。”薛流岚将信笺放在怀中,颔首致礼。
“遂说你对他有重生之恩,这是应该做的。既然我已经将东西送到,两位保重,阿宁告辞了。”阿宁清脆的声音在院中环绕着,随着拂过的清风消散在山林之中。
看着阿宁几个起落之后消失在视线中,慕容瑾震惊的看向薛流岚,一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这个眼神?”
“她怎么对你完全没有印象了?就好像是萍水陌路一样。”
薛流岚一面看着手中的信笺,一面轻笑:“我给她服了旦夕。”
“旦夕?”慕容瑾凝眉。传说旦夕是一种可以让人忘情的药,服下之后可以让人忘记自己曾经刻骨铭心的情伤。不过那也只是传说,想不到真的有这样一种药物。“原来,这世间真的有这样一种药啊。”
“相逢一笑,相忘旦夕。这药是我从医圣重华那里取来的,却没有想到还真的会起作用。”薛流岚从书信之中抬起眼睛,佩服的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
“这是重华照着古方配置出来的药,当时还没有经过试验,我只是顺手捡了几颗拿在手里把玩,彼时倒也没有想过会派上用场。”薛流岚耸了耸肩膀,继续低头翻着信笺。“不过,那药丸子当做暗器来用却真是很好用。”
闻言,慕容瑾无可奈何的看了薛流岚一眼,凑过头去问:“你让遂帮你取了什么?”
“证据。”
“王朝之中有人暗通俨狁?”
薛流岚点了点头:“传了天陵阵,将阴阳双和术带到俨狁,邓钦尧这一番换来的东西倒也不少。”
“邓钦尧?你是说他通敌?”意料之外的结论,慕容瑾有些想不通。原本她以为是郭尚忠。毕竟那样一个只看见了权势的人从来都不知何为国家大义。
“想不到是吗?”
“的确想不到。总以为即便是看在薛斐言的份上,他也不会先平定内部再起兵抗击外部。”
“哼,富贵二字面前,看得开的人是少之又少的吧。”薛流岚冷笑了一声。
“不知他换了什么?”
薛流岚收了信笺道:“此处风大,你又才好。咱们进屋说吧。”说着,薛流岚揽着慕容瑾转身回屋,全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一袭凝紫色的衣角骤然消失在了绿叶之间,出现在几十步开外的大块头的肩臂之上。
“走吗?”遂木木的问。
“嗯。”阿宁温和的笑着回答,坐在遂的肩头,伸手将他凌乱的发理好,泪水悄悄的落在他的发丝之间,没有任何人察觉。
薛流岚,如此也算是有始有终。
薛师兄,阿宁祝你们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