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青涯自然看出长孙无越的担忧和焦急,他倒是没有长孙无越那样焦灼,只微微一笑,望着那明灿灿的阳光道:“太阳落山之时,引魂;明月高悬之际,镇魂。”
“师父的意思是——”长孙无越回眸,眯眼看着那太阳,心底隐隐有一丝了悟,“有办法将桐儿引出来吗?”
“即便不行,瞧见徒儿你这样,为师也要试一试啊,何况,也未必就是不行啊,”白鹿青涯淡淡一笑,“黄昏的时候,是阳气渐弱的时候,用引魂之花铺路,待明月高悬,阴气最盛时,再唱镇魂歌,之后为师将七魄之血渡于她身上,想来,镇住三魂又得七魄之血,这女娃娃的命也算是保住了。”
“引魂之花?”长孙无越听着白鹿青涯所说的法子,似是触动旧日记忆,心念一动,轻喃出声,“引魂之花,就是传说中的彼岸花,其实说白了,就是红花石蒜,师父,当真有此引魂功效么?”
白鹿青涯微微一笑,嗖的一下跳下青石,背着手往树屋里走,今日打坐想必是研习不得了,这好徒儿搅的他心乱,不如进屋去坐一坐也好,心知长孙无越就跟在身后,因此也不回头,只淡声道:“古法既有记载,想来应该是错不了的,红花石蒜既然被称作彼岸花,自然有它的用处,正好为师这里有许多,为师给你看了古书之后,你照着法子来做就是了,至于镇魂歌,你跟为师进来,为师教你曲调和词,你一会儿好好的唱,若你当真得了仙人相助,说不定那女娃娃还真能回来的,毕竟冥冥之中自有天定的。”
引魂之法和镇魂歌一样,都是医书古籍上流传下来的,具体年代已经不可考了。
原本医术就包含了巫术,而有些巫术结合了医术之后是真的可以起死回生的,死者已去,然生者依恋,或求得有些道法高深的人,将这引魂之法施用一次,生者便能与死者生魂做最后的告别,也好叫那些来不及告别的人们以慰心中相思。
后来便记载在上古医书之中,白鹿青涯这么多年研习医书,各种古籍都曾涉猎,自然知道这引魂之法和镇魂歌的用处,只是一次也未用过,一则是怕动了天地生气,二则,就是这丛林之中只得他一人,也不知该向谁施用,如今这女娃娃的事,让他越来越感兴趣了,自然是费尽心思的帮长孙无语了,顺道,也想亲眼看一看这引魂之法的效用。
书上记载,引魂必得至亲至爱之人,跳一曲引魂之舞,于日落之前完成,跳的天地清明,残阳如血,明月高升,日月同辉,时间缓慢的停止下来,越是缓慢越是好,只是这引魂之舞异常繁杂,光是看文字白鹿青涯都研究不透,所以一直也不知该如何跳,如今也只能看长孙无越的悟性和运气了。
待得日晖将尽,明月悬于天际,阴气最盛之时,一曲镇魂高歌,悲切凄婉,唤的所爱之人亡魂,于那彼岸花中,即可呈现,只是这引魂之法和镇魂歌极耗心力,凡人偶一为知,也不知还有否命在,医书上写的很清楚,不可轻易尝试,性命攸关,谨记谨记。
神怪之事,很是难解,这引魂之法变幻莫测怪力非常,若真要用,必得慎之又慎。
白鹿青涯只是给他看看,见他看的入迷,面色认真而专注,那心里头想要劝阻的话就吞了回去,默默的不做声了,只是瞧着长孙无越,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对情爱太过执着,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白鹿青涯慢慢想着想着,目光最后便停在了俯卧在长孙无越脚边的那头银狼身上,眸光悠长含着怜悯。
“徒儿啊,你知道那女娃娃必得七魄之血才能活命么?”
长孙无越抬眸,看着白鹿青涯道:“师父,七魄之血去哪里取?是谁的都可以么?那我来!”
“你不行,你还不知道如何取呢?这么早就毛遂自荐做什么?”白鹿青涯摇了摇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不好,“为师昨夜在翻看古籍的时候,看到了一种古法,叫七魄离魂术,便是说的将人的七魄引离身体,七魄之血便是眼耳口鼻加上脏腑血肉,所以放血就是了,而这女娃娃缺的是七魄,因此在出现之时,在镇魂歌未完之前,天地尚未恢复之前,要用新鲜的七魄之血淋漓在她的各个器官,镇魂歌一结束,这三魂七魄才会被镇住,这女娃娃也算是有救了。”
长孙无越放下手里的医书,拧眉看着白鹿青涯,见自己师父的目光落在身侧的银歌身上,微微一愣,心中若有所悟:“师父的意思是——是要用银歌的血?”
