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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边的太阳已经落山,但半天的红霞仍未散云。这时,一个讨饭的走进院门喊着:“大爷、大娘、大哥、大嫂、大姐,行行好给点吃的吧。”天好一听有人喊就端出一碗才剩的晚饭给要饭的:“还不凉,快吃了吧。”要饭的看样子饿极了,蹲在房檐下就大口大口吃起来。
天好转身进屋。魏德民从小下屋里出来,警觉地四下看看,走到讨饭的身边。付饭的低声说:“队伍前天在滚马岭遭到了伏击,损失挺大。淸水台的交通站不能用了,老曹被捕后叛变了。”魏德民说:“老曹一直跟你单线联系,你马上撤回山里。”要饭的说:“这一带肯定有鬼子的眼线和探子,你要小心。”魏德民一边点头,一边注视四周的动静。要饭的说:“老曹熟悉咱队伍的活动规律,团长要除掉他。他现在已被小鬼子的特务机关利用,就在三江镇……”
魏德民来到三江镇的工夫市,和众多打短工的人混在一起等雇主。有人来雇工:“管饭,一天一毛。”好几个打短工的都点头。雇主挑了几个人,魏德民也被他点到了,魏德民说:“我一天五毛。”“五毛?你吃错药了?”雇主横愣一眼魏德民,点了另一个人。几个打短工的跟着雇主走了。魏德民蹲在地上,眼睛不时扫向街面,他是在等老曹。
一个打短工的人凑到魏德民身边:“能带出去一张嘴就中了,咋要那么高的价钱?”魏德民说:“不是惦记多挣俩嘛。”那人说:“你这样,一个大子儿都挣不着。你在这都抱蹲两天了吧?就是有手艺的大工匠一天才五毛呀。”
那边出现了老曹,他正和一个挎枪的特务边唠边走。魏德民眼睛一亮,站起身说:“那俺就上别处看看去。”
老曹和那个特务走进一个胡同,胡同里行人不多,魏德民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特务说:“老曹,滚马岭一仗,你可立了大功。下次淸剿讨伐,古贺联队长还得用你,小川科长也很器重你,以后你会飞黄腾达呀。”魏德民扫了一眼四周,加快脚步,赶到老曹和特务前面,猛地一转身,枪口对准老曹,“砰砰”两声枪响,老曹倒地。那个特务刚要掏枪,魏德民又是两枪,特务也倒下了。魏德民转身就走。胡同里,行人乱跑,警笛声大作。
有人向小川和裘春海报告了老曹和特务的死讯,裘春海说:“这肯定是抗联的人干的,我估计,还是那双眼睛!科长,你上次不该把我从秀水屯叫回来。我在秀水屯已经闻到那双眼睛的味道。”小川说:“是吗?那你还得回秀水屯找那双眼睛!”裘春海说:“回不去了,只能想别的办法了。”小川转身对鬼子兵和伪警察们喊:“全城戒
严,给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搜出来!”
魏德民匆匆来到净空寺大门口。一队鬼子兵跑过,又一群伪警察跑过,行人慌忙躲避。魏德民侧过身,装作看寺庙牌匾,一只手在魏德民肩头拍了拍。魏德民回头一看,原来是毓慈主持。毓慈主持双手合十道:“别来无恙。”他引魏德民走进大殿。一个小和尚跑过来:“主持,一伙日本兵要进庙搜查。”毓慈主持说:“能不让他们搜吗?请便吧。”魏德民紧张地看看殿外,又看看毓慈主持。毓慈主持说:“我佛慈悲,会保佑你的。随我来。”
二人走到大殿一侧,毓慈主持在一个佛龛前扭动了一个机关,佛龛开启,现出一个小密室。毓慈主持示意魏德民进去,魏德民钻进了小密室。小川和几个鬼子兵及伪警察进入大殿。小川一挥手,鬼子兵和伪警察们分头搜查。毓慈主持迎过来:“阿弥陀佛。”小川说:“因是公务,不得不打扰,失敬了。师傅,有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毓慈主持说:“到这来的,都是向佛向善之人,怎可怀疑?”小川踱到那个佛龛前,指指上面的菩萨,问毓慈主持:“这是什么菩萨?”毓慈主持说:“幽冥教主,地藏菩萨。佛经称其为:‘安忍不动犹如大地,静虑深密犹如地藏。’”小川点点头:“佛家本色。”。毓慈主持说:“他并未成佛。他曾有誓言:‘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可惜,六道轮回永无休止,做恶的人又太多,地狱何时能空啊。”
