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门外,从议事殿离开的江寒此刻正坐上了马车,正准备打道回府,这时却传来了一阵呼喊,“江相请留步。”江寒闻言拉开了马车的帘布,正看着慕容青云脚步轻快的朝他走来,“今日多谢江相出言相助。”
看着客气道谢的慕容青云,江寒浅笑道:“慕容大人何必那般客气,三皇子昨日亲自来我府中相求,这么点面子我江寒应当给的。”慕容青云听着江寒这么说,也露出了和善的笑容:“以后还往江相多多招抚一二了。”
“大人客气了。”江寒十分大方的挥了挥手,淡然道:“慕容大人可还有事?没事恕在下失陪了,府中还有不少事物待我回去处理。”
“倒是在下唐突了,相爷若有要事便先回吧。”慕容青云倒是很识时务的抱拳告退了。正巧这回刚出来的颜雨辰也瞧见了江寒的马车,那双如鹰的眸子无比阴沉。江寒自然也看到了不远处的颜雨辰,但却毫不在意,视若无睹地拉上了马车的帘布,吩咐着车夫起驾。
坐在马车内的江寒感受着马车开始奔驰,这才卸下了伪装,脸上的笑脸立马变得冷漠,单手扶额,思绪飞天,好似正在思考着什么.......
一天前......
晌午时分,江寒江相府的内院,江寒正端坐在院内的石桌,小脸惬意的品尝着桌子上琳琅满目的菜肴,身旁的丫鬟不时的给他倒酒,十分恭敬温顺的服侍着他。
“咯吱......”
后院传来一阵响动,内院石桌旁的李管家脸色猛地一变,正了正身子便准备朝着后院走去;还未等李管家走到后院,后院便传来了一阵阵呼喊——“参见三皇子殿下!”耳聪目明的李管家自然也是听到了,立马停下了脚步,带着征询的目光望向了正在用膳的江寒。
“没事,退下吧。”江寒好似早就知道了似得,朝着李管家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李管家立马会意,带着服侍江寒的几个丫鬟退出了内院。“三皇子殿下来的可真够巧的,不知殿下是否用过午膳了?”江寒看着大步走近自己的三皇子,站起身子,体态轻松地行礼道:“倒是怠慢殿下了,来府中相见怎得也不提前告知,下臣这毫无准备,只怕招待不周啊。”
三皇子也露出了热切的笑容,扶了扶江寒,冁然而笑道:“相爷真是客气。倒是我显得较为唐突,贸然来访,正巧了,也没用膳呢,江相若不介意,可否一同用膳?”
“哎哟。殿下快请坐。”江寒猛地拍了拍额头,连忙客套的请三皇子入座,自己倒也没有客套和拘谨,直接坐在三皇子对面,体态轻松地夹着菜不时地在嘴中咀嚼,“癫子这次暗中来访,想必不单单是为了在微臣家中吃顿午膳那么简单吧?”
江寒吃着菜,不时地抬头望向三皇子,一张口便直接将话挑开了,让一旁正欲夹菜的三皇子僵住了。三皇子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神情谦卑,目光真诚的望向了与他对坐的江寒,喘着粗气道:“近日京中发生的凉州总督案,相爷想必也有所耳闻。只不过这案子处处透漏着蹊跷,让本皇子心生疑窦,这次前来,倒也有向江相讨教之意。”
江寒端起小酒杯,细细茗了一口清酒,目光深沉,语气平缓的说道:“三皇子这是当局者迷了。此事我当然有所耳闻,初听之时也甚觉荒谬,柳大人堂堂一个二品总督,即使色心大起,也不至于.......”见江寒说了一半却沉默了,三皇子暗暗心急,有些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不知相爷有何高见?”
