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轲对同昌公主神色的变化似乎没有察觉,将那封信粗扫了一遍,便又交还给了杨行密,却是郑重道:“这信上写着的是幕后主谋写给这三个贼人的命令,此书是关键性的证据和线索,你务必要将此信亲手交给王铎宰相。”
对于于轲的吩咐,杨行密本来就不敢怠慢,更何况此事关乎于绑架同昌公主的惊天大案,他便将那信牢牢藏于怀中,一面派人先带人将公主和于轲送还府中,并通知左中尉刘行深,一面亲自将此书交给了宰相王铎。
当时王铎受命留于朝中,处理日常的政务,当他听说了同昌公主和于轲被绑走的消息之后,同样是十分的震惊,却没想到只一日的功夫,失踪的那二人便又戏剧性的逃出了绑匪之手,并且还获得了这样一封形同谋逆的书信。
王铎将那书信仔细的看了一遍,表情突然间变得颇为惊异,仿佛是从书信中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接着很谨慎的将那书信藏好,正色道:“你就将救下殿下和于侍郎的经过如实的说一遍,每一个细节都不可漏过。”
杨行密便将不久之前发生之事一五一十,详详细细的复述了一遍,王铎抚须细听其说罢,目色铮厉,道:“此事事关重大,你可知你所言若与当时情景稍有不符,那可是谎报案情的死罪。”
杨行密闻言吃了一惊,却也坦然道:“回王相,某敢以人头保证,所言句句属实,万不敢有半点编造与隐瞒,随某一同的还有许多神策军士,王相若不信可以传来对照。”
王铎神色缓和了几分,便命人取来纸笔,叫杨行密将当场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记录在案,尔后画押签字方才容杨行密退去。
从法理角度来讲,王铎本应将这一封书信作为证据先行送往刑部,由刑部分析其中线索,而这一回他却立即进宫,欲要将此信交给了皇帝,而懿宗皇帝此时却早已赶往了同昌公主府。
公主府,静的吓人。
同昌公主从进府的那一刻起就大发脾气,没来由的将迎接的侍婢们一顿喝斥,然后将自己关入了闺中,任何人,包括闻讯而来的太医也不见。
懿宗皇帝在听闻爱女失踪之后便是大发雷霆,第二天一早就提前从法门寺赶回了长安,当他宫中急了整整一天后,终于听到了同昌公主安然脱险的消息,大喜之下,便与郭淑妃一同赶来公主府探望。
“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同昌怎么样,有没有受什么伤?”懿宗对徘徊在公主闺房外的太医质问。
太医道:“回陛下,臣本是想为同昌殿下诊视,只是殿下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谁都不肯召见。”
懿宗却也顾不得皇帝之尊,亲自上前去敲门,道:“灵儿呀,是父皇来看你了,快快把门打开。”
懿宗一连敲了几次门,里边都没有回应,身边的郭淑妃脸露不安,凑近皇帝道:“陛下,灵儿自幼娇贵,此番被贼人绑去,若是受了什么侮辱的话,只怕她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呀。”
懿宗闻言大惊,毫不犹豫的就命侍卫们撞开了门,迫不及待的冲进去时,方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同昌公主并未如郭淑妃想的那样寻短见,只是伏在床上闷头哭泣。
屏退了侍从,懿宗皇帝来到女儿身边,抚着她的头发安慰道:“灵儿,都是父皇不好,没能保护好你,才让你遭此一难,不要难过,朕一定下令彻查此事,将那些参与此事的贼人满门抄斩。”
同昌公主又哭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两眼已是通红,一副楚楚可怜之状,扑到懿宗怀中泣道:“父皇,若不是于侍郎拼死把儿臣救出贼穴,儿臣此生只怕已无缘再向父皇尽孝了。”
懿宗抚其背,感慨道:“灵儿遭此大难,必有后福,想不到那于轲不但才华绝艳,还是位忠义两全之士,实在是难得啊,这个人朕果然没有看错。”
同昌公主瞅了一眼身边无外人,却道:“父皇,你可知道绑架儿臣的人是谁吗?”
“是谁?”懿宗显然还没看过那一封信。
同昌公主沉默了片刻,道:“正是父皇要儿臣下嫁的人,大学士韦保衡。”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韦爱卿!”懿宗大为惊骇,万难相信。
同昌公主便将牢中那刀疤人提到了“韦公”,以及在那三个自杀的贼人身上搜出韦保衡笔迹的书信之事道与了懿宗,却见懿宗皇帝的表情渐渐露出了震怒之色,骂道:“好个韦保衡,枉朕如此信任于他,他却干出这等大逆不道的勾当,朕若不杀他实难解心头之恨。”
那郭淑妃却道:“陛下且息怒,臣妾想那韦郎马上就要与灵儿成亲,他又怎么会绑架灵儿呢,这其中必是有人在故意陷害。”
懿宗是个颇没有主见的人,听郭淑妃这么一说,神色立时又缓和了下来,道:“爱妃所言有理,灵儿,韦学士不久就要成为你的驸马,他有什么理由绑架你呢。”
同昌公主急道:“书信为证,铁证如山!更何况儿臣当时听到那些贼人逼迫于侍郎与他们合作,想来他们是想利用儿臣的安危来要胁于侍郎,这其中必是隐藏着什么阴谋,父皇,此事决不能轻易罢休呀。”
皇帝最怕的就是臣子们结党结派,秘划阴谋,这会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感到有人在对他的皇位构成威胁,所以当懿宗听到“阴谋”二字时,脸色顿为一变,沉声道:“灵儿说的对,此事决不可轻视,朕回宫之后即刻宣诏于轲问话,然后责成重臣调查此事,一定要查一个水落石出,如果那韦保衡果然包藏祸心,朕一定不会辜息养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