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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和光和魏德民身份已经暴露,他们不能在三江镇和秀水屯继续活动,两人的上级均另有安排。周和光要到沈阳执行新任务,他和天月的恋爱关系已定,天月与他同去沈阳;魏德民要回抗联部队,天星也要参加抗联打鬼子,他俩同行。
早晨,大雪纷飞,天好送魏德民和天星到村外,天星哽咽着:“姐,你等我回来!”天好说:“你们俩都要活着回来,咱们一块过好日子。”天星搂住天好哭了:“姐,我对不住你……”“姐就是这命。魏大哥,天星就托付给你了……”魏德民说:“我知道。抗联很苦,我会尽力照顾她。”天好说:“等打完仗,你们俩就成亲吧,姐还想早一天抱外甥呢。”两匹马嘶鸣,大风吹乱了马鬃。天星和魏德民跃上马背,两匹马驰向远方,消失在漫天大雪中。
天好急忙跑上一个山坡,朝远方望着。魏德民忽然放慢了马,回头朝山坡上望,虽然很远,看不清天好的表情,但魏德民眼里还是涌出惜别的泪水。天星望着远处山坡上的天好,又望着魏德民。天好站在山坡上,默默看着飞奔而去的两匹马,擦去眼里的泪水,默默走下山梁。
送走天星,天好又在为天月收拾行装。天月在一边抹眼泪,周和光坐在炕沿上,默默看着天好。天月说:“我不想跟他去。他一个孤男,我一个孤女,算咋回事儿呀?”天好笑了:“啥孤男孤女的,你不愿和他成一家呀?和光不是咱普通老百姓,人家让他去沈阳,他就得去沈阳。”她又对周和光说,“哎,到沈阳把你俩的事儿办了。”周和光点头。
天好把包袱打好,塞给天月。天月还在哭。周和光说:“大姐,跟我们一起到沈阳吧。”天月也说:“对,大姐,咱一块儿上沈阳。”天好说:“我要守在秀水屯儿,守着爹的坟茔,等虎子回来,等你和天星回来。再说,周大娘的坟还在三江镇,你们回来不方便,逢年过节,我也好替你们给周大娘坟添点土,上炷香啥的。”周和光感动地说:“大姐,谢谢你了。”
天好送天月和周和光出了院子,天月和周和光走出很远,天月又跑回来,抱住天好哭叫着:“大姐……”天好说:“走吧,走吧……”天月和周和光走了,走了很远,天好还在满脸是泪地挥手。
晚上,油灯闪闪,炕头上,孩子已经睡着。天好送走天星和魏德民,又送走天月和周和光。他们这一走,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再相见。天好心中空荡荡的,十分难受,她拿出一瓶酒,坐在炕桌边,看着全家福照片,喝着酒,有些醉了。她哼唱着东北民歌《摇篮曲》:“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这时,刘二嫂走进来说:“咋还自己喝上酒了?”天好说:“二嫂,来,喝……”“这可不中。道儿还是让我再带两天吧。”天好抱住刘二嫂大哭。
原木垒的抗联密营团部里,团长正在给各营领导开会,魏德民和宁建一也在场。团长说:“三个营又汇合了,我们要执行一个重大的战略任务。”他看看大伙,“为了摆脱日本关东军的大讨伐,上级决定向西突进,我们团就是西征的先遣团,负责为整个抗联打通道路。在热河和内蒙一带,有八路军的游击区,我们就是想与党中央、八路军取得联系,使关里和东北的抗日武装形成一体,这样,我们抗联也就有了依靠。这需要我们穿过吉林和辽宁,很难啊,这是一次远征,小鬼子会对我们围追堵截,我们要一路打出去……”
树林中,抗联战士们忙碌着,准备出发。在一棵大松树下,天星和魏德民在交谈,魏德民说
:“我们就要分手了,你随西征大部队走,我要留下来坚持斗争。”天星说:“我也跟你留下来。”“你是抗联战士了,要服从命令。”天星说:“那,咱啥时候见呐?”“放心吧。等你们和八路军汇合了,兵强马壮,一定会打回来,还愁我们见不着面吗?”他掏出一支钢笔,放到天星手里,“抽空儿学学革命道理,再见到你的时候,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成熟的革命战士。”天星望着魏德民,不停地点头,眼里泪花闪动。
在西征路上的山沟里,抗联和日本鬼子进行一场遭遇战。抗联战士们倚托着大树、石块、沟坎、树丛向进攻的日本兵射击、投弹。吴连长用机关枪扫射,阵地上不时有炮弹爆炸。天星也向敌人射击,她身边是宁建一。一声炮弹的呼啸,宁建一冲天星大喊:“卧倒!”他冲向天星,把她压在身下。炮弹在他们身边爆炸,宁建一受了伤,额头流着鲜血。天星坐起来,看到宁建一的伤,惊叫起来:“老宁,你负伤了。”宁建一说:“你,太愣,打仗,也得注意保护自己……”团长弯腰跑过来,宁建一说:“团长,鬼子太多,硬拼不行啊,绕开吧……”团长对天星喊:“把他背下去!”天星背走了宁建一。
团长让吴连长带一个排掩护全团撤退,吴连长喊:“二排三排撤出战斗,一排跟我在这顶住!”吴连长的机枪喷着火。又一颗炮弹爆炸,吴连长倒下了。一个战士过来,接过机枪继续射击。
夜晚的森林里,一处处篝火,篝火边坐着疲惫的抗联战士。在一堆篝火旁,躺着受伤的宁建一,他身边围着天星和几个战士,天星在哭。团长走过来,蹲下身子看望宁建一,宁建一说:“团长,我怕是不行了……不能跟你西征了……”话没说完,宁建一眼睛直了。天星伏在宁建一身上痛哭失声。团长和几个抗联战士站起,脱帽……
篝火在燃烧。篝火边的抗联战士们唱起了《露营之歌》:
朔风怒吼,大雪飞扬,
征马踟蹰,冷风侵入夜难眠。
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
壮士们!精诚奋发横扫嫩江原!
