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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开拓民听了天皇的《停战诏书》之后,在团长本田宇一的率领下开始了回老家日本的行程。开始,他们害怕碰到正在由东向西推进的苏联红军的阻拦,就先向西走。可是他们走了几天后,又碰上西边来的红军,他们只得又往东折回。正碰上大雪天,他们迷路了,被困在一个大峡谷里。
狂风肆虐,卷动着漫天飞雪。三千多开拓民在风雪中行进,不断有冻死的、饿死的人倒下去。死去亲人的人们,守着尸体在呼唤、哭泣。穿着便服的秋田村上在人群中穿行,寻找妻子和儿子。前边突然传来哭嚎声,秋田村上挤过人群,走到前面。人们都停下了,跪在地上哭着,祈祷着。一个人绝望地喊:“迷路了,走不出去了……”秋田村上仰天看,落雪纷纷;四处看,风雪弥漫。
秋田村上拨开人群,声嘶力竭地大叫着,寻找着。他发现了和子和秋田太郎,他俩穿着单衣,蜷在地上瑟瑟发抖。秋田村上急忙跑过去喊着:“和子……太郎……”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和子流着眼泪说:“这样也好,一家人死在一块儿……”秋田村上大声说:“不!我们不死……”和子绝望地说:“我要冻死了……所有的人都要死在这里,这条大峡谷就是我们的坟墓……”秋田村上脱下上衣,披在和子的身上,深情地说:“一定要挺住!和子……”
开拓团长本田宇一颤抖着走过来,他看到秋田村上,奇怪地问:“秋田君,你怎么来了?”秋田村上说:“队伍被苏联打散了,我脱下军装才没被俘虏……团长,我们走不出这大峡谷了吗?”本田宇一愁眉紧锁,一筹莫展:“是啊,走不出去了,人又累又饿,天又这么冷……满州的冬天也在惩罚我们……”秋田村上充满求生的欲望,双目含怒地盯着本田宇一说:“我们不能这么死!你把我们带到中国,你该把我们再带回去!”本田宇一大哭起来:“我对不起你们,满洲不是我们的乐土……”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军刀来,“我回家……”
本田宇一正准备剖腹,突然远处亮起了无数火把,他手中的军刀落地。开拓民们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火把,惊恐万状。本田宇一仰天哭嚎着:“完了,中国的农民来了……看来,我们得死在他们手里了……老天!报应啊……”
深山大峡谷沟沿上一片火把,火光照着一张张中国农民的脸,其中就有天好、刘二嫂、陈二爷、孙大哥等人,人们拿着衣服、被褥、干粮,纷纷向沟里扔去。
这些东西落在被困于大峡谷里的开拓民身边,他们先是愣住了,随即急忙去捡食品,披上被、褥,穿上衣服。他们才知道,这些中国农民是救援来了。本田宇一感动地说:“世上哪有这样的事儿呀……”秋田村上看见天好,不由得哽咽着喊:“天好小姐……”秋田太郎拿着一个馒头流着泪,给天好深深地鞠躬:“大姐,我对不起你们家二姐,我对不起你们中国人……”天好向日本开拓民们喊:“跟我们走吧!”火把在前,日本开拓民们跟着火把前行。长长的难民队伍蠕动着,他们终于摆脱了死亡的威胁,又有了生的希望。
风雪停了,秀水屯的农民们把日本开拓民引出了大峡谷。天好对日本开拓民喊:“你们往前走吧!再走十几里地就是火车站,上火车到大连,再坐上船,你们就可以回家了。”本田宇一跪下了,所有的开拓民都跪下了。天好扶起本田宇一:“别这样,走吧。”秋田村上跪着扑到天好跟前,一脸泪水:“天好小姐,我对不起你,你弟弟虎子,是我把他送进劳工营……”天好说:“我早猜到了……”
虎子和老驴子从闷罐车里逃出来,火车开到一个密林边,他们钻进了深山老林。他俩扛着枪在林中艰难跋涉,疲惫不堪。虎子要回家找姐姐,老驴子说:“就凭你一个人,走不出这林子,死路一条。”虎子无奈,只好跟老驴子走。为了躲避鬼子,他们尽往没人的地方钻。他们在老林子里以打猎为生,过着近乎野人的生活,一晃就是几年。
这天,天上飞过好多飞机,老驴子听出是苏联的飞机,高兴地说:“要是苏联人打过来,小鬼子必败!”二人心中有了希望。有一天,