白鹿青涯一脸的叹息,朝银歌招了招手,银歌也是乖巧,直接哒哒哒跑过来,狼头在他怀里蹭了蹭,狼眸中俱是温柔,白鹿青涯看的心头一软,口中却不得不道:“女娃娃自然不能用别人的七魄,咱们也不能为了这个事儿出去杀人呀?别人的七魄之血淋漓于她身上,那个人就必死无疑了呀!”
“可是银歌也会死啊!”能有法子救印舒桐的性命,长孙无越自然高兴,可若是要牺牲银歌的性命,他还没有那么狠的心……
白鹿青涯恨恨的道:“你当为师就忍心吗?这是要救这女娃娃的命,否则为师怎么肯用这样的法子!这银狼也算是初通人性,若是将来修炼日久,必然能成妖成仙,若是能够顺利渡劫,指不定就能位列仙班了!可这事儿如今也说不好是它的命数了!”
长孙无越心里不太同意,可是想着印舒桐的性命就在银歌这里,若是不用它的血,当真是无人可用了,这心里头一纠结,便又默不作声了。
白鹿青涯见他不说话,只是闷声不吭的瞧着手里的医书,长叹了一声,摸着下巴缓缓的道:“哎,为师也没说它的命数就应当毁在咱们手里呀!”
长孙无越听见这话赫然抬眸,就见白鹿青涯微微一笑,“银狼再通人性,那也是畜道轮回而来,没有三魂七魄,只有一灵魂一生魂而已,为师要把银狼七窍之血淋漓于女娃娃的七窍之上,让女娃娃得以外力而造出七魄来,所以银狼之血必然流尽,只是那二魂尚在,把这银狼留在为师这里,为师既然可以救活这女娃娃,假以时日,怎的就救不活这银狼呢?所以为师只说这是银狼的命数,并没有说这银狼就会命绝于此啊!”
长孙无越皱了下眉头,稍稍平复了一下方才因为白鹿青涯那番话而引起的纠结情绪,然后才望着白鹿青涯略有些生气的道:“师父,你说话能一次性说完嘛?我还以为,银歌没救了呢!”
“哼,你这个臭小子!看你那女娃娃有救了你就挤兑师父了是不是!”白鹿青涯没好气的道,“师父年纪大了,说话要喘口气不行么!给你绞尽脑汁的想法子,你倒好,还说为师,你要是再这样,为师可不帮你了!”
长孙无越忙赔笑道:“是是,师父说的是,师父辛苦了。”
白鹿青涯只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黄昏。
静谧的丛林里,这是一个很寻常的美丽黄昏,斜阳暖暖的晖光照在万物之上,为草叶树木都勾上了一层昏黄的暖光,轻柔的让人心头泛软。
长孙无越一头青丝被一根墨色的发带高高束起,眉目清逸出神,一身用暗金色的线绣着暗花团纹的繁复衣袍穿在身上,在春风之中轻柔的飘逸,静静的垂手立在青石之上,勾人心魂的眸光落在树屋面前一大片的空地上。
就只见那长着一寸来长的轻柔草地之上,这会儿都被泛着艳红色的红花石蒜铺了一地,将这原本就美不胜收的丛林给映照的越发的美艳,而那彼岸花的中心,则整齐的放着印舒桐落下的衣裙,只是这样望着她的衣裙,那立在青石之上的男子眼中,都是抹不去的深情爱恋。
白鹿青涯立在引魂阵法之外,身边是已经被麻软了躺在地上的银歌,银歌的眸中有温柔也有不舍,还有那种只有动物才会有的悲天悯人的温和的光芒,在长孙无越心里头,已将银歌看的很重要了,因此,他狼语虽说的不太利索,还是把整件事情跟银歌努力的解释了一遍,即便事已成定局,他还是希望银歌能明白,银歌听完之后,湖蓝色的狼眸之中滴出一滴眼泪来,却把头放在长孙无越怀里良久,最后用爪子扒了两下脖颈上的狼牙,对着长孙无越轻轻鸣叫了两声。
长孙无越眼圈一红,心头一酸,心中暗暗发誓,若银歌得以重生,他们二人,必将它永远带在身边,不离不弃……
此刻,站在青石之上的白衣男子,俊逸若仙,摒除心中一切杂念,在暖黄的黄昏里闭上了眼眸,将早已准备的叶子曲在嘴边,启唇,曲调*苍凉,正是引魂之曲,曲声响起,风云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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