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前线继续猛攻!”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面对着来请示的通讯兵,刘暹似乎很不通情理的说出了这句话。但事实上是,焦文斌率部已经歼灭了天马山之敌,正在想着诸瞿镇进兵。
海军陆战营今天接近百里的长奔,现在还再接再厉的继续进攻,前线之兵有什么理由放松下斗志的呢?
通讯兵退去后,刘暹目光继续看向身边的这个四旬商人。“轮船招商局办的很好。短短几年就能从洋人手里夺回这么多份额,北洋各海口及外洋日本、菲律宾、新加坡等处贸易,又承运江浙漕粮,你朱其昂功不可没!”
四旬商人,也就是被称为‘北地船王’的朱其昂,原本弯着的腰立刻挺得笔直,满脸自豪,内心的忐忑就一下全消失了。
秦王能这么说自己,显而易见,是对自己认可和欣赏的。
“你安心的回去。在招商局内部统一一下思想。唐廷枢、徐润、两位,本王是很欣赏他们为人的。李鸿章一招,他们两人立马就能放弃自己在外国洋行东主那里打下的‘大好江山’,放弃了在洋行优厚的待遇,投奔草创中的招商局。这就说明两位都有一颗拳拳报国之心。是身为中国人,看到洋人在中国商业横行,心头的愤懑和反抗。
但人各有志,是愿意跟着本王,还是愿意陪着满清,每个人都要思量好。等上海战事结束了,你们招商局改个名字,北洋船运公司。然后该怎么做。还怎么去做!”
上海滩四大买办刘暹只准备搞掉一个--洞庭东山席正普!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彻彻底底的铲除掉这颗毒瘤。给上海,给天津。猖獗的买办阶级一声最严厉的警告!
同时也给在华的洋人、洋商一个提醒,别拿新秦当满清。中国改朝换代了,皇帝老儿不一样了,态度也就不一样了!
在朱其昂之后,又有几个上海商界的头面人物来面见刘暹。每个人身后都代表着一方势力,比如说广东商帮、宁波商帮、龙游商帮、徽商等等。这其中当然也少不了洞庭商帮,也就是刘暹准备要铲平的席正普席家所代表的洞庭商帮!
一个商帮当然不可能短短几年十几年兴起,洞庭商帮早在明朝时期就有了名头,席正普席家只是因势利导。靠着自己买办的身份撷取了洞庭商帮在大上海的主导权而已。
事实上洞庭商帮分为东山和西山两大股,前者因为太平天国起义的影响,在苏南、江浙一带的生意大受影响,是迫不得已,也是水到渠成,找二十年前就大举进入上海这个洋人聚集之地,也因此成就了席正普席家在上海洞庭商帮的主导地位。而西山人则更重情义洞庭湖沿岸,所以上海的洞庭商帮更指的是洞庭东山!
刘暹直接拒绝了见面!
至于上海本地的士绅,他们的层次真心勾不到与刘暹来见面。卢乔是新秦的上海第一任知府。刘暹依照后世直辖市的法子设上海为直隶府,级别等平省级。
上海本地的一些士绅,能跟卢乔见上一面,就难能可贵了。
刘暹拒绝接见洞庭东山帮的消息迅速在大上海传播。不说席家的一群人会急成什么样儿,也不说上海滩诸多中外商人内心里会怎么想。刘暹更关心的还是上海战事进行的情况,更关心的还是江南制造总局是否安全无碍!?
丁日昌已经是第三次发电报给天津了。江南制造总局到底炸不炸?上海被包了饺子的七八千淮军。李鸿章到底是怎么样打算?
丁日昌做不了主。一切都要看李鸿章是怎么想的!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丁日昌的儿子丁惠衡一脸复杂的走进了花厅。丁惠衡对着丁日昌叫了声父亲。递过去了一纸电文。然后对一旁心灰意冷,已经什么都不在乎的吴长庆说道:‘吴军门。别置气了,中堂大人叫我们降了!‘
吴长庆平静的脸色裂开了,人更一下从椅子上挑起,两眼瞪得突出来的看着丁日昌,看着丁日昌仰天一声叹,摇着头把电文给他。
吴长庆的心像坠入了无底儿的深渊一样,‘中堂,中堂大人真叫咱们降了?‘
‘中堂大人叫我等自保己身!‘丁日昌已经没心情再去嘲弄吴长庆没政治脑子了。他现在心神疲惫,只想把事情尽数丢了去,什么都不管了。
年轻的丁惠衡还有心劲白了吴长庆一眼,内心暗自嘀咕,‘真没脑子。中堂大人能说的这么红果果吗?一个自保己身四字,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也。‘
时间再向后退了一个时辰,上海县周遭的枪声炮声猛的停止了。驻守上海的淮军军政boss们,爽爽快快的投降了。丁日昌、吴长庆两个头首人物亲自来见刘暹。短短的一天时间而已,偌大的上海就染上了赤旗的鲜红了。
这效果是连刘暹都意想不到的。他热情的扶起跪地请降的丁日昌和吴长庆,心中高兴的都要不能自禁了。
丁吴两人这么爽快干净的投降,一点条件都不提,是不是代表着他们背后的李鸿章也准备改换门庭了?