一个日本兵来报:“报告,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又一个伪警察来报:“太君,都搜查过了,除了上香的,就是和尚。”小川说:“撤了吧。”
夜深了,净空寺禅房内,禅灯如豆。魏德民焦虑地向窗外看。毓慈主持推门进来。魏德民问:“师傅,我可以走了吧?”毓慈主持说:“急什么?深更半夜的你出现在大街上,岂不让人怀疑。”一小和尚端着饭菜进来。毓慈主持说:“吃饭,然后好好睡一觉。明儿一早我送你。”
天亮了,镇口还有日本兵和伪军把守,严密搜查过往行人。毓慈主持身披袈裟,和一群和尚拥着一口薄板棺材走来。和尚们敲着罄,击着云锣,诵着经,抬棺材的是几个老百姓,其中有魏德民。
日本兵和伪军拦住这群人,毓慈主持上前道:“阿弥陀佛。”一个伪军认出了他:“是毓慈主持呀!这是谁死了?”“唉,一具无名死尸,今天把他送到义地埋了。”伪军说:“快走吧。”日本兵吼道:“不行!搜!”棺材放下。
日本兵又指着棺材:“打开!”伪军劝日本兵:“太君,让死去的人消停点儿吧。”日本兵推开伪军,上前用
刺刀撬棺材盖。毓慈住持道:“阿弥陀佛,惊扰亡灵,难得善终。”日本兵眼睛一瞪:“滚开!”毓慈住持按住棺材盖说:“佑护亡灵平安,是佛家本分。善哉,善哉。”日本兵推开毓慈住持:“你想找死吗?”他刚一打开棺盖,尸臭把他差点熏倒,忙嫌恶地躲开喊:“快!开路!开路!”众人刚要抬起棺材,日本兵指着抬棺材的人吼:“这些人都得搜!”几个日本兵和伪军上前搜身,他们没搜和尚,只搜抬棺材的人。可是他们什么也没搜到。
乱葬岗子的树林边,魏德民向毓慈主持告别。毓慈主持从袈裟里掏出盒子枪,递给魏德民说:“我敬佛,孙悟空也是佛——斗战胜佛。”魏德民报以一笑:“多谢主持!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天星正站在院门口向远处焦急地眺望,远处,出现了魏德民的身影。天星一下变得兴奋了,向魏德民招手,突然手又停住,她脸一沉,坐在院门口的石头上。魏德民笑着走近天星:“咋坐在这儿啦?”天星赌气地别过脸。魏德民还是笑:“刚才我还看见你冲我招手呢,咋这么快天就阴了?”天星故意冷着脸问:“说,这两天你干啥去了?”魏德民轻描淡写地说:“没干啥,去会一个朋友。”“瞎编!”魏德民说:“我跟你说过,我的事儿你最好别问,也别管。”天星声音抖抖地说:“这两天,我的心一直悬在半空里……”
这时,天好和天月走过来。天月问:“魏大哥,我当你跟大姐夫一样呢,也没影儿了。你干啥去了?”天好说:“别问了,他是干啥的咱都知道,还问啥?不像那个姓裘的,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是啥人。”
魏德民向小下屋走去。天好说:“哎,你还是住东屋吧,我们姐妹还住在一块儿。”魏德民说:“我住这小下屋行,挺好。”天星说:“还废话!你的行李都搬过去了!”她向屋里走去,又扭回身说,“吃饭!就等你一个人!”
魏德民躺在炕上。突然感到房顶上有声音,他坐起身,小心地听着房顶上的脚步声。他掀开窗帘向外看,一个黑影窜下房子,向院外跑去。
魏德民从东屋里出来,在地上捡起一顶帽子,翻弄着。天好、天星、天月披着衣裳也从西屋里慌慌张张地出来。天好向魏德民说:“你听见没?咱家房顶好像有人。”魏德民说:“他己经跑了。”天月拿过魏德民手中的帽子一看,吃了一惊:“这不是周和光的嘛!”天星说:“老三,你可看准了,真是他的?”天月说:“没错,就是他的。”魏德民没说话,背着手走回东屋里。天好疑云满面:“这周和光到底是啥人呐?他咋上咱家房顶上听声啊?这也太可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