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鞋……
“小姐！你看！”塞外笑盈盈的举着一双鞋看着我，“小姐，我终于学会做绣花鞋了！你看这个花纹是小姐最喜欢的桃花！送给小姐！”
我笑了笑摸着圆鼓鼓的肚子，“算了，太花了，还是你自己穿吧！”
“小姐，这是塞外专门绣给你的！”塞外嘟嘟嘴巴。
“哎呀，你看，”我晃晃自己的脚，“我的脚都肿了，以前的鞋码肯定是穿不上了，要不这个你自己穿？再给我做一双大一点的？”
“哎呀~是桃花的~”塞外忸怩的说。
“哪有什么？”我乐呵呵的推推她，“怎么，怕晓误会啊！”
“小姐！”红扑扑的笑脸一脸的埋怨。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看，我又胖了！估计你得学着给我做衣服了！”
“没问题啦！只要小姐不嫌弃塞外做的衣服一个袖子长一个袖子短就好了！”说着笑了起来，那笑声我现在还听得到。
我不敢抬头，可我必须抬头，房梁之下，头顶之上，一条白绫从她脖颈之下穿过，面无血色的塞外紧紧闭着眼睛，毫无生机的如一个布娃娃一样悬在半空中，“来人啊！都是死的吗？”眼泪从眼角滑下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那几个宫女。
手冰凉的犹如一块冰，摸到脸颊的时候眼泪更是止不住了，人早就没了任何生命体征，看来是我刚刚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出事儿了，“塞外！我让你睡一会儿，等一会儿起来给我熬粥啊！我最喜欢你做的粥了！”说着垂下脑袋，“你们快点把火盆拿近一点！塞外全身都是冷冰冰的！这样会生病的！”
“娘娘，姑姑，已经不在了！”
“住口！”我狠狠的瞪着那个说了真话的宫女，“本宫要你做什么，你就快点去做！”那几个宫女立即退了出去，转身握着塞外的手，“塞外，今天晓跟我说了，他要娶你！我准备给你好好置办一份嫁妆呢！你喜欢什么？”用手擦掉脸上的泪水，“我知道了，我准备的你都喜欢对吧！”最后终于绷不住，泪水如洪水一般流了出来，“塞外！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也要离开我，你也要留我一个人在这个世上？为什么？以前我赶都赶不走的你，为什么现在这么主动的要离开我？为什么！”转头的瞬间被房梁下的一片空白吸引住了，看了半晌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握着塞外的手趴在床上，“灾星~我果然是灾星~”
朦朦胧胧中似乎是睡着了，脑袋里却一片清明，听得到任何声音，耳边一直都是塞外在叫我小姐的声音，还有她满满都是活力的笑脸。
初次见面的时候，她笑意盈盈的叫着小姐，伴着我化解了破城之灾。
大乾夜袭的时候，她拉着我叫小姐，带我回到了似乎是我应该在的地方。
被迫和夜白成亲的时候，她叫喊着小姐，坚定的和我远走离乡。
嫁入王府的时候，她含笑叫着小姐，要我坚强。
与嘉年生出嫌隙的时候，她沉着气叫着小姐，让我相信嘉年是爱我的。
策马上战场的时候，她只是说，不能和小姐分开。
入主蔺王府的时候，她静静跟在我哦身边。
知道真相，失去侍箫的时候，她说一辈子不嫁陪在我身边。
众叛亲离的时候，即便是万劫不复，她也跟在我身边。
从漠北嫁入王宫的时候，为了隐瞒身份，是她在额头上留下难看的朱红痣。
我不是不知道，晓曾经不止一次试图想要带着她离开这里，都是因为我，因为她忠心的小姐不能离开，所以她选择跟在她身边，难道这么久了他就没有发现，她的小姐这么不中用吗？身边想要保护的人，一个个都死于非命。现在就连她自己都……
“娘娘！娘娘！”身边一个小丫头轻轻推着我，“娘娘。”我微眯着眼睛，看着她，“娘娘，晓侍卫求见！”
仿若被电打了一般一下坐直了身子看着她，小宫女被我吓了一跳，“晓……”
“是！晓侍卫说有事儿跟娘娘汇报！”说着担忧的看着我，“娘娘，您没事儿吧！”
“没事儿！”我看看床上还在沉睡的塞外，摇摇头，“塞外不在的事儿，你们没有多嘴跟晓侍卫说吧？”
“没有！娘娘没有吩咐，奴婢们半个字儿都不敢说出去！”
我看看这个小丫头，塞外跟着我的时候也是这么大吧，“好！你叫什么？”
“奴婢落红！”
“今日起，你就是望帝宫的长宫女，负责接手所有塞外的工作，外面人问起来，你就说塞外在养病，其他的事情一个字儿都不准说出去！”她跪在地上应了一声，我站起身看着躺在床上的塞外，“安排几个嘴巴紧办事儿靠谱的宫人做一个花船，问起来就说是本宫有用！”说罢摸摸脸颊，朝外面走了出去。
台阶之下一抹红色焦急的走来走去，看到我出来，立即站定在原地看着我，我微微一笑走下去，“查到什么了？”
“哦！现在还暂时没有进展！”晓答复道，“不过一切都安排好了，小姐放心，如果有什么事儿，我一定第一时间来报！”
