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陈萧然和崔大花他们早早就起床,趁着天还没亮,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在睡梦中的时候,将院子里的马车牵出。
龙一驾着马车刚刚到了村口,就停了下来。陈萧然好奇,掀开了马车帘。原来是陈叔、陈婶他们,还有陈二嘎媳妇和儿子小旺财。
“他们怎么在这里等着?”陈萧然就是为了怕面临这种伤感的离别场合,所以才会准备偷偷的离开村子。
但没想到他们还是早早等在了村口。
陈萧然和崔大花他们下了马车,看着陈婶落下了眼泪,也感觉鼻酸。
“陈叔、陈婶、大牛哥、二牛哥、二嘎婶、小旺财,你们怎么来了?”陈萧然压下心头的酸楚,沙哑着声音说道。
“你这孩子,如果不是我让二牛注意着你们家,你是不是不想告诉我们,就走了?难道因为你对村子里的人失望,就也不认陈叔、陈婶了吗?”陈婶流着眼泪,虽然嘴上埋怨着陈萧然他们,但陈萧然知道她是真心舍不得他们。
“陈婶,不是这样的,我想陈叔身体还没好,而且该交代的事情,我已经交代清楚了,告诉你们我们什么时候走,只会给我们都平增伤感,还不如我们姐弟偷偷的走了,这样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伤心难过了。”陈萧然看着崔大宝和崔小宝抱着陈婶哭泣,自己也落下了泪。
“你这孩子,从小主意就正,我就是身体再不好,还不来送送你们吗?再说,你们这一去千里之外,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到了,哪能不来送送你们呢?你这样做,不是看不起陈叔我了吗?”陈叔已经能下地,虽然没有流泪,但眼眶也红红的。
陈萧然知道如果村子里还有人真心实意来送他们的话,就是陈叔和陈婶了。陈萧然低下头,说了句“抱歉”
陈大有还想再说她两句,但想到这有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也不想给彼此留下遗憾,抚了抚哭在老婆怀里的大宝和小宝的脑袋,“你们这一去,京城路途遥远,该带的东西都带了吧?别怕麻烦,到了路上有的地方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东西,生活必须品都带上,还有,虽然你们有龙一保护,但你们也要小心一些,遇到危险能破财免灾的就破点财,人没事才是最大的事情~~”
陈萧然看陈叔还有许多话要说,从来没有见过陈叔这么能说过,原本以为这些话会从陈婶嘴里听见,但没想到一个平时这么木讷少言的人,对待她们姐弟就像对待自家要出门的孩子一样,千叮咛万嘱咐。
但陈萧然没有阻止他,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耐烦,是啊,除了奶奶以外,又有多少人能像奶奶一样真的担心她们?所以,她珍惜这份感觉。
离别的场合都是感伤的。陈萧然注意到了陈二嘎媳妇刘翠香带着儿子陈旺财一起过来了,最近今天她们几个见面的机会倒很多,因为要过户房子和田地的事情,陈萧然与刘翠香接触了几次。
短暂的接触,对这个隔壁刘家村的女人,印象还不错,虽然陈二嘎出卖过她们,但罪不及妻儿。而且,虽然村里人一直传说是陈萧然间接坏死了陈二嘎,但这个刘翠香,从来没有怪罪他对她有过敌意,每次见她都是温柔恬静的样子,从来没有争闹过什么,陈萧然把房子和地契给她的时候,也没有从她脸上看到过兴奋市侩的表情,简直就是冷静的吓人,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一样。
也是因为这点才让陈萧然注意她,也好奇她这样的女人为何会嫁给陈二嘎那样自私懦弱的单身汉?
