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隆隆的炮声过后,一枚枚迫击炮弹疾快的穿出白色的火药烟雾,在天空中化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伴随着一声声尖锐呼啸,降落在仓惶的淮军队列当中。
长长的尾啸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轰轰——”的爆炸声就在淮军队列中传出。十二门迫击炮的急射,拿炮弹落得真跟下雨的一样。
轰轰的响个不停!每一团浓烟腾空升起,就会有几个或是更多不幸的清兵死伤流血。这一刻,整个天地仿佛都在爆炸声中颤抖……
张文宣胸腔里的空气好似凝固了一样。那黑云压城一般的破灭,他内心里的感受是那样的喜庆,自己似乎眨眼间就进了十八层阿鼻地狱。
空气中飘扬着淡淡的腥味,这是血的味道。十殿阎王这个时候肯定正在哈哈大笑着,无数条生命将会在未来的一个小时之内如熟透了的水稻小麦一样被收割掉。
淮军没有火炮,没有重机枪,一些士兵甚至连杆枪都没有。张文宣有一千多人,他们面对的只是一个大队的秦军士兵,但根本挡不住。
秦军枪法精准,珠落玉盘一样清脆的枪声下,是本就被隆隆炮声吓得魂飞魄散的淮军不停的被打死打伤。
撤退的路上淮军已经是尸横遍野了。
“上刺刀,全体上刺刀。”个子不大的高琼大声吼叫道,同时手中高举起了指挥刀。
“弟兄们,随我杀啊……”一个上尉中队长高声叫道。
“杀啊……”瞬间整个大队的四五百人,齐声呐喊着。
……
司元亨纵马来到骑兵队前,手握着一柄老式的藏族弯刀。作为一个改了汉姓的藏人,司元亨却没改变自己刚猛的本色,高声叫喊着:“弟兄们。是汉子的,跟我杀啊……”一带马缰,纵马向着不远处的清军马队冲杀过去。
他身后只有一个中队的骑兵跟随。大队的主力还在后头。
但司元亨不愿意再等。
眼下清兵士气低迷,正是骑兵出击的最好时候。
是的。他们人多。但他们人多又算得了什么?不是人多就能打得。
“杀啊……”八九十名骑兵齐声高叫。整个战场上秦军大局已定,是以秦军骑兵人数虽少,但个个无不是气势高昂,信心十足。
“杀啊……”高举的战刀向前猛劈,一百骑都不到的秦军骑兵照着至少有二百骑的淮军马队残部冲了去。
“杀啊……”
“杀啊……啊……”
徐邦道高举着腰刀,拼命鼓舞着士气。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看着不远处的徐邦道,司元亨心中冷冷一笑。清军兵无斗志。现在队形都已经乱了,还拿什么来阻挡自己的冲锋?
弯刀划过一道银光,吻过一敌的咽喉,回刀磕去另一把刺来的马刀,司元亨别看做了少校大队长,但武艺半分不落下。转手就还了一刀,一颗脑袋飞了开。
带着身后的骑兵,司元亨一头撞进清兵队中。一把弯刀寒光乱舞,上下翻飞。所到之处残肢断臂,惨叫连天。明明人少。但秦军却在一开始就奠定了胜局。八九十骑兵就像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插进了豆腐中,所到之处无有一丝阻碍。
那被裹进骑兵当中的徐邦道本人,就像是一股汇入大江的小河。翻卷起一朵浪花,却转眼间就在阵中消失了。
……
雷鸣般的爆炸声在耳边响起,罗荣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阵气浪从脚下猛地掀翻在了地下,摔得头晕目眩。
半天他才爬起身来,轰鸣的爆炸声依旧响彻天地,但罗荣光的脑子却是一片空白,两耳也嗡嗡的,像似有一百只蜜蜂在耳朵不停地闹着里一样,外面什么声音都听不到。扯着脖子他厉声吼道:“开炮。给我开炮!打,打!还击——”
态度鉴定。这时他镇守大沽口多年来养成的坚毅。如果历史不曾改变,在1900年之前的二十多年里。罗荣光还将一直守卫在大沽口。但现在他的声音中拿一股惊慌是掩都掩不住的。
没人去搭理他,这时候谁会有那个时间?城头被炸。这些本来就是一帮勉强拼凑起来的守军,现在已经炸营一般的向城内逃去开。错乱纷扰之中谁还有空去理会罗荣光!?
巨大的爆炸声以及那可怕可怖的密集炮火已经让这些清兵吓破了胆!如此猛烈的炮火覆盖,仿佛要翻天覆地了一般,历经了昨日的大败后的淮军,有谁心里能承受得了?
