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她顾不得这许多, 爬起来就跑,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这小院位置偏僻,梁怀玉跑出来别说看见人了, 连个鬼都没有, 她又不认识路, 一阵吓跑, 也不知道到了哪儿。

跑着跑着突然觉得手脚发软, 浑身乏力,还从里到外地热,冷风吹在脸上都压不住那种。

肯定是那什么药……

梁怀玉停下来, 扶着墙慢慢地往前走,还是想哭,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沿着墙根走了一会儿, 瞥见前面有一辆马车, 她拖着发软的身体走近,求救:“救命……”

一抬头, 发现冷着脸的薛冰正直直地盯着她。

……

陈斟掀开帘子,露出一只手,问:“是哪个不长眼的?”

梁怀玉觉得此情此景,似乎有点眼熟。

她拍了拍马车车厢,微喘道:“陈斟, 救命。”

她声音已经很小, 陈斟从车里探出头来, 黑着脸看她。见她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思索一秒, 伸出了手扶她上车。

梁怀玉的手也是热的,热得不正常。梁怀玉把手搭在陈斟手上, 借力上了马车,想把情况说清楚,未出声却先发出了一声□□。

陈斟看她脸色不对,探了探她的额头,很烫。

“回府。”陈斟对外说道。

薛冰得了令,驾驶马车回府。

梁怀玉也听到了自己的□□,心中羞耻万分,只好紧闭着嘴,不再开口。

嘴上没有了声音,她的身体却反应强烈。她略挪了挪,别过身,不对着陈斟。

陈斟揶揄地笑道:“我都要怀疑梁掌柜是在向我投怀送抱了。”

梁怀玉把他的话停在耳里,意识却越来越涣散。她使劲掐了自己一把,一瞬间的痛感把意识稍稍拉了回来。

马车停在陈府门口,陈斟问她还能走吗。梁怀玉点了点头,谁料一下车腿就是一软,便这么往前栽去。陈斟伸过胳膊,一把把她捞回来,揽在怀里,很轻地啧了声。

梁怀玉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非常用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薛冰,去找个大夫来。闲北,去备桶冷水。”

二人得了吩咐,应声推去。

陈斟绞住她的手腕,不让她乱动,半拖半抱地把她弄进了屋。

梁怀玉模模糊糊地想,她为什么要找陈斟求助?万一陈斟也不是什么君子怎么办?

不对,陈斟本来也不是君子。

是个大大的小人。

这一句刚从脑子里过去,就忽然一下失去重心,往旁边的桶里栽进去。

陈斟用了十二分的力,梁怀玉是头朝下进的水桶。眼睛鼻子嘴巴都被水淹没的时候,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要死了。

呛了好大一口水,挣扎起来,终于能得以呼吸。

十二月的天气,泡在冷水里简直是透心凉。梁怀玉免不得要挣扎,每次头往上一分,就被陈斟往下按一分。

如此几次,陈斟似乎还得了些乐趣,轻笑了声。

陈斟笑没笑梁怀玉没听清,她只觉得自己像一只溺水的旱鸭子,怎么扑腾都上不了岸。

在水里泡了半个时辰左右,梁怀玉的神志渐渐恢复,她咳嗽了声,声音有些哆嗦,“谢谢。”

虽然被折磨了好一通,她还是得说声谢谢。

陈斟伸手把她从桶里捞起来,叫了个丫鬟进来给她换衣服,又让在外头候着的大夫进来。

梁怀玉浑身湿透,冻的直哆嗦,在丫鬟伺候下换掉了湿衣服,缩在被子里,等大夫给她诊脉。

大夫一进来,看了眼陈斟,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姑娘。一诊脉更不得了,这,这……

陈大人原来有这种嗜好么?大夫的眼神一变。

陈斟在身后站着,问情况:“怎么样?”

大夫回答得十分谨慎:“姑娘应当是有些体虚,还有些受凉,不过好好养一养,没有大碍的。”

陈斟现在他身后实在太有压迫感,大夫说得小心翼翼。

陈斟嗯了声,让人送大夫出去了。

梁怀玉打了个喷嚏,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衣服像是新的,还有点大。

陈斟走过来,问她:“你是打算等会儿回去,还是想在我家住一晚上?”

最后那句说的时候陈斟笑得促狭。

梁怀玉头摇得像拨浪鼓,“哪儿打扰陈大人啊,我回去我回去。”

陈斟似笑非笑,“一会儿叫我陈斟,一会儿又叫陈大人。没想到啊梁怀玉,你胆子挺大。你知道上一个叫我大名的人怎么样了吗?”

