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金族行馆, 承列对煦之说了一下自己在将军府所见,又拿出苓岚所赠的点心给煦之。打开之后,他们惊觉, 这点心竟有十数种之多, 各有好几个, 五颜六色, 形状各异, 伴有各种花香与果味,每一款都十分别致,显然是精心准备的。
承列看得口水直流, 向煦之露出乞求的目光。
煦之又好气又好笑:“想吃就去煮茶。”他想起槿年也曾赏过承列一盒点心,可与苓岚的相比, 大概真的是单纯的对下人的小赏赐而已。当下命人去唤煦然过来, 煦然进来看到了满桌精巧的小点, 见是青布所包,道:“这槿年长公主也太费心了吧?”她曾听闻槿年在两仪城赏过点心给承列。
“是苓岚做的, 你也尝尝。”煦之顿了顿,问:“你怎么会认为是槿年长公主送来的?”
“额……此前听下人说的,说是……槿年长公主赐了承列点心……”煦然略为犹豫。
煦之道:“这只是小事,为何会传到你耳边?”
“我听到的还不止这些……”煦然笑了起来,“外间传言, 槿年长公主对哥哥和身边的人的喜好皆了如指掌, 只因她的义妹曾在您手下当差……她对您的事情很是上心。”
煦之一怔, 暗觉不妙, 他意识到在王祖母和婧歌公主的眼中, 自己对槿年有意,如今在旁人看来, 变成了槿年对自己上心了。他原以为摆脱了娴歌和婧歌之后已无顾虑,不料和苓岚最为亲近的槿年骤然空降。他虽没觉得槿年对自己有多上心,可万一苓岚误会了,以她对槿年的推崇备至,说不定会起波折。
这时,承列捧着茶进来,煦之恩准他一起吃点心。
刚吃了两口,门外有人传话,说是槿年长公主派人送信给煦之,煦之猛地一惊,手中一抖,刚被咬一口的红豆米糕落到了案上,裂成了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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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年回木族的这两日均忙于应酬。送别了水族王和火族王之后,想起明日是元宵佳节,而金族和土族两族才刚来,并没有要急着回去的意思。她与柏年商量,邀请他们参加王府的元宵宴会。柏年正有此意,槿年以长公主的名义派人送请柬到金族和土族的行馆。
午后,她见苓岚没来王府,想着亲自去一趟将军府,权当是给愫眉拜年。她命人挑了些年货礼物,领着宫女和侍卫出门。
苓岚听得槿年驾到,与愫眉一同相迎。槿年制止了愫眉的行礼:“我与苓岚是姐妹,您就是我的长辈了,无需多礼。”三人边进内边聊,甚是亲热。
进了内里坐下,愫眉亲自去准备茶点,槿年见下人在外头候着,对苓岚道:“我听人说,昨日下午,柏年在花市街头亲自为你簪花?”
苓岚红着脸,有些难为情:“还真传开了。也不知道他为何突然会如此。”
依槿年对弟弟的了解,很简单,他一向不善表露,要是故作姿态一定有他的原因。她笑道:“是不是当着什么人的面?”
苓岚不答,槿年猜到煦之也在场,柏年定是做给别人看的,她轻声问:“以我们姐妹二人的关系,你可要如实告诉我,你和金君,现在到底怎样了?”
如实相告……苓岚也想过如实相告,可她清楚地记得,槿年曾经反对过她与煦之接近,还说柏年会娶她之类的话。如果槿年的身份只是寻常女子,她定然会把一切告诉槿年。可是,槿年是木族的长公主,是柏年的姐姐,苓岚真不知如何当面对她说自己和煦之两情相悦之事。
她只好半吞半吐地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没想太多。顺其自然吧……”
槿年见她从金族回来之后,与煦之两次会面,均没怎么说过话,煦之对她已没有了从前的亲密。槿年不知道他们二人数次私下会面,更不知道他们曾悄悄写过信笺,还以为煦之对苓岚不过是一时兴起,而苓岚回来半年已对煦之热情冷却。
“那你对柏年怎么想的?他近来待你如何?”
“我没想法。况且,柏年与那思均长公主的事情不是已经定了吧?”
