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钦尧被打入天牢的当天晚上,邓府再一次传出噩耗,邓钦尧的长子邓衍死于非命,被人用利器斩断了手脚和头颅,死在了自己的卧房中。并且头颅不知所踪,整个邓府上下竟然半分都没有察觉到。
三天之后,有人在城南的旗杆上发现了邓衍的头颅,风吹日晒之后已经不成样子。凶手还没有找到,扑朔迷离的事情变得越发离奇起来,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这件事情。
晨起,慕容瑾收了手中的软剑,从薛流岚的手中接过披风,由着他为自己系好披风的绸带。
“邓衍的事情你听说了吗?”慕容瑾闲聊一般问道。
薛流岚点头:“满城风雨,岂有未听说的道理?”
“是你遣人下的手?”慕容瑾好奇的追问。
“邓钦尧在牢中,此番满门抄斩的罪已经为他定好了,你觉得我还需要额外费神去对付一个不成气候的邓衍吗?”薛流岚悠然一笑,那神情分明是知道这其中的事情,只是不说给慕容瑾听罢了。
说着,他径自负了手要走回屋子。
慕容瑾看着薛流岚的背影,伸手搭在他的肩头,叫了一声:“不许走。”
薛流岚身形一顿,脸上笑意渐渐变深,只是脚下一错步的时间便已经转身绕到慕容瑾的身后,手揽在她肩头。
“那我就不走了。”
慕容瑾白了嬉皮笑脸的薛流岚一眼,丝毫不示弱,右脚后撤在他两足之间,一把扯过他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作势就要借力将他甩出去。
薛流岚让开半步,顺着她的力道反握住慕容瑾的手,双足一纵腾空跃了起来落在慕容瑾面前。慕容瑾反倒是让薛流岚给带出了几步,重心不稳跌在他怀中。
“哈哈哈,看你还逞强?”薛流岚宠溺的大笑了起来,同时松开手,只用手臂将慕容瑾揽在怀中。
慕容瑾气恼:“这功夫才放下一年的光景,果然就如铁器一样生锈了。”
“总要慢慢捡起来。堂堂的小慕容将军怎么还气馁了?”薛流岚温柔的看着慕容瑾。
慕容瑾低了头,小声道:“你如今已经安定,可我爹还独自在边关守着,我到底不能放心。”
“莫若将岳父大人留在金都,让他安享晚年?”薛流岚沉默了一下说道。一面小心的观察着慕容瑾的反应。
慕容瑾想了一想道:“也好。暂时让爹他老人家在金都歇一歇,武川的事情交给我。”
闻言,薛流岚勃然变了脸色,手臂上的力道重了一重,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要去武川戍边?”
“只是替我爹守一阵子。”慕容瑾不慌不忙的对上薛流岚的眸子。“武川是慕容家的根基,换了别人去戍守,我爹自然不会放心的。”
薛流岚咬了咬牙,索性掐死这个女人算了。
“你的孝心总是能高于一切。”薛流岚恨恨的点了一下慕容瑾的眉心,无可奈何的道。
慕容瑾抿了唇,垂下眼眸许久才轻轻的道:“若是你派人去镇守,我爹一定会起疑心的。只有我去武川,兵权还在慕容家的手中,爹才能真的放下心来在金都享享清福。”
她为难的样子落在薛流岚的眼中,落寞的表情,绞着衣摆的双手。薛流岚的心钝痛了一下,执起慕容瑾冰冷的手。
“那就只能辛苦岳父大人继续留在武川了。”薛流岚故作罪大恶极的笑道。“虽然有点不合适,但是我可舍不得自己的夫人离我万里。岳父大人和夫人之间,我可是毫不犹豫的选择夫人的。”
慕容瑾抬起眼睛看着薛流岚,唇角慢慢上扬出笑意来,打趣道:“你这个风流皇子还真是禀性难移啊。”
“那也要看是因为谁啊。”薛流岚得意的扬了扬眉头。
“没正经。”慕容瑾无语的捶了一下薛流岚的胸口。“快到上朝的时候了,进去换朝服吧。”
薛流岚的敛了笑意看着慕容瑾道:“你与我一起去吧。”
“嗯?”慕容瑾一怔。自从有了骐儿之后,她就已经渐渐的不再理朝廷上的事情了。上朝?上一次站在那个金碧辉煌的大殿里还是一年前的事情呢。
“今天对于慕容瑜来说可能会很难。我希望你陪着她。”薛流岚淡淡的道。“不管是不是因为对大哥的爱,她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哥。”
所以即便是慕容瑜杀了太子薛流云,她终究是太子最心爱的女人,作为兄弟的薛流岚依旧要好好照顾她。
皇宫大殿之上,邓钦尧跪在大殿中央,两旁的文武群臣都低着头,用余光看着地上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权臣。
皇上还没有驾到,薛流岚携着慕容瑾的手站在一旁。慕容瑾想起出门前翼那一脸无辜转愤恨的表情,她就忍不住想要笑出来。
慕容瑾上朝了,小皇子当然要找一个她信得过的人看着,于是翼就是首当其冲的第一人选。
“在笑什么?”薛流岚目不斜视的偏了头低声问。
“我在想,若是早上你应了我去武川换我爹爹的办法,翼恐怕会第一个拿刀砍了你。”
薛流岚翻了翻白眼道:“那是不是为了你夫君我的性命,你也得给我歇了这份心思啊?”