对于刘暹来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现今的淮军跟二十年后的淮军还不一样,领军将领们还大都敢打敢战,同时李鸿章幕僚群中汇集的大批人才,也都算是这个时代中国士林当中思想最为开放的一批人!若是能完全的收入囊中,这些人都可大有作为!
刘暹举兵两万余人跨海远征,仅仅一天就拿下了偌大的上海。八千淮军投降,江南制造总局和上海府库、海关等完好无损。秦军只在上海休整了一日,就兵分三路。分别对着苏北、南京和苏南三地发起了大军。
八千投降的淮军加上之前被俘的淮军,超过万人。被编做一个独立团外加两个独立营,一个对一个配进三路大军之中。而川沙民团则被改为上海守备一团。得到了驻守上海的美差。
刘坤一在江西输了个底儿朝天,江苏的兵力真心给抽掉了很多。所以秦军两万多大军风头突进,那是秋风扫落叶一样轻松。
南通、扬州、太仓、常熟、苏州,常州、镇江,真心是一路横扫。
南京城里的江宁将军穆腾阿一天三次的向北京和刘坤一告急。他手中只有两千不到的八旗新军。江宁虽然被清廷从天平天国手中夺回了十三年,但这里的旗人远不能跟天平天国起义之前时候相比,到现在也不足两万人。丁口更是只有两千许!
加上留守的两江练兵和少许湘军,南京城现下的兵力只有五千。面对溯江而上的秦军,这点人够干什么的?穆腾阿急的都要上吊了!
……
江南制造总局。刘暹对这个地方是久仰大名。现在落入自己手中了,那去看一看是必须得。
要知道现下秦军的一切军需都是从广西转运来的。太麻烦,也太费钱。
如果,如果江南制造总局能短时间里就结果后勤军需的大任,这给秦军带来的方便将不次于战场上增添一万人。更不要说能节省多少运费军耗了。
机器厂、洋枪楼、炮弹厂、火药厂、汽炉厂、铸造厂、轮船厂……
作为李鸿章的命根子,这些年来几百万两银子的投入,即使相当一部分塞进了淮军之人的腰包,整个江南制造总局也可称个大字!
机械厂里的设备很不错,齐全也相当的现今。只要经过合理的整顿。江南制造总局完全可以担起重任。而对于这个拥有近两千名工人的大厂,旧有的诸多毛病的改造和根除该怎么去做,刘暹一点都不担心。
这个工厂是属于总后勤部的装备局的。是军方的财产!刘暹相信军方有足够的手段来保证自己的利益。
至于期间要杀多少人,打压多少人。审判多少人,他就不操心了。
……
十月下旬。
一辆漂亮的四轮马车辚辚的碾过那坑坑洼洼的街道,剧烈的颠簸将车里的乘客颠得东倒西歪。虽然这种感觉与天津的街道没什么两样,但里头乘客还是透过车窗发现了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
‘云普兄。那些力巴在路中间修得是何物?‘乘客好奇的向坐在对面的朱其昂询问。
‘那不是力巴,是衙门交通局下属的建筑公司的工人。修得是交通岗亭。那上头得站着交通警察,指挥交通,手里拿两面旗,一红一绿,绿的通过,红的止步,谁敢违反,当场扣下。
还有那靠右行驶,都是新秦占了上海后的新政之一!
以后还要修马路。这坑坑洼洼的,都是打仗时候炮弹落下的坑洼。年前是都要修平的。几位若是年后再来上海,绝对不会感觉颠簸。‘朱其昂笑着说。
‘那要是人走路呢?那什么交通警察管不管?‘那人又问。
‘那他就管不着。但不许乱穿马路,尤其是街口,得走斑马线。‘朱其昂的回答总让乘客觉得云里雾里的听不懂。
‘何为斑马线?‘
‘这个啊……现在路还没修呢,还没画。其实就是画在地上的白线,跟斑马的纹路差不多,故此得名。……别问我什么是斑马,我也没见过。交通局发的交通手册上就这么一说。‘朱其昂有些讪讪。但没办法,这位是李中堂派过来的人,他必须要招待好的。朱其昂可不愿在外头留下一个白眼狼的名号。
虽然他已经抱上了新秦的大腿。可对于李鸿章,朱其昂只有一百个尊重。
这车里的乘客也是他的老熟人,盛宣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