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29章

这一年的初秋来的特别快, 京城已接到消息太后在姑苏遇到旧友,打算留在姑苏城久点的消息,所以, 年前才会回宫。而她盼望的姑苏之旅, 也因夏桀要在留在京城, 因此作罢, 枫叶已渐渐染上红色, 她也开始披上了秋衣。

日子还是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霖水阁内喻贵人和丽贵人依旧小打小闹着,微晗向希三不五时的过来坐坐, 日子安逸的,清浅几乎以为就要这样慢慢变老。

可惜的是, 这一切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罢了, 没过多久, 她便在秋日莲溪宫的藤椅上悠闲的晒着太阳的时候,接到了改变她接下来人生轨迹的一个消息, 林夫人不行了。

她匆忙去求了圣旨,在去往顾府的路上,她怎么样也不敢相信,母亲快要死了,这一事实, 明明两个月前, 母亲还和她在月下谈心, 她从未想过, 这也是她最后一次与母亲谈心时的情景了。

飞速的赶回家时, 刚刚进入顾府,她便感受到了顾府奇怪的氛围, 下人们个个面色凝重,大气也不敢出,林夫人的院子外围满了很多人,大哥,二哥,大嫂,伯父……

她们看见她的这一刻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随即又立刻暗淡下去,立刻跪下行礼,而清浅此时却没有心情与她们守规矩,飞快的把几位长辈扶起来,正打算询问母亲到底怎么回事,老祖宗就让人搀扶着走了出来,眼角有些泪痕,老祖宗老了许多,整个人都满是一种沧桑感,只摇头,然后对清浅说了一句“进去看看你的母亲吧!”说完,深深的看了一眼清浅,这一眼却让清浅从心底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还想在询问几句,老祖宗却已经背过身子,深深的看了一眼父亲,轻叹了一口气,便搀扶着走了,清浅这才注意到父亲的脸色不对,愧疚,苦闷,一筹莫展,不知所措这些种种以前从来她没有在父亲脸上见过的情绪涌现,她还没来的极细想,已经走到门口的老祖宗突然停了下来叫住了她“清浅,如果你要做什么,便去做吧,不用想着顾家!”

“母亲,奶奶,老祖宗!”众人一起惊呼。

“清浅,不用顾念任何人,放手去做,你的母亲只剩下你了,是顾家对不起她,顾家所有人听着,不准任何人阻拦!”说完,老祖宗便踉踉跄跄的离开了,清浅站在院中,不知为什么看到老祖宗的背影,突然很想放声大哭。

清浅深深的看了这院中的每一个人以及她们此刻的神情,然后,转身快步进入母亲的内室,不想听身后的任何人的解释。

打开禁闭的房门,屋子里的光线很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 ,房内只有赵嬷嬷一人跪在床前,母亲面容憔悴,发丝凌乱,红唇干瘪,平静的躺在床上,透过窗户缝隙进来的光看着些什么?

清浅强忍着泪水,按下喉中涌现出的一丝腥甜,假装镇定自若的走上去,坐在母亲床边,轻轻的唤着“母亲,母亲,清浅来看你了!”

母亲仿佛这才看见她般,动了动嘴角为她扯出一抹笑容,苍白无力的笑容,看的清浅心碎想哭,可她知道母亲想看的觉不是她哭,她努力稳住心悸,冲着母亲笑着。

林夫人伸出干瘪枯燥的手,努力的想摸一摸她的脸庞,却没什么力气,清浅立刻低下头,握住母亲的手,将林夫人的手覆在自己的脸上,林夫人虚弱的笑着,无力的轻声说道“我的清浅,都长大了,都这么美了,清浅,以后,咳,……”还未说完,就剧烈的咳了起来,跪在一旁的赵嬷嬷立刻起身,拿起帕子,递给林夫人,帮林夫人拍背。

“大夫呢?大夫呢?母亲病的这么重,她们难道连大夫也没有轻?”清浅急乱的大声说着,打算出去叫大夫。

却被林夫人用手轻轻的给拉住了,林夫人摇摇头,轻声说道“不要,没用的,是我自己不想医。”

清浅回头,坐在母亲身边,红着眼睛哽咽的说道“怎么会没用,有用的,我去求皇上,宫中那么多医术高明的太医,一定可以治好娘的病的,再不济,我去求微晗,徐家一定有办法的。”

“不,清浅,娘知道自己的身体,娘的时间不多了,就这样陪陪娘,好吗?”面对林夫人的恳求,清浅没有办法去拒绝。

就这样,清浅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夫人已经悄悄睡着了,梦中的她的眉头依旧是蹙眉,清浅看的心疼,轻轻伸手想抚平母亲的皱眉,却无力的发现,只是枉然。

她抬头示意了一下一直跪着的赵嬷嬷,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去,等出了内室,清浅才看向赵嬷嬷,赵嬷嬷眼睛已经红肿,连额头都被磕出血来,现在已经干涸结疤,精神十分不济,清浅这才反应过来,赵嬷嬷是母亲的乳娘,年事已高,经过这一番折腾,身体肯定受不了。

清浅连忙扶着赵嬷嬷,原本一肚子的问题,现在却什么也不想问,想先让赵嬷嬷去休息,赵嬷嬷却摇头,一把跪在地上,说道“求娘娘,让老奴陪陪夫人,老奴不想离开夫人,夫人心中已经够苦的了。”

清浅无奈,只能先把人扶起来,慢慢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可是,赵嬷嬷,听到这话,只是低下头,沉默不语,任她怎么说,都不肯开口说出一字。

清浅也不想为难赵嬷嬷,她想知道就自然会有她的办法知道,于是,吩咐赵嬷嬷好好休息,母亲一醒来便叫她。

自己则一个人回到自己曾经生活十余年的闺房中,走到闺房门口,突然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四周,这个属于她的小院落,就是在这里她度过了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而为她建筑一层避风港的人,将所以的刀光剑影都挡在这座小院之外,那个人却已经倒下了。

清浅努力的稳住自己的心悸,推开的闺房的阁门,这座院子里的丫鬟都已经离开了,大丫鬟嬷嬷们随她入宫,小丫鬟们都被分到其他地方去了,自她离开,这座院子便被母亲封锁,出来定期让人来打扫,所以,这座院子一直维持着她出阁时的模样。

虽然才三四个月的时光,连半年都没有到,她却依然感觉恍如隔世,房间内依旧那么精致华贵,她却早已不是那个闺阁中无忧无虑的少女了,这次,她会用自己的力量为母亲撑起一份天,就像母亲保护她那样,去拼尽全力保护母亲,纵然,是在最后的时光中。

她坐在紫檀木雕梅画桌前,静静的等着,她知道,有人会来帮她解释这一切的疑问。

从影子照进来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她等的人来了,唯一能为她解惑的人来了,但是,她却久久没有开口,甚至,她还拿起墨笔,铺好宣纸,静静的在上面提写了一句“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写下这样一句诗句,只是这一刻,她的心情却是要平静很多,这才放下手中的笔墨,才对来人询问道“说吧,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