“很显然,背后有人暗中使绊。”江寒放下酒杯,面容严肃的肯定道:“奈何柳大人被抓了个正着,相关之人也都咽了气。柳大人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了。这幕后之人,显然筹划此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听闻江寒此话,三皇子的那双眸子也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抹狠厉之色,咬着牙细声问道:“那依相爷所看,认为这幕后之人,是谁?”
“看谁获利,幕后之人便不打自招了。”江寒双眼微眯,轻笑道:“殿下不妨想想,此事一出,谁受损最重,谁又获利了?”三皇子摸了摸下巴,试探性的回道:“不妨与相爷直说。柳大人于我一直交好。此事一出,自然是我损失最为严重。”
看三皇子说的这般直接,江寒心中暗笑,看来这三皇子这一次是要豁出去把自己拉到他的贼船上了。如果说以往他对江寒是显露拉拢之意的话,那刚刚那番“交底”的实话,释放的信号无非是在告诉江寒——我这是把你当自己人了。
“听闻庞勇庞大人与颜雨辰颜大人私交甚好。此事好生凑巧。柳大人前脚进京,第二日六皇子归京,便发生了此等大案。地点是庞府,受害人正好是庞家家眷。此事一出,殿下与六皇子的关系降至冰点呐......”
“相爷说得不错,这幕后之人用心不可谓不毒!”
每每想到此,三皇子就有些难以自控地咬了咬牙,恨不得生吃了这幕后之人的血肉。
“殿下可知柳大人为何莫名前去庞府探乡?”江寒倒还不在意眼前面色不佳的三皇子,依旧语气轻松的反问。三皇子闻言目露疑惑,这件事他倒也不是没有查过,只不过相关的人都死了,自己派去刑院灭口柳青孑的杀手下手太快,倒还没来得及跟柳青孑对上话,就先一步利索的解决掉了柳青孑。所以对于柳青孑为何贸然前去庞府这件事,三皇子从头到尾都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很是疑惑的朝江寒问道:“相爷难道有高见?”
可惜江寒不知道三皇子心中所想,若他真会读心术的话此刻只怕会冷笑出声,柳青孑落网之时,之所以会好似“急火攻心”的吐血晕了过去,不过是自己派去的通天府高手下了一服毒药,剂量江寒是细细试验过的。这服药不至于要了人的性命,但只要服药之人心绪激动,便会发作,直接让人昏迷个三四天倒是不难。从下这一步棋开始,江寒便把后续的所有手尾设计好了。他熟知三皇子的秉性,知道柳青孑无法硬保的情况下爱惜羽翼,生性冷漠狠辣的三皇子是迟早会对柳青孑下杀手的。可怜的三皇子却蒙在鼓里,这暗害自己的幕后之人就在他眼前云淡风轻的与自己高谈阔论,他却不知也不能报仇,反而要小心的巴结起江寒。
江寒双眼微眯,面不改色的说道:“三皇子有所不知,柳大人进京之时,招待凉州来人的是京兆尹府。而且,与之相关的人虽说都咽气了。不过臣下倒还是从别的门路探听到了些有意思的消息。当日柳大人是与梁有志梁大人一同前去庞府,不过二人是在街上找的马车。驱车的马夫倒是听到了两人在马车内的交谈......”
“这......那马夫听到了什么?”三皇子大口喘气,神情激动,十分急切地追问道。
江寒镇定自若的回道:“两人在马车内谈及要去庞府面见庞府的六姨太戚芳戚夫人,视乎是想借此与庞大人搭上线,让庞大人给他们凉州开个口子。至于柳大人,则在马车内提过一嘴,询问梁大人此计是如何想到的,梁大人曾谈及,此事是有京兆府尹的官员善意提醒......”
江寒懂得点到为止,说到这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三皇子面色愤然,目光阴沉,咬着牙低吼道:“太子!是太子的手笔!”江寒很懂事的沉默了,没有接三皇子的话茬。三皇子整张脸阴沉的好似要滴出水来,咬着牙问道:“相爷可否让我见那车夫一面?”
