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在厅堂内急得团团转,时不时的往内室张望。
一看见余世逸出来,忙疾步上前,附耳压低了声音说道:“少爷,大老爷最近紧锣密鼓的在为您挑选少奶奶,迎来送往的与各府适龄女儿人家来往。看这架势,不出一月,想必就会有结果了。”后面的一句话,文竹声音极轻,几乎是含在嘴里说的。
他是余世逸的心腹,没有比他更清楚自家少爷对姨奶奶的看重。而如今,大老爷如此不顾少爷所想,就擅自为他甄选妻子,后果不堪设想,会使本就冰冻的关系,更是雪上加霜。所以,知晓事情的严重性,他才会亲自风尘仆仆的赶来,来告知余世逸这个消息。
果不其然,余世逸本就阴黑的脸变得更加的严峻冷冽,致使周边的温度都降低几分。
文竹忍不住缩缩脖子,亦步亦趋的紧跟在后面。
抬脚走进厢房旁的书房,文竹顺势反手关上门,低眉顺眼的垂手站立着,余世逸则是气定神闲的坐在案桌后面的楠木官帽椅上,神情漠然,让人看不出一丝的名堂。
过了良久,直到文竹感觉双脚直挺挺的站着有些发麻的时候,余世逸开口问道:“二姨娘最近掌管余府的内院如何了?是不是很得心应手?听说她同父异母出嫁的嫡姐带着三个女儿全来了,还有她娘家的继室杨太太,也带着她的长女来,想必这几日余府不同寻常的热闹吧!”
文竹松了一口气。
他就怕余世逸上来就是发一通脾气,还好是询问二姨娘的事情。
二姨娘这几日可有不少的新鲜事,对于少爷来说也算是好事。
敛了敛思绪,文竹恭谨的回答道:“少爷,您不知道,这可不是一般的热闹,差点都快鸡飞狗跳了!”
“哦?”余世逸身子微微的向前倾去,满脸的兴趣。
文竹舔了舔干燥的唇瓣,眉飞色舞的说起余府近日所发生的事情。
在二姨娘娘家的那几位全来齐之后,天天互相挤兑着,没说几句话,就会来一场舌战。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梅园一下子涌进了五位女性,再加上原来的两位,吵闹程度可窥一斑,不止是一台戏,而是一场大戏。
梅园的那几位笼统的可以分为三派。
二姨娘置身事外,当看戏人算是一派,杨太太与其长女杨小姐一派,朱太太和她的三个女儿一派。
不过,在柳叶的有心挑拨之下,朱三小姐渐渐与自己的亲娘朱太太离了心。所以,她们这一拨又可分为三派,分别为朱太太一人,朱大小姐和朱二小姐两人,朱三小姐一人。
在没有共同敌对的时候,朱家的这几个母女倒也齐心,一旦没有了外敌,内斗就会开始上演。
起初,不管朱三小姐怎么的折腾,朱太太因为疼爱都会包容下来。
时间久了,人的耐性终归是有限的,况且朱太太也不是好\性子的人,慢慢的就被朱三小姐给磨光了,眼睛渐渐的往她的大女儿和二女儿身上移去,更使她们母女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最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格局也开始重新洗牌,朱家彻底成了两派对立,朱三小姐一人对方朱太太、朱大小姐和朱二小姐三人。
朱三小姐这人胆气有余,智谋不足,渐渐的就被挤出了竞争圈之外。
她不甘心,向柳叶寻求个法子。
柳叶早就等着这个时候了。
不过,为了故弄玄乎,她支支吾吾的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朱三小姐是个急性子,不由得着急了。
柳叶这才往四周张望了下,并且神秘兮兮的关上门窗,确定没有人偷听之后,她附耳对朱三小姐小声说道:“小姐,您忘了?您还有二姨娘,二姨娘才是您的依靠!”
“她?”朱三小姐的语气有些不屑,说道:“她不过是姨娘,怎么会是我的依靠?”