慕容瑾故作沉思的想了一会儿,认真的道:“我可以将骐儿带在身边。”
“慕容瑾!”薛流岚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的吼她的名字。
众朝臣好奇的投过目光来,又忽然意识到太放肆,忙又都低下头。
薛流岚恢复了刚才面色平静的表情,小声道:“你等着,咱们回家再算这笔帐。”
“皇上驾到。”郭尚忠的声音响了起来,惹起一片跪拜声音。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家平身。”皇上迈着方步走到龙椅前,端正的面南而坐。
“谢皇上。”所有人都站起身来,跪在中央的邓钦尧格外的显眼。
皇上还没开口说话,就听见外面宣道:“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慕容瑾皱了一下眉头,下意识看向身旁的薛流岚。薛流岚只是平静的冲她笑了一笑,似乎早就已经料到邓皇后的来临。
再一次双膝跪地,慕容瑾感觉到两道凌厉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扫过,绣着金丝凤凰的裙裾落在自己的视线里,略微抬起眼,慕容瑾看见邓皇后似笑非笑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连忙垂了头,慕容瑾心下疑惑的偷偷看了一眼薛流岚。他只是面色淡然的跪地请安,落在肩头的发遮住了他的眼眸,慕容瑾看不清他此时的情绪。
“臣妾参见皇上。”邓皇后收回目光,屈膝见礼。
“御妻平身。”皇上抬了抬手道。“众卿家也都起来吧。”
所有人都直立起身子,邓皇后却反而双膝跪在地上不动。
“御妻请坐。”皇上的脸上微微露出几分不快来。
邓皇后跪在地上抬起头来看着高高在上的皇上,扬声道:“今日臣妾是作为犯人家属前来听审的,按照我王朝规矩应当跪着。况且,老父跪在堂前,做女儿的岂敢高坐于上?”
皇上一窒,瞥了一眼作为主审坐在旁侧桌子后的李彦:“李爱卿,你说呢?”
李彦听闻皇上问话,忙站起身来拱手道:“皇后乃是国母,跪在堂下若是传出去有损国体。”
“那卿以为如何?”皇上懒懒的问道。
李彦想了一想回禀道:“现今此案尚未定罪,邓大人又年事已高,不如且先赐座再审?”
“儿臣以为不可。”李彦话音才落,一直在一旁不说话的薛流岚向前一步,出班拱手道。
“哦?如何不可?”
“正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纵然没有定论,邓钦尧到底也算是嫌犯,岂有嫌犯与主审对坐的道理?再者邓皇后愿意与父同跪,乃是一片孝心,日后传出去,我王朝国母的孝心足以为万民表率,又可谓律法公证,何来的有损国体呢?”
邓皇后闻言,抬起眼狠狠的瞪着薛流岚。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话果然不错。
皇上沉吟了一下道:“此言有理,那就让皇后跪着吧。”
薛流岚挑了唇角微微一笑,后退一步回到慕容瑾身边。
“你将她也算了进去?”慕容瑾站在薛流岚的斜后方一点,错了身子与他低语道。
薛流岚微微一颔首:“她篡夺皇后之位十年余,如今也是该还给我母后的时候了。”
“她可是堂堂皇后,你有把握连她都一举铲除?”慕容瑾略有些担心的问。
皇后乃是一国之母,即便是犯了欺君干政的大罪,也不过就是囚禁于冷宫之中,终身不得出去半步。但慕容瑾很清楚,薛流岚要的绝对不只是邓皇后监禁这样简单。
薛流岚只是笑着,目光一直看着跪在地上的邓家父女,思绪渐渐模糊,想起昨晚郭尚忠来找他时候的情景。
五皇子府花园中,薛流岚与郭尚忠对面而坐,月色刚刚好落在亭子的边缘,明暗在亭子的台阶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知郭公公深夜到访,是为了什么事?”郭尚忠是突然来的,走的是五皇子府的旁侧小门。若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他不会如此小心谨慎避人耳目。
郭尚忠忽然起身双膝跪在地上,口里道:“请五皇子为慕容皇后报仇。”
“你说什么?”薛流岚猛然站起身来,一把拉起郭尚忠,目光锐利的瞪着他。“究竟怎么回事?”
“当年慕容皇后并不是抱病而亡,而是被人下了慢性毒药。”郭尚忠颤抖着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薛流岚向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头:“继续说。”
“邓钦尧想要让自己的女儿当皇后,就联合的太医在慕容皇后的饮食中下了慢行的毒药。老奴当年势单力薄,所以就隐瞒下了实情,为的就是等五皇子气候已成时将知道的事情告诉五皇子。”
“你可有证据吗?”薛流岚冷声问道。
“有,有。”说着,郭尚忠从袖中取出一个布包放在薛流岚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