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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在日本军事劳工的工棚里,劳工们一个挨一个睡大通铺,挤得很紧。老马的两边睡的是老驴子和虎子。半夜,老马去解手,老驴子一动身子,老马的位置没有了。老马回来,拍拍老驴子:“哎,让让。”老驴子醒了,不耐烦地说:“干啥呀?”“我睡觉!”老驴子说:“你扒拉我干啥?”“你占我的地方了。”“你不会另找地方呀?”“这就是我的地方!”
劳工们都被吵醒了。虎子说:“老驴子,你咋总熊老马呀?”老驴子反问:“我咋熊他啦?”“你把人家睡觉的地方占了,还有理呀?”老驴子说:“咋的?小子,你还想动武把操?”算命的老王说:“拉倒吧,把日本人招来,又得挨棒子。老马,上我这来挤挤。”老马瞪了老驴子两眼,悻悻地走到老王身边。
早晨起床后,老马窝了一肚子火,老驴子又来嘲笑他,两人就对打起来。老驴子对周围的劳工喊:“国军弟兄们,给我打这个臭抗联!”一帮劳工上前殴打老马;一个劳工气愤不过,也喊:“我们抗联是你打的吗?同志们,上!”又一帮劳工去打国军劳工。虎子把老驴子摔倒在地,劳工营里乱作一团。高野未吉抱着机枪从屋里出来,向天打了一梭子,劳工们都住了手。高野未吉大吼一声:“干活去!”劳工们都没精打采地出工了。
中苏边境要塞工地上烈日当头,劳工们抬着石条、水泥艰难地劳作。会算命的老王干渴难奈,要去喝水,一日本兵拦住他说:“不行!”“太君,太渴了……”日本兵向老王抡起枪托,把老王打回干活的人群。一个嘴唇干裂的劳工昏倒在地。
树阴下,高野未吉手拎着木棍在喝水,老驴子走到高野未吉身边,赔着笑脸:“大君,让大家去喝口水吧。”高野未吉说:“不行!”老驴子又弓腰低头乞求:“太君开恩,这么热的天,大伙都受不了啦,活儿也干不动了,倒下四、五个了……”高野未吉吼着:“少废话!”照老驴子就是一棒子。
离工地不远有个泉眼,汪了一池泉水。几个日本兵脱光了身子,一边唱歌,一边在泉水里打着肥皂洗澡,水面上漂着肥皂沫。
红日西坠,夜幕降临,高野未吉向劳工们喊:“收工了,去喝水吧!”劳工们扔下手里的工具,向泉眼拥去。劳工们涌到泉水边,只见水面上漂着白色的肥皂沬,算命的老王不管不顾,跑过去捧起满是肥皂沬的水就喝。许多人也像他一样,咕咚咕咚喝起来。虎子对老马说:“小鬼子也太不拿咱当人了!”
因为喝了不清洁的水,很多劳工闹肚子,有的吐,有的喊肚子疼,有人提着裤子出出进进。老王提着裤子从外面进来,吃力地爬到辅上喘着气:“好汉架不住三泼
稀屎,我都去六趟了,明天咋干活呀……”
老马说:“还干啥活儿!照这么下去,不等这个要塞修完,我们这些人也死得差不多了。”虎子说:“左溜也是死,跟他们拼了算了!”老驴子说:“小兄弟,别提死呀,好死不如赖活着。”老马说:“这么能活下去吗?我们得跟小鬼子较较劲。弟兄们,不能叫他们欺负死,明儿个咱不干活儿了,罢工!”老马扫视众劳工,劳工们点头赞同。
第二天早晨,外边的哨声一阵阵地响,劳工们躺着、坐着,都不出去。门一脚被踹开,高野未吉拎着棒子和几个日本兵闯进来。高野未吉喊:“为什么不出去干活?”没人应声。高野未吉抡捧子就打,任他怎么打,也没人出去。打到山浦一郎和山浦次郎,两个人慌忙出去了。
办公室内,高野未吉摆弄着那挺机关枪,山浦一郎和山浦次郎站在他面前。高野未吉问:“你们俩和他们不一样,你们俩是日本人,说吧,这次罢工,是谁领的头?”山浦一郎和山浦次郎摇摇头,一个说:“他们不和我们说话。”另一个说:“我们也不和他们说话。”高野未吉连连扇两个人的耳光。