梁怀玉眨眨眼睛,十分无辜,“情急之下,我错了,我不该直呼大人名讳。”

陈斟继续说道:“坟头的草也就长了三尺高吧。”

梁怀玉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我敬仰大人,如敬仰泰山。”

陈斟满意地点点头,转过身来回踱步,“嗯,很好。那说说另一件事,救命之恩,你该怎么报答我啊?”

梁怀玉诚实道:“我觉得,我救了你三次,你救我一次……”

“嗯?”

梁怀玉赶紧改口,义正言辞:“做牛做马,一定报答大人的救命之恩。”

陈斟点了点头,“嗯。闲北,送梁掌柜回去。”

???

她回答得不对么?

梁怀玉急急忙忙掀了被子,穿鞋,跟着闲北回去。

走到门口,发现狗哥正在门口站着,朝她汪了两声。

梁怀玉摸了摸狗哥的头顶,跟上闲北,往门口走。

走到陈府门口,她看见对面有一家包子铺,她的肚子适时地叫了。从早上吃了吃饭,折腾到现在,她是滴水未进。她头都要饿昏了。

梁怀玉看着那家包子铺,像看到救星,小跑着就过去了。

“老板,这包子怎么卖?”梁怀玉饥渴地看着笼屉里的包子。

老板看了她一眼,下巴一扬,“不卖。”

不卖?为什么?梁怀玉皱眉。

老板说:“我这包子,不卖给陈斟的人。”

梁怀玉鼓起脸颊,实在是饿,她一瞪眼,大声问:“你卖不卖?”气势汹汹。

老板也挺起胸膛,回答得铿锵有力:“不卖就是不卖!”

梁怀玉潇洒利落地转身,不卖就不卖,她回醉月坊吃。

她不仅要回醉月坊吃,她还要开一家包子店!

梁怀玉气鼓鼓地回到马车上,气死她了,她决定回去之后,立刻,马上,开一家早点店。

闲北送她到醉月坊门口,梁怀玉谢过闲北,转身进门。她换了身衣服,梁清一眼认出,敏锐地察觉出发生了什么事情,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

梁怀玉摇了摇头,凑过头去,悄悄地说:“等会儿再跟你说。”

梁清皱了皱眉,没说什么,跟了她去后院。

梁怀玉进了后院,云瑶在自己房里,抬头见她换了身衣服,有些奇怪,问道:“你怎么回事?”

梁怀玉坐下来,定了定心神,抓起桌上的杯子一口喝尽,才缓缓将今天的事和他们俩说了。

云瑶将杯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表情凝重,“这也太过分了。你怎么不叫我一起?”

梁清也带着责备:“是啊,你怎么能一个人呢?”

梁怀玉也来气,“我没想到她们会这么恶毒,气死我了。下次逮到机会,我一定要把她们俩吊起来打一顿。更气的是,我今天从陈斟门口出来的时候,想吃东西,结果那个卖包子的,居然不卖给我!我决定了,我们再买个铺子,开包子铺,开满京城,让他没有生意做!”

云瑶失笑:“嗯。买买买。”

梁清叹了口气,起身,只又重复叮嘱了梁怀玉几句,退了出去。

房间里剩下云瑶和怒气未消正气鼓鼓捏着杯子的梁怀玉,梁怀玉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恶狠狠地喝了。

云瑶撑了撑下巴,若有所思地和梁怀玉说:“你和陈斟,似乎关系很好。”

梁怀玉闻言一愣,摇头。她和陈斟关系哪里好了?简直就是被欺压的奴隶和奴隶主的关系。

云瑶挑眉,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她笑得梁怀玉心里发毛,甚至在心里反问自己,她和陈斟关系真的很好吗?

好像……是还可以。

虽然陈斟一贯嘴上说着欺压的话,但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甚至于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了她。

这件事放在被史书形容为“心狠手辣”的奸臣身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心里打起了鼓,追问为什么。

要么就是史书抹黑了他,其实陈斟是个好人。可这个理由么,不大可信,毕竟京城里人人“谈陈斟色变”,若他真是个好人,何至于此。何况,陈斟曾经在她面前杀过人,那么干净利落。好人,这个词和陈斟并不搭边。

还有一种可能,陈斟对她有所图。可她身上能有什么让陈斟图的?钱?陈斟随随便便一出手就可以拿钱砸死她。貌?长公主之流姿色上佳的人一抓一大把,以陈斟的地位,不至于沦落到要看上自己。

还能有什么可能呢?

梁怀玉胡思乱想着,都没注意到茶杯里的茶不知道什么时候洒了一桌子。回过神来,手忙脚乱擦去水渍,又对上云瑶的眼睛。

云瑶语气莫测:“怀玉,陈斟是一条毒蛇,我觉得你还是别靠他太近。”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梁怀玉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像一片迷雾在眼前,将散未散,她没来由地心慌,扔下一句“我去前面看看”后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