“当然!”江寒很爽快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带着三皇子走向了后院的柴房,一边走还一边细声说道:“此事干系重大,当我寻得这位车夫的时候便让他来到微臣的府中做事,殿下想必不知道,刚刚那桌子饭菜,便是出自他手。”
“什么?”三皇子闻言脸色一怔,望向江寒的双眼有些复杂,声音略有些发颤的问道:“相爷,你是......”
“没错,微臣知道殿下迟早会来找臣下相商此事。所以这车夫,不,现在应该叫厨子,是微臣送给殿下的一件礼物。”江寒不理会三皇子的震惊,脸色认真的回道。
三皇子站在原地彻底怔住,一股莫来由的寒意一刹那席卷全身,眼前的江寒,竟然已经筹算到如此地步了吗?他望向江寒的眸子再也不受控的发懵,心下仿佛又对江寒有了全新的评价.....
两人来到后院,就看到了柴房旁站着一位面容憔悴,两手都是茧子,佝偻着背的中年糙汉。中年男子见走近的两人,面色惶然,神色谦卑,直接朝着两人行了跪礼:“张大全拜见相太爷,拜见贵人。”
江寒见状,连忙上前搀扶起张大全,名叫张大全的中年糙汉受宠若惊,连叫不敢,站在一旁,又将身子放低了些,站着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在打颤。“把那天,你跟我说的事,再跟眼前的贵人说一遍吧。”江寒负手而立,神色淡然的开口吩咐。
张大全点了点头,面色惶然,沉吟道:“前几日京里闹出了大动静。那天小的在街上看到了两位贵气的大人,还未等我回过神,两位贵人便把我叫去给他们驾车。我心思一下也活泛了,觉着那两位贵人不是缺钱的主,没准伺候的好能讨到点好处。小的便直接应下了。小的按着他们指的地方,架着马车带着他们.......”张大全神色有些紧张,但还是将自己当天送柳青孑与梁有志二人去庞府的过程完整的述说了出来,他毕竟是个小车夫,也不了解事情的轻重,倒也没有听到和看到什么重要的事情,只不过在运送两人去庞府的途中偶然间听到了柳青孑与梁有志在马车内的聊天,便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一旁站立不言的三皇子越听脸色越差,听完之后面部尽已经有些扭曲狰狞起来,咬着牙恨恨地喘着粗气。
“你先下去吧。”见张大全已经将事情说完了,江寒也挥了挥手。张大全如临大赦,立马点头称是,一步并作两步,着急忙慌的跑开了。
“相爷,刚刚那车夫所言为真?”三皇子面色铁青,望向江寒似乎还想再三确认。江寒露出无奈的神色,颔首回道:“殿下不妨自己再去查查这张大全,当日柳、粱两人就是乘他的马车去的庞府,这点没有谁可以作伪。向来也是看他是个无足轻重的车夫,且没有与凉州人士有牵扯,幕后之人便没想过灭口。”
三皇子缓了许久,才长长的吐了口浊气,冲江寒拱手行礼道:“多谢相爷告知。相爷之心,浩文已经了然。此次贸然叨扰,除了想听相爷对凉州总督案的高见之外,还想求助相爷。”见三皇子摆出一副谦卑的弟子礼,江寒连道不敢,扶住了三皇子,面色纠结道:“不知三皇子有何事相求?”
“江相爷想必也清楚。柳大人是我的人。如今大事一出,朝廷当即议论纷纷,已经有人将矛头指向了舅舅......”三皇子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直接而又直白的吐露了对江寒的招揽之意,“望相爷能够在朝堂之上为我舅舅说几句公道话。”
“这是自然。”江寒答应的无比痛快,望向三皇子的双眸中露出一丝笑意,道:“至今日始,江寒愿为殿下马首是瞻。”明确了江寒的态度,三皇子面色胀红,神情激动,攥着江寒的双手,大声笑道:“好!好!好!有劳相爷!有您神助,何愁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