伟志兮!何能消灭,
全民族,各阶级,团结起,夺回我河山!
……
日军追抗联追到一条大江边,抗联损失惨重。团长带领天星和几个抗联战士们边打边退,退到结冰的江上。天星说:“团长,敌人好像知道我们的西征意图。”团长说:“是啊,四下埋伏了重兵,现在我们只能向密营撤退。”
团长带领天星和战友们在大江上边射击边后退,一颗炮弹在抗联后退的路上爆炸,冰面被炸开,汹涌的江水横在天星和几个战友的身后。他们伏下身来,继续向逼近的日军射击。
日军越逼越近,越来越多。团长、天星和战友们仍在射击,他们已经没有多少子弹。团长忽然中弹,天星去扶。团长说:“不要管我,打鬼子……”天星扶着团长向鬼子射击。
天星搀扶着团长和战友们与鬼子做最后的搏斗。团长推开天星,高喊:“同志们,死也不能当俘虏!”团长跳进了大江,有几个战友也跟着跳进江里。天星打倒一个鬼子,毅然跳进了滔滔的江水。
魏德民和牤子在抗联密营里边走边在商议,眼下条件十分困难,他们商量解决办法。魏德民说:“关键要解决粮食,成天吃树皮、草根不行啊!”牤子说:“是啊,有人开始掏棉衣里的棉花吃了。”小韩神色慌张地跑过来:“魏参谋,有两个人跑了。”魏德民略一沉思说:“命令部队,马上转移!”
魏德民带领部队在森林中行进,有人倒下了,又被战友扶起,继续前行。一个战士从前边跑来说:“魏参谋,有情况……”还没等那个战士说完,四周响起了枪声。战士们四下散开,各据地形地物举枪射击。
古贺指挥日军向抗联小分队进攻,枪炮齐发,他身边趴着裘春海。一颗手榴弹在裘春海身边爆炸,他的帽子落地,露出后脑勺右侧的一块秃疤。
日军火力异常猛烈,抗联战士们不时有人中弹倒下。魏德民对身边的牤子和小韩说:“你们俩跟着我把敌人引开,让部队向北转移。”
魏德民和小韩、牤子边打边撤,鬼子跟上来。牤子中弹倒地,魏德民去扶,牤子说:“快走!我掩护!”鬼子们上来了,魏德民和小韩撤走,牤子向鬼子射击,子弹没了。鬼子围上他,他冷笑着猛地拉响腰间的手榴弹……
魏德民和小韩爬上山坡,居高临下向鬼子射击。一颗炮弹袭来,小韩牺牲了。魏德民退到山顶的悬崖边,日本兵向山顶围去。古贺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用望远镜向山顶上看了一会儿说:“就剩下一个人了!”他身边的裘春海说:“我认识他!他就是从大牢里被劫走的那个魏德民。”裘春海从石头后探出身子,向山顶上喊:“魏德民!魏大壮士!你听着——”
石头后,躲着魏德民。山坡上传来裘春海的喊声:“……你跑不了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图个啥呀?……识时务者为俊杰,投降吧……”魏德民喊:“谈谈条件吧!”裘春海说:“你提啥条件都行。只要你过来,皇军肯定会好吃好喝地招待你,封你做梦都想不出的高官……”
魏德民在石头后喊:“裘春海滚一边去!你不配跟我说话!”裘春海喊:“死到临头了你还说废话,赶快投降吧!”魏德民说:“裘春海,你别给脸不要脸!我本想省颗子弹打鬼子的!”说着他抬手一枪,裘春海中弹,惨叫一声倒地。古贺举起指挥刀,向日本兵大喊:“冲上去!”鬼子们开枪射击,往山顶冲。魏德民中弹倒地,他挣扎着纵身跳下悬崖……
天星跳入江中,趴在一大块浮冰上,没有被江水冲走。待枪声停息下来,她趁夜幕降临之机爬上江岸。找不到抗联的队伍,她只好孤身一人回到密营,希望能找到魏德民。但是密营一片狼藉,空无一人。天星伤心地哭喊:“魏大哥!你在哪儿呀……”茫茫林海,只有回声。
日伪在省城某饭店内举行庆功会,台上站着军政要人,其中有古贺大佐、小川,台下站着各界人士。一伪官吏正在麦克风前讲话:“……这次大讨伐,皇军取得了辉煌的胜利。我们满洲国,在皇军的庇护下,固若金汤……”门口,化装成记者的天星走来。伪官吏说:“……下面,我们对在这次大讨伐中的有功人员进行嘉奖!首先有请裘春海先生!”裘春海走上台来,向人们挥手致意。
站在后面的天星感到万分惊讶,她亲眼看见是他自己开枪打死自己的,怎么又活了。裘春海向人们鞠躬,站到麦克风前讲话:“兄弟我获此殊荣,不胜荣幸。首先,我要感激古贺大佐对鄙人的重用,还要感激小川科长多年来对我的栽培……”天星由惊讶变为愤怒,她把手伸进挎包,准备掏枪打死裘春海,忽然,她身边的两个人挽住她的胳膊,把她带出饭店。
那两个人将天星带出饭店,一辆轿车驰来,停在他们身边。天星问:“你们是谁?”一个人说:“快上车!”天星要挣扎,另一个人说:“我们抗联的部队已经退入苏联境内,跟我们走吧。”三人上了轿车,轿车急驰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