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人寒暄一番,半盏茶时分,煦之带着铉琪、煦然、苓岚和承列沿湖散步,蘅连引着王叔和锰非伫立湖边眺望,柏年继续和土族王族一同玩赏。
苓岚着急想看母亲来信,煦之制止道:“不急在这一时,先收好。”苓岚应允。
五人走了一小段路,铉琪见父亲和兄长、丈夫在一处,相隔十来仗远,也顾不得身边还有这几个人,对煦之道:“王兄,他……成亲了吗?”
煦之明白她问的是泊颜,心想:我还以为你真把他给忘了。
见煦之摇头,铉琪黯然:“王兄也不劝他抓紧?”
煦之失笑:“我若劝他,他定是反过来催促我,我何必自找麻烦?”
铉琪笑了:“你的确要抓紧啊!”
“我在锐宫里,每次见王祖母,她都叨念一番,还以为到土族能耳根清静那么十来天,没想到……你也给我来这套。”煦之叹息。
“王兄可有心仪之人?”铉琪转目而视。
煦之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铉琪悄声道:“那木族的小姑娘还不错。”
煦之一惊:你们不是今天才见面吗?好像连话也没说过吧……你怎知我……?
他回头看苓岚和煦然正在看水里的游鱼,似乎并没留意他们之间的对话,压低了声音问:“是煦然说的吗?”
“没,我猜的。”铉琪得意地笑了,“印象中,你从来不曾用那样的眼光去瞧一个姑娘……你自己可能没在意。我夫君看我的时候,也是这般的神情,因此我一看便知。”
煦之也不否认,笑容里夹着几分赧然:真有那么明显吗?
铉琪又道:“我与泊颜之间,终究是有缘无份。我后来也想通了很多事,既然命运如此,何不直面这一切?希望他也能早日安定下来。”
煦之听她语气诚恳,安慰道:“他会的,他再不娶,我就给他指婚。”
“给谁指婚呢?”煦然从身后探头探脑的。
铉琪拿食指在她脑门上一戳:“你!给你指婚!”
“我才不信呢!你自己尚未娶妻……”煦然吐吐舌头。
煦之怕她又爆出让苓岚和槿年一起嫁给自己之类的狂言,立马扯开话题。
苓岚见他们兄妹三人神态亲密,谈笑风生,隐隐听得他们在聊“成亲”“指婚”,也不敢跟太紧,她与承列并肩而行,望向煦之的背影,湖光山色衬托下,勾勒着他侧颜的是一道她无法触及的阳光。
游玩一整日,回金族行馆时,苓岚见众人已告退,只有煦之、煦然和承列在,她以眼神相询,煦之早知她心思:“快打开信看看。”
苓岚迫不及待地取出信,拆开之后,是母亲的字迹。
她在信上说自己对毒草毒花研究不深,夕萱花只见过一回,知其异香让人昏睡,但无法确认此毒粉是夕萱花。火族有一位盛名在外的药师暮阳,他昔年走遍五族之境,专门研习各种带毒的植物,而这位药师已退隐多年,他座下的三位高徒,一位已不在人世,另外两位也难寻踪迹。随信的粉末她会先行替她保管,如有疑问,须等回木族后与她商量再做定夺,再三交代了苓岚,切勿擅自行动,安全为上。
煦之看完信,侧着头凝视着苓岚:“你母亲所言,倒像是猜测你会为追查此事而去冒险?”
苓岚踌躇。她的确是这样的性子,要是事不关己,她绝不会多管闲事,但若对此事上了心,她则会不遗余力地去找寻答案。就像当初她遇见了性命垂危的煦之一样,她虽年幼却会尽力会帮他,帮不上忙的时候,也会回去找人来救他,回来找不到他时,还四下寻找过。
她表面看上去柔善可欺,可内里藏着的坚持和柔韧,也只有最熟悉她的人才会了然。这一次,她母亲愫眉见她为奴一年半后忽然写来此信,知这毒粉的事情对于她来说极其重要,她本不愿苓岚纠缠这些有害无益之物,可又不忍违她所愿。
煦之见她沉默不语,又问:“你且告诉本王,如若本王不命你去寻查,你会继续追踪此事吗?”
