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心中分明已经猜到了几分不是吗?月儿从前跟随我四处行医,论胆色,决不至于被一只野猫吓到,她既然敢在宫中做出这样的事,难免日后再生出更过份的事端,武侯不在,恐怕夫人日后更该对月儿母子以及源阀多上心些才好。”
“诶,老身从前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怎会轻信这样一个恶女,此番又险些叫她害了我的媳妇和孙儿。”
回到乾坤殿的睿帝只简单洗漱后,就至正殿召开了天启六年的第一次早朝,新年伊始,前方战事又焦灼,此次朝议直到正午还未见结束的意思。
南宫烟在暖阁内就织造处一事前思后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本来无意这样快与武侯府之人交锋,谁知鬼使神差的,试件新衣都与萧溶月撞见,若说是巧合,也太过巧合了,就像有人故意安排好的一样。
往此处一想,她立时如醍醐灌顶,“是皇……寇儿,皇上这会儿还没下朝,你去请李进忠李大人来一趟。”
自她得宠之日起就对李进忠颇为关照,在睿帝面前也不少美言,李进忠也是明白人,但凡她有些吩咐,必是办的十分好。李进忠此人,甚为了解睿帝心思,又深谙宫中事务,探探他的口风,一准没错。
“贵妃娘娘金安,娘娘操劳了一夜回来,如何还不仔细保养着,好生休息。”
南宫烟揉红了眼,在他面前装出一副委屈极了的模样,“李大人,这宫中的日子实在难过,我知道皇上这些日子没去皇后娘娘宫中,娘娘必是厌弃极了我,平日见了她也是千小心万小心,谁知道昨日我不过去织造处试了件衣服,就碰上武侯夫人生产,皇后娘娘竟疑心到我身上,您说,我与夫人无冤无仇的,从前更是见都未见过,如何会去害夫人母子。”
李进忠笑了笑,“此事奴才也有所耳闻,娘娘的确受了委屈,好在咱们皇上明辨是非,还是相信娘娘的不是,娘娘就别忘心里去了,若是不痛快,奴才再去为娘娘寻些好玩儿的物件来。”
见他插科打诨,不愿惹事上身,南宫烟只好娇嗔道,“李大人,皇上虽然是信我的,可只怕宫中旁人不信,私下里编排出些什么,众口铄金,到时我是想洗都洗不清了,还请大人为我做主,彻查此事。也好还我清白。”
李进忠想,这南贵妃如今正值盛宠,又是小孩心性,自己帮他,定无坏处,况且此事并不难查,自己若是不帮,她自己同皇上请求,此事一样会由他去办,他也平白错失了个讨好主上的机会。
“娘娘既然说了,奴才又岂有不去办的道理,娘娘如今与皇上乃是一体,为娘娘解忧,自然也是为皇上解忧了。您且等着奴才的好消息就是。”
南宫烟即刻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本宫在这宫中举目无亲,父亲在朝中又说不上话,内侍大人今日可怜我,此恩南烟定不敢忘。”
宫中得宠的女人总是如开不尽
的春花一样存在,一朝得宠,必然嚣张跋扈,目中无人,鲜少有像南宫烟这般娇柔谦恭的女子,不仅小模样可人怜见,又对他这个阉人颇为敬重,此一番小叙,更叫李进忠觉得,自己一个没了根的人,在她面前,竟生生显出些男子气概来。
到了晌午,溶月方醒来,面上仍旧没什么血色,因她产后晕厥的缘故,慕夫人与燕浔都不敢贸然命人将她迁动,只怕还未复原,稍有不甚惊了风或是磕碰了留下病根。
这会儿醒来,慕夫人忙着到御膳房去取容易入口又有营养的流食,唯有燕浔明白她做母亲的心,将酣睡的孩子抱到了她枕侧。
溶月身子仍然虚弱,只能勉强撑起身子来抚摸枕头边这个柔软的小小的家伙,不由想起薄樱产子时,她心里还觉得孩子生下来的模样丑,可到自己生了,一样皱巴巴的小家伙她却觉得是天底下最可爱的了,真想时时抱着,时时看着不撒手。
“这是我的孩子,真是奇怪,他分明是在我肚子里待了那么久,为何一点也不像我,却跟少商这样像。”
燕浔为她倒了杯水,正握在手中试着温度,“也不看是谁播的种,你何时见过麦苗种子长出来不像麦苗的,若是不像,倒真奇怪了。”
“只是少商不在,若是他与这孩子在一处,必定十分有趣。”
“你看看自己的脸色,喝杯水吧,妹夫不过是去趟边城,最多几个月就回来了,你还怕他回来对着跟自己一般的脸看不腻吗?”