他俩伏在森林边的草丛中,看见好多苏联坦克从眼前隆隆驶过。老驴子说:“看样子小鬼子完蛋了,要不,他能让老毛子的坦克大摇大摆往前开吗?”虎子说:“总算熬到这一天了,我要去找我姐。”老驴子说:“傻孩子,这都五六年过去,你姐她们早嫁人了,找她们干啥?我是国军上尉连长,你跟我投奔国军,吃香的,喝辣的,有你享受的,将来还能让你光宗耀祖。到那时再让你姐看看,那么牛性!”虎子想了想,觉得老驴子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就又跟了老驴子。
老驴子和虎子知道鬼子投降了,他们大摇大摆走出老林子,到一个小镇上刮脸,换一身新衣裳,一人揹一支大枪走在大街上。老驴子说:“知道吧?有了枪,吃穿都有了!”虎子问:“到哪找国军呐?”“国军从关里往关外开,咱们往西南走,准能迎上他们!”老驴子抬头看看太阳,“晌午了,找个饭馆弄饭吃。”
吃过饭,他们又直朝西南走。这天,两人来到辽西的一个小镇,背着大枪从街上走过。路边有一个农民在卖鱼。摊上都是些半尺左右长的鲫鱼、鲤鱼、草鱼,有一条二尺多长的大鲇鱼特别显眼。老驴子和虎子走过来,看那鱼,别的人看老驴子和虎子背着枪,走开了。
老驴子说:“鲇鱼!好哇!”那农民说:“当然好了!鲇鱼炖茹子,撑死老爷子。”“咋卖呀?”老驴子拿出钱(伪币)来。那农民说:“满洲国的钱我不收,要是有银大洋,一块——够贱的了。”老驴子看看手中的钱,又看看那农民,那农民有点害怕,忙陪着笑脸。老驴子问:“拿东西换中不?”那农民说:“也中。拿高粱、苞米都中,鸡蛋也行。”老驴子把枪从肩上拿下来:“我拿这家伙换!”那农民忙摆手,吓得脸都白了:“老总,兵爷,俺可是正经庄户人呐……”老驴子一瞪眼:“你这是说我不正经了?”那农民说:“看我这嘴……”他打自己嘴巴一下,“我是说,我要枪没用……”
虎子扯老驴子:“不买就走!”“我跟他闹个俚戏,逗他玩儿呢。”老驴子突然向旁边一指,“哎,那是谁来了?”虎子向一旁看,那农民也看去。趁这一瞬间,老驴子拎起穿在鲇鱼嘴上的马莲。虎子和那农民回过头来,老驴子已经离开了鱼摊。那农民发现大鲇鱼没了:“我的鱼呢?”那农民和虎子都向走开的老驴子看去,只见老驴子一只手拎着大枪,一只手向天上甩伪币。显然,他没拿鱼。“这可怪了,鱼哪儿去了?”那农民左翻右找,怎么也找不到。虎子追上老驴子一看,不由得又气又乐,老驴子嘴上叼着马莲,大鲇鱼垂在他胸前。
走进一家小饭店,老驴子把大鲇鱼扔在桌子上喊:“掌柜的!”掌柜的从里屋出来,一看俩人拿着枪,忙笑脸相迎:“先生,想吃点儿啥呀?”老驴子说:“把这鱼炖上,再掰几个茄子搁里。”掌柜的忙答应着拎鱼进了后屋。
虎子和老驴子守着一盆鲇鱼炖茄子喝酒,虎子说:“人家就卖那几条鱼,你还偷。”老驴子满不在乎:“偷他我是跟他客气,我抢他他能把我咋的?他还不收满州国的钱,我上哪整别的钱去?”虎子说:“你哪都好,就这驴劲儿……”老驴子讪笑:“要不我能叫老驴子?你要嫌乎我就别吃!当婊子立牌坊你……”掌柜的在一旁抽着旱烟袋看着他俩。这时,进来几个国民党兵。
老驴子眼睛一亮:“国军!”一个国民党兵说:“掌柜的,给我们弄点儿吃的!”“老总,想吃点儿啥呀?”另一个国民党兵看见老驴子和虎子桌上的鲇鱼炖茄子,一指:“和他俩的一样。”掌柜的说:“那鲇鱼是他们自己带来的。”
一个国民党兵发现虎子和老驴子身边的枪,惊叫:“他俩有枪!”几个国民党兵把枪口对准虎子和老驴子。“干什么的?”老驴子满脸带笑:“找你们呐!”“共产党的探子!抓起来!”几个国民党兵上前要抓人,虎子一拳打倒了一个。“打他!”几个国民党兵放下枪,扑向虎子。虎子毫无惧色,与几个人交手。
虎子和几个国民党兵从屋里打到屋外,虎子又打倒两个人。老驴子站在门口看着外面撕打,饭馆掌柜的拿着烟袋也看着外面,老驴子夺下掌柜手中
的旱烟袋,抽起来。掌柜的问:“你和他是一伙儿的,咋不去帮?”老驴子笑着:“他一个人就够了。打吧,打一会就打明白了。”
几个国民党兵再次扑向虎子,又有人被虎子打倒。几个人摆着架式,不敢再上。这时,穿国民党军官制服的胡营长和士兵成子骑马过来,看到这个场面,勒住马缰,停下了。胡营长说:“一群熊包!好几个人打不过他一个!”几个国民党兵收了架式。“报告营长,这小子会武把操。”“营长,这小子是共产党的的探子!”胡营长双眼一瞪:“放屁!就你们,能抓着共产党的探子?人家共产党的探子能有闲心跟你们打架?”他跳下马,问虎子,“干什么的?”
