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宗感觉到夫人的手已然失去了温度和柔软,他扭头对沈立行使了个眼色,沈立行高声道:“叫卫太医。”
卫太医进来把完脉,轻声对沈敬宗道:“世子爷,夫人她去了。”
屋中下人开始嘤嘤哭泣,高世曼最受不了人家哭,她伏在沈立行怀中也开始抽噎,沈立行的一滴热泪落在她脸庞,她知道,这个男人对母亲是有深厚感情的,她搂着他,任泪水流淌。
今夜自然是别想休息了,因为有了准备,灵堂什么的都搭了起来。沈家第二日上折告假,再通知亲朋好友。
父母去世,一般会被朝廷强迫解官三年,如果是军职,则为一百天;沈立行因为有军职在身,所以得以解职一百天。通知下达,沈立行也愿得这百天长假。
高世曼平日都是正常起居,如今婆母过世,她首当其冲不得休息,守灵、接待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她勉力撑了几天,等丧事办完,她终于受之不住,发起烧来。
浑身酸痛,她躺在床上,只觉飘飘欲仙,时不时还说两句胡话。沈立行本也身心俱疲,如今高世曼又病倒,他急得口腔里起了两处溃疡,他顾不得这许多,让卫太医入府给高世曼诊治,一时间院子里充满了阴郁的气息。
晚间沈立行不敢掉以轻心,躺在她身边不敢安枕,时不时起来查看她的烧退了没有,再喂她喝点水,直折腾的天快亮才睡了一会儿。
秦二听说高世曼病了,入府来看望,沈立行不想让他见高世曼,将他拦在外面,自己出去见他。秦二见沈立行平日英姿飒爽的人一下子变得这般憔悴,忙上前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儿?几天不见竟瘦了这许多,世曼可是病着,你可不能生病,要不然谁来照顾她?”
瞧这话说的,沈立行白了她一眼道:“你放心吧,我拼着这身子不要,也要把她照顾好。”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世曼怎么样?是不是累的,不是我说你,这府里这么多下人,怎么就差世曼这一人了,真是的!”秦二犹自不管沈立行已黑了的脸,自顾自说着。
“你说完了没有,这沈少夫人的位置,是个下人就能替代得了的吗?”总不能让下人代替儿媳妇守灵、接待客人吧!
秦二讪讪地道:“哎,总之你将她照顾好就是了,我走了,过几日再来看她。”
“你不用来了!”沈立行也不给他面子。
“啧!”秦二不满的咂嘴。
“送客!”沈立行喊了一嗓子便理也不理进去了。
两日下来,高世曼总算是好些了,她不爱喝苦药汁,所以沈立行只能亲自喂她喝药。她也知道沈立行这两日守着自己,瞧着他满脸的憔悴,她心疼不已,他伸手舀了勺药递到她嘴边道:“来,喝药。”
她看了看他道:“彦堂,你累不累?”
听她话中尽是心痛,沈立行咧了嘴笑道:“不累,你快些好起来就是。”
高世曼伸手将药碗端起来尝了一口,苦得她直呲牙,她索性一口气将那药喝了,咧着嘴将碗递给他道:“喝完了!”他很累了,她怎么能再让他一勺一勺的喂呢,她再把他作病了,可就不美了。
沈立行递了茶给她漱口,漱完她就躺下道:“彦堂,你别管我了,我就快好了,你没事就早些歇着吧,别累病了。”
见她这么乖,沈立行心情大好,凑上来在她脸上亲了下道:“你快睡,我去吃点东西。”
他吃完洗漱罢,天已擦黑,脱了衣服一上床,高世曼便搂着他的腰道:“我真没用,只会生病连累你。这几日辛苦你了。”
“胡说什么”,他将她搂在怀中轻抚,“我不辛苦,你快些好起来。”
“嗯”,她软软地应着,喝了药便有了困意,慢慢在他怀中睡去。
她病一好转,也就没那般磨人了,沈立行终于能睡个好觉,几日下来,两人都恢复精神,又开始正常作息。沈立行正好被解了职,在家呆着。
沈立行可没忘记母亲临终前问他杜姨娘的事儿,他笃定有人跟母亲说了什么,要不然母亲为什么会突然问起杜姨娘之事。前些日子自己是顾不上问这事儿,现在一切正常,他肯定是要查问一番的。
可以说,母亲就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才去的,他怎么可能不查。
吃罢晚饭,他以高世曼的名义叫来红双,红双心中激动,以后少夫人要留她在院儿里,自己不必再吃力不讨好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哪知一来,却只见沈立行,她忐忑不安,沈立行却不给机会她思考,一见到人就问道:“是谁跟夫人说的杜姨娘之事?”