而且,今早陈萧然也没想到刘翠华会带着儿子一起来送她们。
“二嘎婶,你怎么也来了?”陈萧然望着一直沉默在旁的刘翠华。
陈旺财在刘翠华的背上,还在睡着,清晨的水雾让她们头上都凝结了水珠。
“然然,谢谢你。如果你不把你奶奶的房子和土地给我们娘两,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旺财他爹以前也没有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一走,我们娘两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幸亏有你。”
陈萧然没想到刘翠华会在她即将离开的这个早晨,在小洼村的村口才对她表示感谢,这么多日子以来,其实她有过很多次机会,但陈萧然一直没有听到过她对自己说身谢谢。虽然陈萧然不在乎被她感谢,但常理考虑,一个陌生人给了自己一大笔财产,难道会没有任何表示吗?
陈萧然看着眼前的刘翠香,从她兴奋的眼神中终于读懂了她的意思,原来她一直表现得那么冷静就是吃准了自己吃软不吃硬的性格,故意表现得满不在乎,陈萧然才会不反悔将房产地契给她。
今天陈萧然终于要离开村子了,刘翠香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对于她这个外村的新寡妇来说,丈夫死了,还有一个儿子,想回娘家只会招嫂子的白眼,而留在小洼村这个穷村,她还真不知道该要怎样生活?
直到陈萧然自己提出要给她们娘两“赔偿”,要将房子和土地都留给她们母子,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要晕过去,但她仔细想过,知道陈萧然的性格,如果自己表现得像她婶婶那样市侩贪财,肯定会引起她的反感,到时候会不会也像她两个叔叔一样,一点东西都分不到了?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表现得毫不在乎的样子,直到此刻,陈萧然她们真的要离开村子了,她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陈萧然这才知道看错了刘翠香,但她没有想过要将房子和土地再要回来,本来她们母子就生活艰苦了,如果再不有点心机,怎么能在这个艰难的世道生存呢?本来陈萧然还担心刘翠香能不能守住她给她的财产,但现在看来,陈萧然是杞人忧天了。
直到此刻,陈萧然才真正放心心来。凑近刘翠香的耳边“婶子,我不管你将来会不会再嫁,但旺财是二嘎叔唯一的儿子,是我们陈家的人,你要照顾好他,否则,村里人也不会放过你的。”
刘翠香看着陈萧然面带微笑的警告她,她没有感觉到一点害怕,因为她就没有想过再找个人再嫁了,有了陈萧然给的房子和地,她将旺财带大,也对陈二嘎有了交代“陈姑娘,你放心吧,旺财是我的儿子,我不会让他受人欺负的”
陈萧然点了点头,眼看天已经亮了起来,如果再不走,到时候见到村里人,难免也会有些尴尬。
陈萧然告辞了陈叔他们,重新坐回了马车,离开了小洼村。
陈萧然看出了大姐她们的伤感,知道她们对小洼村的感情,“大姐、大宝、小宝,你们别难过了,我们只是暂时离开这里,又不是说再也不回来了。等将来有机会,你们真的想小洼村了,我们再回来就是了。”
崔大花哪里不知道妹妹是在哄她们,村子里的房子和地都没有了,她们还能回来吗?这一去,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但她还是选择了不让妹妹为她们操心“嗯,我知道。”
“大宝、小宝,你们也别难过了,等去了京城,你们就知道还是大城市好了。听说京城要什么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可多了。”陈萧然哄着崔大宝和崔小宝。
“二姐,是真的吗?京城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吗?”崔小宝年龄最小,也最容易走出伤感,一听二姐说京城热闹非凡,也来了兴致,嚷着让陈萧然说说京城。
但陈萧然也和他们一样,从没有去过京城啊,哪里知道京城到底有什么?刚才只不过是根据前世经验,才顺口哄骗小孩罢了,现在真要她说出个一二三出来,还真的难倒了。
