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丝银儿德离开后,水仕仙每天下午都会在爱月晴祥院的门口倚门张望,一双清亮的秋水眼眸不停地向林间小路望着,可是一两天过去了甚至几天过去了,依旧没有出现丝银儿德高大英挺的身影,今天也是如此。眼看着西边最后一缕夕阳已经落幕,星星在如黑色丝绸般的夜空中闪烁,她的贴身大宫女来至门边,半劝半拉地方才将水仕仙哄回眠香楼。回到楼上的卧房里,本已泫然欲泣的水仕仙一头扑倒在竹木色檀香木床上失声痛哭,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浸湿了枕头。明天就是她的生日,母亲派人送来的礼物丰厚而精致件件都是稀世之品,母亲国事繁重无法前来她无怨,可是再稀世的礼物也比不上丝银儿德来得重要,可他却没有兑现承诺,一去不返。水仕仙伤情更伤心,哭声悲切,就这样哭着哭着睡着了。
天明时分,山中的凉风从窗外扑入,水仕仙缩缩身子醒过来,泪痕犹在伤痕犹痛。她又想起与丝银儿德在一起的日子,不由又抽泣了一阵子这才下床神情恍惚地坐到梳妆桌前。过了一段时间,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上了楼,宫人前来为她梳洗打扮,看她的眼睛肿得像个桃子似的,慌忙问道:“公主,您的眼睛怎么了?”水仕仙抬眼瞅一眼镜中的自己,憔悴无神眼睛红肿又掉下泪来。宫人慌了神,也不敢再多问了。梳洗完毕后,宫人问她要不要穿上王后送来的新衣,她也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穿上新衣下楼去用早膳,约西夫人告诉她晚上会做一顿极丰盛的寿宴,她也一样只随口答应,连不知道早膳都吃了什么就这样回了楼上,坐在支摘窗下的竹长凳上,呆呆地看着楼下一池娇艳怒放的荷花。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抚过她的娇颜,接着一双有力的臂膀搂住了她的腰肢,把她吓一大跳下意识地挣扎慌忙地回头,正对上丝银儿德深情如海的眸子。“在想我吗?”他低沉悦耳的嗓音在她的耳畔响着。原来这不是幻觉!水仕仙转惊为喜张大嘴想大叫出声但发不出音来,怔怔地良久,她意外地哭出声来,胡乱捶打着丝银儿德哭道:“骗子!你是个骗子!你说只回去一两天的!”
她一哭,把丝银儿德弄得手足无措,连连为她拭泪:“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只是晚了几天而已。好,好,我是骗子,不该欺骗你,我错了,你只管打吧!别哭了好吗?”水仕仙满腹的委屈与惊喜,一连几天的伤心一股脑儿全化为了泪水,搂着他的腰痛哭起来。
丝银儿德轻抚她的发丝,轻声说道:“你要哭就尽情地哭吧!只是可惜了我这身特意为你穿的衣裳。”
水仕仙闻言赶紧止住哭声,抽泣着放开他的腰细看他的穿着。他今天的确是特意的妆扮,不同于往日。上身是一件白色的宽肩吸腰长至大腿根部的天蚕丝制外套,双袖上绣着并蹄莲向日葵,左胸绣着兰花牵牛枝;胸前的小V字立领里露出白色的百褶衬衣,衣领口用一颗钻石钮扣别着;腰胯处系着一条白色蛇皮镶白玉腰带;下身是一条白色细腿长裤,两边裤缝处用金线各绣着一条万字回纹;一双白色缎面挖云口的短靴;修长的双手戴着一副白绢手套;披着一件披肩式米白色银暗花斗篷。这应该是正式场合的正装,突显出他的优雅气息、硕长健壮的身材与俊逸超群的五官。
水仕仙诧异,站起身柔声道:“为什么穿这么正式?”
“因为今天是你的生日。”他笑着,双目含情定定地凝视着她。
水仕仙腮颊飞红,低语:“你是不是故意掐着日子回来的?”
丝银儿德摇头,拉过她的手来到紫檀玻璃圆桌旁,桌上放着一个香樟木嵌玉大礼盒。丝银儿德打开礼盒,从里面挑出一个扁平长方形香樟木盒子,打开后呈到水仕仙的眼前说道:“就是为了它,回来迟了几天。”水仕仙一看,盒子里黑绒布上平躺着一把六瓣花形白色岫玉双面绣绢扇。她轻轻拿起绢扇,白色岫玉发出温润迷人的光泽,扇面上一面绣的是临水兰花一面绣的是并蹄莲枝向日葵花团,绣工的精致程度令人啧啧称奇,让水仕仙爱不释手。
“我找遍了吴姬堡王国上下也没有一把合适的绢扇,所以我让王宫的玉作处赶做。这玉是百年的老玉,打磨成扇形花了不少时间;这双面绣,绣造处几十名绣工倒班连夜赶绣也费了不少时日,所以我晚了这么多天。”
水仕仙低着头温婉地笑,娇语道:“你离开前说与我有关,原来就是为了这个?”
“可不是。”丝银儿德说道:“我回去为了办你的生日礼物,可一回来,你就先‘赏’我一通泪水。你说我冤不冤?”
水仕仙低声娇笑,红唇一撇抬脸道:“不冤!我还以为你一去不返了,害我哭了一整夜!你才不冤呢!”