工棚里,劳工们仍是躺着、坐着,看着来回走动的高野未吉,谁也不说话。高野未吉说:“嗯?都不说?那就统统去死!”老驴子站出来说:“我知道这次罢工谁领的头儿。”高野未吉面露喜色:“好!快说!”劳工们紧张地看着老驴子。老驴子说:“让我说,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什么条件?你讲。”“这两天,你们这儿不是来了一伙日本娘们儿吗?弄一个陪我玩玩,我就告诉你。”高野未吉盯着老驴子,老驴子也嘻皮笑脸地看着他。高野未吉终于咬牙吐出两个字:“可以。”老驴子向外走,高野未吉跟了出去。虎子对老马说:“这小子要出卖你!”老马默默无语,只好听之任之。
高野未吉真让老驴子去了日军的“慰安所”,让他尝了日本娘们的滋味。老驴子从“所”里出来,一抬头,迎面站着高野未吉和两个日本兵。高野未吉问:“怎么样?”老驴子笑嘻嘻地:“凑合事儿吧。你们日本娘们儿太死性……”高野未吉说:“罢工,谁领头?”老驴子一脸贼笑:“我哪知道?”高野未吉勃然大怒:“混蛋!”两个日本兵扑上来绑了老驴子。
劳工们全都被赶到院子里,大伙木然地看着日本人整老驴子。老驴子被吊起来,高野未吉和几个日本兵轮番用鞭子抽打他。老驴子高喊:“哈哈,弟兄们,日本娘们儿叫老子睡啦!老子死也不屈了!”劳工们看着老驴子,神态复杂,表情各异。老驴子已经气息奄奄,还在嘟哝着骂:“小鬼子,我睡你妈了……”鬼子抽打很更凶狠了。老马想不到老驴子会是这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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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他突然喊:“把他放了,我们就复工!”虎子也喊:“放了他我们干活!”众劳工也都这么喊着。高野未吉一挥手,老驴子被放下来,劳工们又开始干活了。
要塞工地上,老驴子扛一袋水泥在山坡上走,他身后是抬着条石的虎子和老马。老驴子发现草丛中有一棵不同寻常的草,忙放下肩上的水泥袋,认真把那棵小草挖出来。虎子和老马也放下条石看,虎子问:“你挖啥呢?”老驴子向老马捻动那棵小草:“这东西很少见,我老驴子碰上了,该有人倒霉了!”
老驴子哼起《小白菜》的曲调,还是改了词:“高野未吉,你要倒霉,倒霉活该,全怨自己……”他唱着,把那棵草塞到了怀里。老驴子趁人不注意,把一片黑瓦放到工棚外窗台上,又把那棵草放到瓦片上,草上压一块小石头。外窗台瓦片上的那棵草枯黄了,老驴子伸手拿起草,轻轻揉碎,将碎末用一张纸包起。
劳工们在烈日下干活,远处山坡的树阴下,高野未吉拎着木棒监视劳工们。虎子和老马抬着条石慢慢往前走,老驴子走过来,压低声音说:“你们俩装做打架,把那小子给我引过来,我要出气!”虎子和老马撕打起来,好多劳工围来看热闹,老驴子趁乱,走开了。山坡上的高野未吉叫骂着奔过来。
老驴子迅速走到山坡的树下,掏出那个纸包,把草未倒进高野未告的水壶里,还从容地将水壶摇了摇。
高野未吉抡着棒子打散劳工们,劳工们各自去干活。高野未吉回到树阴下,拧开水壶盖,大口地喝水。
晚上,高野未吉在灯下擦拭机关枪,感到眼睛不适,不停地揉着,他四处看着,伸手**着。
喊:“谁把灯关了?”
一日本兵说:“灯亮着呢!”
高野未吉一脸恐怖,哀嚎着:“我的眼睛看不见了!”他摸起机关枪冲出屋去,抱起机关枪乱射。墙角岗楼上的一个日本兵竟然被他射中,摔下岗楼。
劳工们被枪声惊得都坐起来,过一会儿,枪声没了。一个劳工跑进来,神秘地说:“刚才是高野未吉放的枪。不知为啥,他眼睛瞎了,乱开枪,”劳工们一个个又懒散地躺下。老马在老驴子的耳边说:“我想起来了,那个草叫失明草……”老驴子不理他,故意装成呼呼大睡的样子。
高野未吉触犯军法,被押走了,新换的中队长叫安达兴助。这天,劳工们站在院里,听新来的日本中队长安达兴助讲话:“和大家共事,我一定善待大家。我们共同的目的就是一个,尽快把工程做完。完了,大家可以拿工钱回家嘛。山那边的二大队,就要完工了,中午,皇军要犒劳他们,然后就送他们回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