罗荣光怒极发狠,猛地抽出腰刀,‘唰’的一刀砍下了一名惊慌失措的淮军士兵的首级,拎着血淋淋的脑袋向四周厉声喝道:“谁敢再逃?斩立决!”
“快整队,都给我还击。各军都听令,凡有乱窜者,杀无赦!”
厉声吼叫着的罗荣光如同厉鬼一样。周边的溃兵也像是见到了厉鬼一样纷纷得散开,避开他后再接着继续向城墙下逃跑。再由败兵远远看见罗荣光的样子,便知趣的从旁边绕道溜了过去!罗荣光是又急又气,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一颗炮弹落在他身边。
轰然爆炸,土沙飞溅中壮悍的罗荣光像一片枯枝败叶般崩飞了去……
火药爆炸,强大冲击力在瞬间将整个薄皮弹壳撕成碎片,里面装的还有少许铁屑。每一枚开花弹在爆炸的眨眼间,就会产生无数的小碎片(细铁屑)在人群中四射乱穿……
当数以千计万计的弹片以及铁屑钻入清兵们的身体时,无数人在撕心裂肺的惨叫着,他们凄厉的叫喊声即刻响彻在了宝应县城的上空。
惨叫声此起彼落,惨叫声络绎不绝。战场血肉横飞,城外原本碧绿色的麦田,在炮弹爆炸过后,就像是沾了一点番茄汁似的绿色抹布。
战场上留下了遍地的尸体,还有痛苦不堪的众多伤兵。
一名华盛军的英国军官在他后来的回忆录中写道:“……我们的士兵们离开了安全的胶州湾,离开了他们舒适的生活的地方,来到这个残酷的战场。很多人几乎是在战争来临的第一刻,就因为无法马上适应战争而立刻在残酷的战斗中丧命……”
当然,秦军的伤亡肯定也是有的。只是淮军看不到。
英法德三国精心训练半年有余的华盛军,都没有真正意义上冲锋陷阵,就随着淮军主力的败溃而一路往南撤退,最终在一条不大的河边被秦军咬住,然后悲惨的遭遇了全军被歼的耻辱。
随军的英国《卫报》的战地记者詹姆士.科林在他发回的《战地纪实》中写道:
“士兵们得到命令,必须坚守在小河边,将秦军军队重新推回南面去。否则,整个整个部队就会崩溃,进而,整个华盛军就会随之解体。
……华盛军的士兵们沿着平坦的地表向进攻的敌人发起反击,死神始终伴随着他们,不断有人被子弹击中,就地躺下低声哀嚎,他们不敢太大声,生怕在这死神笼罩的黑夜里,引来子弹的攒射……
只短短的半个小时不到,在秦军部队的密集火力和近距离的手榴弹投掷下,士兵们被迫退往小河的另一边,他们痛骂着自己的野炮部队,抱怨秦军的勇猛和强大的活力。部队的士气很糟糕,士兵们已经失去了胜利的信心,哪怕只是这一小战的胜利。
我注意到,之前排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些华盛军中最勇猛的士兵,似乎都没能撤下来,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如果他们没有投降,愿上帝保佑他们……
……在长达十分钟的漫长炮击之后,是的十分钟,很长很长的时间。没有在战场上无助的经历炮火煎熬的人是无法理解时间的漫长的。第三步兵营的营长格雷少校再次发动了进攻。因为他们对面的秦军分出一支部队从侧面开始了进攻,华盛军正面的敌人兵力削弱了,所以格雷少校希望用进攻来打退正面的敌人,然后大部队从容的解决侧面上来的敌人。这一次他的口气很严厉,于是进攻部队的人数更加众多起来。参加的士兵并不只是第三步兵营的,所以这一次的战斗持续了很长时间,士兵们坚持了很久,尽管一直在不断地损失,但是他们没有撤下来,他们始终在坚持……他们重复着向前、停止、卧倒、起身、继续向前……
……我看见之前接受过我采访的曼因斯坦中尉被抬了下来,他的喉咙被从侧面打穿了,血不断地冲进气管,这让他的嘴里不断地喷着血沫。一直等到军医给他做了喉部插管之后,他才终于暂时平静了下来……
……这场残酷的争夺战还在继续……”
在夜间的战斗中倒了霉的还有多国组成的战地观察团。这些大鼻子在平常的时候绝对是淮军官兵不敢招惹的存在,但是在夜晚,在兵荒马乱的时候,别说是洋人,对于一些求活命的兵痞来说,就是参将副将总兵,该下手的时候也会下手!
总数五十来人的战地观察团自上一回的损失之后,这回遭受了一次真正的重创,天亮后的清点,竟然有一半人不再了。这其中甚至包括了俄国和美国的观察团团长,两个准将级别的大人物……
而那些失踪的人中,真正在秦军手中的只有两个。两个人里绝对没有俄美观察团的准将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