槿年误以为她是吃思均的醋,笑道:“思均长公主人蛮好的,也没什么架子。她们土族人生性纯良,日后你们会相处得很好的,放心吧。”
“我绝无此意!”苓岚连忙辩解,“真不是!”
槿年笑了笑,不再为此事纠缠。
“槿年,那……你有何打算?今年五月过后,先王的丧期满了……你,你怎么想的?可有中意之人?”苓岚问得很小心。
“我还没考虑过,难不成你又有什么人要推荐给我?”槿年想起苓岚曾对自己大力推荐煦之。苓岚也想起同样的事,那时候她傻乎乎的,虽对煦之动心,可她完全没那个胆量,事后她与煦之一步一步越走越近,她便越发舍不得将他拱手让人了。
“没……只怕也没有人配得起你。”除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傻丫头,我只不过是比一般的女子多了个长公主身份,除此以外并无特异之处,怎么会无人配得起?”槿年笑道。
愫眉领着丫头们进来,她们二人不再讨论这样的话题。苓岚心中隐约感觉不安,可这不安源自何处,她又不得而知了。
槿年直到黄昏才离开,她告诉苓岚,明日的元宵宴会邀请了金族与土族的王室,让她早些过来迎候,苓岚想着能见到煦之,欣喜地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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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元节,城内彩灯悬挂,一片欢腾。
云浅和瑚清出尽了浑身解数,把苓岚打扮地花枝招展,苓岚啼笑皆非:“我总算明白了为何娴歌公主和婧歌公主身上总是那么多饰物,妆也涂得那么浓,原来你们水族的小丫头是这样给主子打扮的。够了够了,再折腾下去,连槿年也认不出我了。”
“小姐天生丽质,我见尤怜,自然是要好好装扮的。”瑚清道。
“不就是个王府宴会吗?你们就如此大费周折。”
云浅笑道:“难不成小姐怕您成亲之时,我们没了长进的余地?”
妆扮一新,苓岚带着两个丫头,坐了马车早早地去了木族王府。槿年还内室在沐浴,她身边的几个丫头全在外间候着,苓岚觉得奇怪:“你们怎么不到里面伺候呢?”
为首的侍女若桃道:“长公主自从两年前的战后就再也不让咱们几个贴身而伺了。”说完捧出了一件华丽的碧绿色绸衣,打开首饰盒,让苓岚帮着掌掌眼。槿年尚在孝期,这件衣服显得过于花哨,但她贵为长公主,倒也无可厚非。
若桃笑道:“小姐您看这身衣服可好?长公主以前太随意了,咱们不该让她在金族王跟前失了身份啊!”
王?苓岚心跳骤停:什么意思?
若桃见她不解,压低了声音说:“难道您不知道嘛?长公主对那位金族王可上心了,她连他手底下的人的喜好掌握得一清二楚的。而且啊,依小的看,金族王对长公主也别有用心。”
“是这样啊……”苓岚无意识地答道。
“上回奴婢也在场,咱们王邀请各族的王前来木族观赏花市,其余三位王都是满口答应的,只有金族王一句话也没说呢!然后长公主亲自过去敬酒,金族王便高高兴兴地应允了。后来,他还赶在咱们从两仪城动身前和长公主汇合,一路同行来木族呢!”
苓岚似乎觉得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快速沉到了底,在她胸腔内猛撞了一下,她脸上挂着不自在的笑,嘴里似有话要说,却说不出口。
“大家都说,金族王拒绝了水族两位公主多年,因为对咱们长公主有意!可长公主也不知道什么缘由,从来不会刻意打扮,虽说她本来就有沉鱼落雁之容,又在孝期,可也不能被其他的公主比下去呀!”若桃仍未察觉苓岚的异样,正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咱们不能让别人小觑了,您说是不是?以后长公主嫁到了金族……”
接下来的话,苓岚已经听不进去了。
槿年嫁给煦之,这些事苓岚的确想过,她甚至愚蠢地分别在煦之和槿年面前提过,后来她发现自己爱上了煦之,开始幻想和槿年共侍一夫。但最后,她对煦之的占有欲让她放弃了那样的念头,尤其是煦之对她表白之后,她认定他们一心一意爱慕对方,并将逐步走向拥有彼此的未来。
如今,她听到了若桃所言,终于意识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不光把石头砸在了脚上,还把自己期待的心砸了个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