站在小饭馆门口的老驴子认出胡营长,心想,真他妈的巧到家了,他高兴地忙把烟袋锅塞给掌柜的,走出门指着胡营长的鼻子说:“就找你的!”胡营长打量老驴子,没认出来,问道:“你是谁?”老驴子怪模怪样地笑着:“真是狗眼看人低!你忘了,你刚排长的时候我救过你的命!我们还拜过把子呢!”胡营长大喜过望,扑向老驴子,上去当胸给了他一拳:“哎呀!老驴子!你还活着呀!”
胡营长领着老驴子和虎子来到营部驻地,他理所当然地请这俩人喝酒。胡营长、老驴子、虎子喝酒,旁边站着成子,不时给三人斟酒。老驴子说:“虎子,老胡是我生死兄弟,跟你我差不多。我当连长那功夫,他是排长,现在是营长啦!我要是不被小鬼子抓住,还不得是旅长、团长啊!”胡营长说:“我真没想到你还活着。”老驴子说:“我命大,遇着啥灾啥难也死不了!哎,我投奔你来了,咋安排呀?”“嗯……二连还缺个副连长,你去干,咋样?”“副的?我原来可是上尉,正连长!打完日本,咋还把我的级别降了?”“眼下不是没有空缺嘛。老驴子,慢慢来,等机会。”老驴子指指虎子说:“那他呢?给个排长吧。”“让他跟着我吧。”成子问:“营长,你留下他,我咋整?我可一直跟着你呀!”胡营长说:“他给我当保镖,你侍候我们俩!”
灯下,虎子伏在桌子上写信,他已穿上国民党部队的军装。胡营长进来问:“干啥呢?”虎子说:“给俺姐写封信。”胡营长不禁夸道:“行啊,还会写字——文武双全呐!”虎子笑笑,继续写下去。胡营长说:“哎,可别啥都写,部队的事儿,少写——军事秘密。”虎子说:“我就告诉我姐,我活着,我挺好。”胡营长说:“你说你当上国军了,给我当警卫呢!”虎子说:“也不知我姐能不能收到。”这时,成子进来:“报告营长,明天早八点,全师向沈阳开进!”胡营长高兴地说:“好啊!进大清皇宫了!”虎子问:“营长,我可不可以把我们进沈阳的事儿告诉我姐姐?”胡营长说:“这个——可以!国军接收沈阳,堂而皇之嘛!”
在辽南皮口港,几艘大帆船停靠在码头上,八路军战士纷纷下船。天星和小任站在一旁等人。于团长和警卫员走下船,天星和小任迎了过去。天星敬礼道:“首长,您是于团长吗?”于团长看天星是女的,挥挥手说:“我们没有伤病员,就有几个晕船的——没事儿呀!”他有些不耐烦,“怎么搞的,说十点到,怎么还不见人?”天星说:“我就是!”于团长这才认真打量天星。天星说:“抗联教导旅宋天星!”于团长满脸疑虑:“就你?负责领我们向沈阳开进?”天星说:“是!”
于团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知道抗联很艰苦——还不致于把男的都打没了吧!”天星说:“团长同志,你是不是看不起女同志呀?”于团长继续逗着:“我哪敢呐!你们救助伤病员呐,唱歌、演戏鼓舞士气呀,都很不错嘛!”天星不服气:“团长,你可以找你们团最好的战士和我比,比啥都行!”小任忙上前给天星摆功:“首长,她曾独闯日军要塞,刀劈鬼子军官,让一千多鬼子投降,连苏联将军都非常敬佩她!”于团长有些惊讶,再次打量天星:“乘乖!是吗?!”天星说:“于团长,出发吧!”于团长对身后的警卫员说:“命令部队,向沈阳前进!”
到一个驻地的晚上,天星在油灯下给天好写信,说他们要去沈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