红双噗通一声跪下道:“大爷……奴婢见夫人待杜姨娘比待少奶奶还亲,心中不忿,于是就在她面前提了一嘴儿……”
沈立行心中一沉,紧接着又问:“你听谁说的?”
红双心中天人交战,若是供出于姝,不知大爷会不会迁怒于她,可是不说,大爷也绝不是好糊弄的主儿,她一咬牙道:“大爷院中的于姝说,她偷听到安心、安然姐妹闲聊时说起……她说,她不忍心看奴婢被杜姨娘欺骗,奴婢日日守在夫人身边,也不忍心夫人被姨娘欺骗……”
呵,说的好听,沈立行怒火难当,杜姨娘的丑事竟被这么多下人知晓,以后他还混个屁啊,他挑挑眉道:“什么欺骗?”
红双一愣,她忍不住抬头朝他瞧去,只见沈立行面色平静,一点也不似知道杜姨娘偷人之事,她迷惑了,难道于姝……她不敢想,不知道于姝说的是真是假,但是有一点没说错,自己太蠢。
沈立行看着她的表情变化,心中冷哼了一声接着再问:“什么欺骗?”
红双一抖,沈立行咄咄逼人,她躲无可躲,心一横只得道:“于姝说杜姨娘在外有男人。”
“听安心、安然说的?”沈立行不动声色。
“她是这么说的。”
“蠢,所以你就跟夫人说了?”沈立行火又起来了。
“……是的。”红双小心脏开始跳,大爷不会发作了自己吧,自己也是受害者啊。
“你被于姝骗了,气死夫人,你可知罪?”沈立行声音冷得可以结冰。
红双心一紧,马上叩头讨饶道:“大爷饶命,奴婢不是有意,也是被人所骗,气不过这才……”
沈立行冷冷地看着她,想了想道:“既是被骗,也便罢了,你先下去,待夫人七七过了,再让少夫人给你安排个去处。”
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红双吓了个半死,没想到竟是这般结局,她忙不迭退下去,沈立行坐了会儿,心中有了思量,便去寻高世曼。
高世曼正靠在床上想事儿,见沈立行进来,忙对着他笑道:“你去哪儿了,一会儿便不见了人影。”
他上前坐在她身侧柔声道:“你将安心、安然叫来,我有事问她们。”
高世曼心中疑惑,叫来安心和安然后,就瞧着沈立行要做什么,沈立行见她们姐妹进来便出口问道:“你们二人可认识于姝?”
安然老实答道:“她是这院儿里的人,从老太爷那边调过来的。”
沈立行眸色一暗,他对这人还真有点印象,高世曼见他面色不虞,扯了扯他道:“怎么了?”
沈立行拉着她的手继续问道:“你们可曾在她面前提及过杜姨娘之事?”
杜姨娘的事儿,除了高世曼和自己,这后院儿里便只有这两个心腹大丫头知道了。
安然心觉不妙,安心瞧了姐姐一眼,心中也很是吃惊。看着沈立行灼灼的目光,安然想了想道:“不曾。”
“那她如何知道的?”沈立行不信。
姐妹俩双双瞪大了眼睛,沈立行又问:“你们私下可曾聊过此事?”
她们私下当然聊过,安然暗道这于姝莫非喜欢听墙根儿?于是老实道:“说过一回,难不成这于姝……”
“你们再背后嚼舌根,也不必呆在这院儿里了!”沈立行真心有些火了。这两个大丫头竟敢在背后谈论这事儿,叫他颜面何存。
安心、安然立马跪下,她们知道,沈立行不会凭空来问她们这个,那个于姝……
高世曼见这两姐妹都跪了下来,忙用手悄悄去捏沈立行,沈立行反捏了她一下,不动声色地道:“你们既然说出来被那个叫于姝的听到了,那就想办法让她以为听错了,不然你们也别留在少夫人身边了。”
高世曼一急,正欲开口,沈立行又暗暗捏了她一下,她这才没有吱声。
安心、安然只能先应下,她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少夫人刚将她们许了出去,再被赶走,那将来夫君也不会待见自己啊,她们心里急的要命,可是又别无它法。
“出去吧”,沈立行的声音还算平静。
姐妹俩一走,高世曼便赖到他身上道:“怎么了,发生何事,你也不跟人家说一声。”
沈立行暗了眸色道:“安心姐妹说杜姨娘的事儿,八成被院儿里那个叫于姝的偷听去了,不知道于姝是怀着什么心思,她跟红双说了,红双不小心在母亲那里说漏了嘴,母亲只怕是气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