溶月知道燕浔是在安慰她,可想起昨日就在此处南宫烟的那些话,她心中害怕极了,就连方才昏睡的时候,仿佛都见到了少商一身是血的样子。
“大哥,我担心他,都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边境的战事还是没有一点缓解的迹象,我之前问过府上随他征战过的府兵,就算是驻守边城之时,少商也是速战速决,从未连续打过一个月的仗,可见战事何等艰难。”
“别再自己吓自己了,如今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身体养好,将我这小外甥喂的白白胖胖的,安心等着妹夫回来。你若是实在担忧,大不了等你身体好些了,哥哥替你去边城跑一趟,也免得你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
溶月捧着茶盏,“谢谢你,大哥。”
阿酒端着热腾腾的小粥进来,“少夫人你可算醒了,夫人一早就去膳房熬了骨头汤,又怕太腻了,方才又现熬了碗鱼汤,说你少夫人身子还需着,不宜进大补,这高汤拌着小粥吃,又补身子又好消化。”
慕夫人捧着拌好的小粥到床边,还特意吹了吹,喂到她嘴边。溶月一时懵了,愣是没张口,母亲……竟亲自喂她喝粥。
“怎么了,好孩子,昨儿你受了那么大的罪,还不快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仔细饿坏了。”
溶月听慕夫人将她当小孩般哄着,不觉红了眼眶,慕夫人忙拿帕子为她抹了抹,“月子里
可不许哭,若是哭了,日后见风就要流泪,傻孩子快吃吧,少商不在这里也不打紧,母亲会连他那份也做了,好好照顾你。”
燕浔是最见不得这种场面的,即刻岔开话题,“对了妹妹,还没问过你,昨日在这里你到底发生了何事?如何会突然破了羊水。”
溶月喝下一口粥,当着慕夫人的面,有些避讳提起,反是慕夫人问道,“月儿不必在意我,从实说就是,可是因为那南宫烟?”
的确因为南宫烟,她骗自己说,少商被困沙场,了无音讯,此事是万万不可叫母亲知道了担忧的。
“不瞒母亲,昨夜儿媳是碰到她了,还发生了些争执,也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才险些伤了孩子。”
溶月虽只是一语带过,慕夫人却觉得事情并非这样简单,依那南宫烟的阴损性子,自己儿媳妇昨日必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只是不想叫她内疚罢了。
“唉,湘儿还说想留咱们在宫中多住几日,若那南宫烟再做出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来,咱们防不胜防,偏偏此人的所作所为又不便宣之于口去揭穿她,看来宫中这样的是非之地,实在不宜久留。只是母亲又担心这大寒天的,你又在月中,只怕受了风反而不好。”
燕浔也有担忧,但两者权衡取其轻,“夫人说的对,宫中的确不宜久留,不过月儿的身子,如今还受不得马车的颠簸,至少还要卧床静养几日,等过了这几日,再从长计议。”
湘后得知慕夫人同意溶月在宫中小住几日的消息,即刻亲自备了厚厚的毛皮毡子布置女圣宫,亲自将溶月接到了宫中正殿,她的一番苦心设计总算没有白费。
而于慕夫人与燕浔来说,溶月不得已在宫中小住的这几日,他们已打起十二分精神做起准备,不论衣食住行,都反复查验数次才会到溶月处。
宫中波谲云诡,边境战场的战火更是烧的如火如荼,朔方占尽地理优势,与赢国军队持久鏖战。
此次朔方铁骑也不似从前全靠强壮的兵马作战,给少商的感觉,他们身后似乎站着一位深谙赢国用兵之道的人指点,对战时军队进退有度,变的十分狡猾,此次更动用了许多赢国都险少见过的杀人机括,纵然赢国数十万兵马在前,仍然没讨到多少便宜,将士们反而陷入疲乏期。
武侯提议从南姜之地绕行至朔方王庭与烈阳王和谈,因离京时睿帝早已下令此次目的是要将朔方这块心病彻底去除,众将领不敢决议派人私会烈阳王,更顾虑圣旨当前,私自与烈阳王碰面,实有通敌之嫌。
朔方苦战不下,长久的战火使边境百姓民不聊生,两国兵士都死伤惨重,武侯实在难以忍受这样无休无止的战争,夜半无人时,于账外饮酒。
南显扬受南宫烟所托,难得逢此良机与武侯有交心的机会,也提了半壶酒走近,“侯爷,长夜漫漫,属下可否有幸坐下与侯爷同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