丝银儿德笑笑,拉住她说道:“看看这些礼物喜欢吗?”他把礼物一一从香樟木嵌玉大礼盒中拿出来。水仕仙看着用手把礼物轻抚一遍,点头红着双颊细语道:“都喜欢。但都比不上你,你回来了就是最好不过的。”
丝银儿德神秘地一笑,握住她的双手说道:“我还有一份特别贵重、特别大的礼物送给你,你要先把眼睛蒙住才行。”水仕仙好奇地点点头,乖乖闭上眼,丝银儿德从口袋中掏出一条白绢带系在她的眼上,领着她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停下后说道:“礼物在这里。你别揭开眼罩,先用手摸摸。”
水仕仙头一偏好奇地伸出手。先是触到一个硬梆梆的东西,用手摸了摸手感上像是小玉片,然后她向上摸去,温热的、暖暖的,指尖的感觉像是在触摸一块天蚕丝,可是再仔细摸了摸,这形状像是人体,再向上摸像是宽阔紧实的胸膛、宽宽的肩膀、还有脸和五官,她一惊紧张地扯下眼罩,眼前站着丝银儿德,他一脸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眼里噙着令她心绪狂跳的柔情。“喜欢这份礼物吗?”他低沉着嗓音问道。
水仕仙的脸上不知是惊是喜,微张着朱唇说不出话来,愣在原地许久方才笑出声,扑向他的怀中:“丝银儿德!”丝银儿德搂着她柔软的娇躯,似玩笑地说道:“我把自己都送给你了,你可要对我负责。”水仕仙不由自己地笑起来,如花枝乱颤,丝银儿德皱起眉一脸严肃地盯着她,吓得她赶紧止住笑声睁着眼一个劲地点头,两人笑作一团。笑声过后,丝银儿德抱住水仕仙,低声问道:“想我了吗?”水仕仙花颜上飞满霞红,含羞地点头,丝银儿德挑起她绝色容姿低首深吻。
这一幕甜蜜无间的情景正被上楼请二人下来用午膳的约西夫人撞见,她如五雷轰顶般震在当场,嗓子里发不出半点音来,双腿发软不自觉地倒退了好几步。等缓过神,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急忙无声地退回楼下,抚着心口嘴唇发颤,心想:这该怎么向赛典公主交待?丝银儿德公爵的出现果真打乱了赛典公主的布置,公主的担忧成真了!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深吸几口气,好不容易稍稍平静下来后,约西夫人匆匆走出楼外,故作镇定地叫来一名宫人说道:“午膳准备好了,你快去请公主和公爵大人一块下楼来用膳。”宫人承应进了眠香楼,约西夫人提着裙摆风急火燎地赶回自己的屋子——眠香楼的南配房,在书桌上摊开纸笔,急急写了一张纸条卷好,出了房三步并两步走得急急带喘地到院南边的稻舍堂里找到侍卫长把纸条交给他。侍卫长不敢怠慢把纸条封入小竹筒中系在青鸟的脚下,抱着鸟向天空一抛,青鸟忽喇喇地一下飞得无影无踪。
用过午膳后,塔泽在月光殿西北侧映月池旁的临水楼里午休,白玉琉璃托薰香炉里燃着牡丹香,微风习习从宽广的池面上吹来,她躺在竹雕乘凉枕榻上,闭目养神。
扬轻步走过来,挥手让宫人和侍官们退下坐到塔泽的身旁,揉着她的背说道:“太绯丽小姐已经到了。”
塔泽睁开眼点点头,表示已经知道。扬自己倒了一杯冰果饮喝着,塔泽爬起来搂住他的肩问道:“你去花坪见到水仕仙还好吗?她的身体如何?”
扬放下秘色瓷杯,转身搂着她:“水仕仙公主一切都很好,她很喜欢你送的新衣。她还让我转告你说:你既然政事太忙脱不开身就不必想着到花坪去看她了,她一切安好,让你不要太担心,她也不会埋怨你。”塔泽听后笑着点头,趴在扬的肩头。“不过,”扬满面疑惑地说道:“我见到水仕仙公主的时候总感觉她与往日不同。可能是花坪的山水好吧,或者是因为不在宫里心情好一些,她显得比在宫中时活泼了一点。”
“是吗?”塔泽迷惑一下继而又高兴起来:“活泼一些好。她的性子总是太柔弱,什么事自己都没个主见,也过于文静了,我一直在担心这孩子。她的性子既不像我,又不像我那个离了婚的前夫,我都弄不清她的性子随着谁的了?现在,难得她在花坪那边过得开心,性子变得活泼一些是件好事,活泼点好。”
扬听她这么说,也没再在意,随口说道:“既然这样,你就放心下来吧。”塔泽继续趴在他的肩上合上眼。扬一手搂着她一手去揭开白玉琉璃托香薰炉的盖添上些牡丹香饼子进去后又盖上,抚着她的背问道:“太绯丽已经到中阳卫城,接下来她要怎么做?”
塔泽眯着眼趴在他宽厚的肩上说道:“该怎么做由她自己去办。反正我给她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一定要阻止赛典获得一半的兵权。”
“我最近担心这样会出现我们意想不到的危险。她是一个唯钱是命的人,这样的人最容易捅出天大的娄子来。”扬深锁剑眉,无不担忧地说道。
塔泽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声来,说道:“我只要结果,至于她怎么做,会不会捅出娄子来那是她的事。她要真的把天捅出窟窿来也是她自己担着,轮不到我。”
扬从鼻里发出叹息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更何况她是拿你的钱办你的事。总之,我们还是提醒她不要捅出娄子给我们带来麻烦,这样会好一点。”
塔泽离开扬的肩头,微蹙眉看他:“你怎么了?怎么变得谨小慎微起来?害怕了?”
扬摇头:“是太绯丽的为人太让我担忧,不是谨小慎微。我怕她会牵连到你。”
塔泽哈哈大笑几声,投入到扬温暖的怀抱里,拍着他的心口说道:“你放心,不会的,我不会有事的。”
扬双臂搂着她,抚着她柔软的发低声道:“我也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