苓岚回避他的目光,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煦之感动之余,更加忧心,碍于煦然与承列都在,轻叹一口气,道:“这事以后再说吧,也不急于一时,本王会安排人跟进的,你不必为此思虑。还有,你回一封信,替本王谢过令堂。”
苓岚口中答应,仍旧疑虑。她走到案前,研墨提笔写了一封信。
煦之看着她专注的神情,长睫低垂,纤长的颈脖如玉生光,他只愿终有一天能无所顾忌地埋首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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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是昊均的登基大典,昊均在万众瞩目之下褐袍加身,土族王城迎来了前所未有的隆重庆典。
苓岚在前来参加仪典的人群中找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除了之前在湖边偶遇的柏年,还有作为两仪城的城主的槿年也在,水族王和两位公主自是不必多说,火族王和晨弛也过来了。她见了火族人,想起母亲心中提到过的火族药师,可她对火族并不了解,唯一结识的晨弛却素有嫌隙,真叫她为难了。
昊均即位的七天后才是大婚之日,意味着这一大帮宾客要在土族王城呆上七八天了。
这日大雨初歇,苓岚在行馆闷了几天之后憋不住,请求煦之放她出去到木族行馆找槿年。煦之自从上元节后不那么爱吃醋了,但木族行馆在城东,离城西的金族行馆隔了整整一个王城,一想到苓岚不是迷路就是跌倒,当即安排马车和随从一路护送她过去。
恰好柏年和槿年都在,见她前来,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苓岚把信交予柏年,请他回族后转交给母亲。三人难得重聚,又没有外人,多聊了些话。大多数是槿年和苓岚在说,柏年一味饮着茶,时不时搭上几句。
苓岚见柏年近日对自己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不似前两次那么冷淡,她心中稍微有安慰:咱们毕竟是从小到大的玩伴,纵然没了情,可仍有谊。
她不见梨笙,转念一想,也对,柏年来土族除了观礼赴宴,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议亲,像梨笙这样对他存有绮念的侍婢自是不能同来了。
说起苓岚还有四个月便可离开金族,槿年问她有何打算。苓岚说如今槿年去了两仪城,自己若回到木族王府长住似乎不太妥当,自是去两仪城陪槿年。
柏年插口道:“无妨,木族王府本来就是你的家。再说了,姐姐远在两仪城,我身边也没什么人,你理应回来陪我。”
以他如今为王的身份,这便是一道旨意了,苓岚只得应允。
眼看已在木族行馆待了一个时辰,苓岚起身告辞,槿年见今日天气好转,提议到外头走走,顺便送她回去。苓岚见金族的车马仍在馆外候着,过意不去,礼貌地请他们先行回去,只留下一匹坐骑。
三人骑着马在土族王城的街道上行走,随后跟着十几个侍从和护卫。槿年见苓岚在马上轻松自如,问道:“你以前不是不爱骑马的吗?”她知苓岚的父亲因马赛而亡,因此从小到大虽会骑马却总是有阴影。
“嗯,在过去几次出行时,泊颜哥哥指导了我不少,现在没那么怕了。”
槿年听她提起泊颜,又道:“泊颜统领上回追查刺客之时,在两仪城多呆了些时日,我以前与他从无交流,此番发现他的确是个不错的人材,为人和善大度。说到刺客之事,最近听闻,看守被灭口刺客的一名狱卒忽然暴毙了,也就是过年那几天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灭口的……这一案真是曲折啊……”
关于刺客一案,煦之并未和苓岚多说,苓岚听她说起两仪城,想起一事:“你和锰非离开了两仪城,这两仪城还有主事之人吗?”
“说起锰非,唉……”
苓岚八卦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怎么啦?他招惹你了?”
槿年不欲在闹事详述私事,但怕此去一别不知下回是否有时间与她倾诉,压低了话音:“此事不宜外传,反正他对我说了些话,我婉拒了,他后来闹情绪,对我冷淡了几日,一开始还说不来土族,可后来他忽然放下芥蒂与我同来。下个月他任期将满,不知这次土族王婚宴过后他是否还愿意回两仪城就任。”
苓岚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她素知锰非虽笑口常开,可骨子里多少有些骄傲,定是他向槿年求亲被拒,心情不佳,但锰非终究是个王族,也是个成熟之人,定然不会因此荒废了政务。
她正要说些劝慰的话,忽见前方来了一队白衣人,当先一人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银白袍子,俊采丰神,正是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