闻言,柳叶的眼眸中快速一闪而过些许的讽刺。
有些人就是如此的蠢钝,连自身的位置都找不准,却嗤笑别人的,朱三小姐就是典型的代表。
柳叶整了整思绪,耐着性子给朱三小姐分析道:“二姨娘是姨娘没错,却是位掌管内院大小事务的姨娘。小姐,您瞧瞧其他各府,可有这个特例?恐怕都是主母掌权,姨娘趋炎附势的仰着主母的鼻息而活。”
朱三小姐仍旧没有体会到柳叶话里的意思,反驳道:“那又如何?姨娘终归只是姨娘,是上不了台面的姬妾而已,难道还能登天去不成?虽说现在她是掌有余府内院的大权,但是那又如何?这权终有一日会从她的手里流失,回到大太太的手上去。”
看朱三小姐那迟钝的样子,柳叶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二姨娘说得没错,说朱三小姐是蠢货都是抬举了她。
话说回来,就是如朱三小姐这样的人,才更容易控制住,继而为自己效力,对方还傻傻的不知,以为自身占了多大的便宜而沾沾自喜着。
在心里讽笑了一声,柳叶好言好语的说道:“小姐,大太太可是犯了大错,您认为她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大老爷已经打心底里厌恶她,恨不得把她给休弃了,要不是有二老爷劝阻着,现今哪里还有大太太?早已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了。就算不说大太太,看看府里的这几位姨娘,有谁能比得过二姨娘?近日大老爷时常来的是梅园,而不是什么榴院、娇园,更甚者是雎鸠院。小姐,您可别想差了,继而站错了队!”最后一句话,柳叶刻意的加重了语气。
这让一向骄傲自满的朱三小姐很不喜。
她柳叶不过是一个比泥土还贱的下人而已,竟然敢如此对自己说话?
心里恼着要发火的时候,只听见有俩个小丫鬟从她的门前经过,轻声的讨论道:“你说,朱三小姐是不是朱太太亲生的?怎么也不帮村下她的幺女?据说,在朱家的时候,朱三小姐可是朱太太的眼珠子,宠爱的很,怎么到了关键,却偏向她的大女儿和二女儿了?看看这料子,多么的软,多么的滑,一看就不是凡物,偏偏唯独小女儿没有,全给了另外俩个女儿,这里面的道道,可真是不简单啊!”
“嘘嘘嘘,你小声点!别让屋里的三小姐听见了,不然的话,可有的闹了。”另外一个丫鬟小心的提醒道。
开始说话的那个丫鬟忙噤下声来,匆匆的拉着同伴离开。
屋里的朱三小姐听得直冒火。
她没有想到娘亲如此的对她,竟然把好东西给那俩个贱人!
越想越不甘心,她“腾”的站立起来,想去理论一番,却在临头的时候,又颓丧的跌坐回去,喃喃的对柳叶说道:“或许,你说得是对的,如今这种状况,真的唯有姨母能够帮上我了。”
闻言,低垂着头的柳叶脸上一闪而过得逞的笑意。
她就知道,只要略施小计,朱三小姐就会乖乖的跳入她挖好的坑中。
遂而,状似好心的透底,说道:“小姐,您这么想才是对的,其实二姨娘一直是属于您的!”
“真的?”幸福来得太快,朱三小姐有些不相信。
这几日,二姨娘对她一直不冷不热,还以为已经没有戏了,所以刚才没想到过投靠她。
柳叶郑重而又认真的点点头,说道:“是真的,这还是奴婢无意间听到的。说您乖巧伶俐,有什么说什么,不似那几位小姐有不少的弯弯绕绕,一句话要扳开三句来说,费力的很!”
朱三小姐欣喜不已。
在柳叶的谋划下,朱三小姐与她的娘亲、姐姐们越走越远。
后来,朱三小姐仗着背后有二姨娘撑腰,时不时的呛声她的娘亲和姐姐们,以及其他进府待选为余府少奶奶位置的各府小姐,使得她成为了众人的眼中钉,恨不得她落马出事。
余世逸听完文竹生动的演说之后,淡淡的问道:“这都是二姨娘的手段吧!故意的捧杀那个蠢货,让她成为靶子,最后落得个众叛亲离,她再拉她一把,让那蠢货以为二姨娘是好人,乖乖的听二姨娘的行事,是吧!”
文竹点点头,回答:“的确是如此,二姨娘不过是想借朱三小姐的肚子。”
“她既然想借,就让她借,我看最后她如何收场!”余世逸背靠在椅背上,坏笑着说道。
文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恭敬的应下。
“对了,最后大老爷是如何处置四姨娘的?怎么都没有声?”余世逸蹙起了眉头,不解的问道。
文竹满脸的愁容,有些不确切的说道:“自那日之后,四姨娘就没有再出现过,大老爷派人日夜守在那里,不让人进出,我们的人也探不到一丝的消息,就今日小的出来的时候,听说四姨娘突发高烧,病得厉害,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
“病了?”余世逸喃喃的问道。
“是。小的亲眼看见大夫进雎鸠院,这才来的。”
余世逸沉默了片刻,突然冷笑了起来,说道:“那人可真是狠啊!终于要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