“不用了！”我沉了沉，若是让他知道塞外死于非命，恐怕他现在就要冲去凤栖梧要西宫殿一个交代吧！可是听风楼的势力在王宫中已经薄弱到连禁卫军都能控制住，我保不住塞外，也不能要晓去送死！“我还有事儿安排你！”看看远处，“要过年了，我和塞外都是角耳人，这个时候回不去，你能不能代替我们回去看看！若是还有族人生还，回来也好告诉我，我也好生照顾着！”虽然他迟疑了一下也还是应了下来。
“小姐，臣刚才去了塞外住的地方，塞外不在，臣想知道……”
“塞外好的差不多了！现在就在里面，和本宫商量着该准备什么东西过年！虽然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日子，可是也不能免俗，到时候失了人心！”说着笑了笑，“我打算过了年妖逆门成亲，你该不会这么沉不住气，现在就想见见你的新娘子吧！”
晓脸色一红立即低下头，“臣即可启程！”说罢就朝着外面走去。
站在原地的我看着那抹红渐渐走远，眼泪又流了出来，我不能让他见她最后一面！为了他我也不能这么做，塞外也不会希望看到晓白白送死！所以，转身缓缓走上楼梯，心里默默道：恨我吧~
塞外静静的躺在我的床上就好像是睡着了一般安静，而我则是在不远处静静的坐着看着房梁还有躺在那里的女孩儿，手里抱着那个装着烫金印的盒子，出了神儿，手里则是不停的打开合上、打开合上……“啪嗒，啪嗒”的声音一直回响在屋子里，原本冬日里就看不到什么太阳，现如今太阳落山了，居然还洒出了一片粉色的光彩，透过门的缝隙照进了屋子，细密的光彩在床边铺开，就好像是上天来接她的一般，我静静的看着，塞外，你是走了吗？你是笑着走的吗？你恨我吗？如果我没有让晓跟着我，是不是今天就不会这样？如果，如果我今天安安静静待在王宫里，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娘娘！”落红推门进来走到我身边，“晓侍卫已经离开夏廷了，看着方向是去角耳没错！”
“那就好！花船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娘娘的话，已经准备好了！”
“好！吩咐几个宫人来我这里带着塞外，去花灯会的那条河！”说罢抱着盒子站起身，落红准备出去吩咐，我却又开口了，“我来之前这里都是这样的吗？”我指着房梁的位置，“那里没有翻到的东西吗？”
“娘娘！”落红一下跪了下来，“您不在，您的房间除了塞外姑姑以外，其他人都是不允许进入的，今日奴婢们看到塞外姑姑吊死在房梁上的时候都不敢上前！”
“不敢上前？”我突然笑了起来，“若是你们敢上前，说不准就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落红似乎听懂了我的意思，立即开始磕头，“娘娘明察！娘娘明察！奴婢们绝对没有胆子毒害姑姑！更何况姑姑平日里对奴婢们都是极好的，奴婢们就算是受人指使，也绝对不能辱没了良心啊！”
我笑了笑看看落红的粉色的衣服，“别怕！本宫没有其他的意思！你去准备吧！”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我小声呢喃了一句，“辱没良心？呵呵~这个王宫里哪里还有什么良心让你辱没啊！”说罢看着手中的那块粉色布头，又看看门口……
宫中那条河一边连着宫外一边就是深宫，曾近河对岸站着的他们现如今又在哪里？当日乘着花车德蒙恩宠的人，早就香消玉殒，宫里的每一处精致都是不能细细琢磨的，仔细品味那里不是韵味、而是绝唱~
看着河水中央的花船上静静躺着的她，嘴角浮上浅浅的微笑，即便你的死是秘密，我也要你美美的离开！说着拿起手中的木桶将木桶里的液体全然泼在船上、塞外身上，拿起火把扔到花船上，放开花船随水缓缓飘荡而去，熊熊火光照亮了整条河，塞外，生前没有办法要你去宫外自由自在，而眼前着一切是我能给你的，去吧，去宫外，如若真的有灵魂，去那个你想要陪伴的人身边吧！
“娘娘！”落红撑开伞打在我的脑袋顶上，挡住纷纷扬扬的雪花，“今年冬天来的特别早，这雪下的就好像是止不住了一般！”
“是啊！”我叹了一口气，“这冬天，来的的确太早了！”攥着手里的盒子缓缓的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之后又站住脚，“落红！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你很后悔的事儿啊！”
“啊？”她怔忪了一下，“没有！”我松了一口气，你若是如此不知悔改，我，真的没有办法再给你一次机会了！“啊——娘娘！”头顶的伞掉在地上，身后的女子被几个内监打扮的人向后拖走，“扑通”一声只听的水花和几声挣扎，然后身后一片安宁，伸手摸摸自己的手臂，这冬天的水应该是极冷的吧！可是再冷，哪里会有我的心冷啊！
“娘娘！处理好了！”那个今天来通风报信的侍从说。
“我知道了！”慢慢向前走。
“娘娘，您的伞！”
我回头看看雪中的拿把伞，被风吹着在原地打着转，笑了笑看看他，“不需要了！”转身继续向前走，这宫里的路、宫里的人、冷暖自知就足够了~旁的东西，我，再也不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