“总之,京城是皇帝还有王子、公主住的地方,难倒不比西南好吗?到时候去了京城,你们自然知道了。”陈萧然怕被崔小宝继续缠着,漏了怯,假装累了,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崔大花哪能不知道妹妹的心思,将崔小宝拉到自己怀里,哄着崔小宝“小宝,别急嘛,我们这不就是去京城了吗?等到了京城,姐肯定让你吃好、玩好,二姐现在太累了,让她先休息一会吧。你和大宝早上起那么早,不困吗?趁着现在没事,你们也补个觉吧,这一路可都要坐马车,到时候,你们想睡都睡不着了。”
崔小宝和崔大宝听大姐的话,也老老实实的在马车里补了个觉。
崔家姐弟一路颠簸,在路上走了一个半月,才来到了龙朝的首都,汴州。
“陈姑娘,我们已经到了汴州了,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是不是要先找个地方住下?”龙一一路上对崔家姐弟几个无微不至的照顾,尤其是对崔大花简直就是赤裸裸的一路撒狗粮。
陈萧然虽然对龙一的态度有所缓和,但还是不放心让大姐嫁给一个随时都要面临危险的男人。她在路上也寻了个机会问了大姐,记得当时崔大花是那样回答的“二妹,我不像你,聪明、勇敢还能挣钱,我一直就希望找个真的疼我、爱我,不在乎我的身世背景的男人就够了。不论他是不是长寿,也不论他是不是随时都有可能受伤、甚至死亡,我都会真心实意的守着他的,绝不会后悔的”
陈萧然当然知道那天龙一跟她说话的时候,外面的人就是大姐,她也一点不意外大姐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反对龙一与大姐结合,就是怕大姐将来会后悔,既然她自己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不会后悔,那陈萧然又何苦去做个恶人呢?如果真的硬要阻止大姐,搞不好将来大姐还会埋怨她。
只要大姐自己想清楚就行,陈萧然选择了顺其自然。所以,这一路,崔大花和龙一两人的感情才会在陈萧然的默许下,迅速升温,如果不是崔大花还没有及妍,搞不好龙一一到京城就要聚了她了。
好在,龙朝姑娘14岁就及妍了,龙一如过真有心的话,也不怕再等两年了。
陈萧然听龙一问她打算,想起了那天在程记衣铺,当时陈晓然告诉程掌柜要来京城的时候,他给了她一封信,说他哥哥程耳也在京城做成衣生意,也开了一间程记衣铺,如过她有困难,可以去找他。
陈晓然现在还没有想好来了京城要做什么,也没有决定是不是还要与京城的程记衣铺合作,不过,在京城寻个落脚点,是现在的首要大事。
于是,“嗯,我和大姐都对京城不熟,龙一哥,你在京城呆过,还是要麻烦你给我们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其他的事情,等我们先安顿好后再说吧”
“好嘞,来京城找落脚的地方,还是要去大栅栏的八大胡同那里,那里人口清净,也没那么复杂,价格也比较公道”龙一想了想,说道。
“嗯,价格贵些,倒无所谓,主要是清净、安全,我们家里的情况,您也是知道的,就我们4个孩子”
“嗯,我知道了,我肯定先把你们安排好,你就放心吧”龙一拍着胸脯保证。
龙一想起出发前,收到过公子一封信,说到了京城,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如果陈姑娘同意的话,可以先去将军府住下,反正将军府里只有一个老太太,她也单独住在她的院子里,平时也很少出来,一般也见不到的。
龙一本来以为这是件好事情,在路上找了机会对陈萧然提过一次,没想到被她严词拒绝了,说无功不受禄,她们一家人身份不明的怎么能住进将军府呢?
龙一看陈萧然态度坚决,也没有继续劝她,只是将陈萧然的态度告诉了公子,公子回复他,一切全由陈姑娘决定。
有了公子的这句话,龙一哪还敢擅作主张,所以,才会一到了京城,就问陈萧然该选择哪里落脚。龙一想来想去,还是八大胡同最合适陈萧然一家。毕竟八大胡同靠近将军府,假如真的有什么事情,自己也有个照应。
陈萧然没有再发表意见了,龙一就驾着马车进了城,直奔八大胡同,寻了个中介,组了一个一进的小院子,有两间房子,够陈萧然一家住了。
安顿好陈萧然她们,龙一驾着马车回到了将军府,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京城,龙一此时才有了回到家的感觉。
这就是龙朝首都,汴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