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世曼皱眉,正欲让她起来叫冤,却听映红哭泣着道:“少夫人……奴婢小弟病重,万不得已之下才起了贼心,虽听说少夫人素来体恤下人……可奴婢不过是个粗使丫头,万不敢向少夫人张嘴……今儿一时猪油蒙了心,还请少夫责罚,呜呜……”
高世曼向来处理小事惯喜直来直去,何况是她房中之事,她见映红竹筒倒了豆子,觉得她也不失是个有担当之人,于是对着琼枝使了个眼色。
琼枝暗叹口气,弓身去扶映红道:“你有困难跟安心姐姐说便是,何苦做这种事情;我之前口气不好,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快起来吧,不然少夫人等会儿要生气了。”
映红眼泪又流了下来,她抬头瞧着琼枝只觉悔痛难当,当时琼枝其实也没怎么她,可她偏做贼心虚,与之生了口角。
只听高世曼轻声道:“你小弟怎么了?父母现下在做什么?”
说到这里,映红只觉眼泪跟不要钱了似的,高世曼最见不得别人流泪,这会儿恨不得自己的眼泪也要流下来,她皱了皱眉,琼枝忙扯了一下映红,映红心领神会,抹了把泪道:“不瞒少夫人,奴婢小弟贪玩受伤,本没什么大碍,哪知伤口没料理好,这两日起了烧,阿爹身体也不好,娘在外跟人浆洗几件衣裳,日子过的甚是艰难,奴婢每月的月钱大部分都给了爹娘,可是因阿爹有病,所以仍不大够用,如今小弟生病,奴婢……奴婢一时……”
话未说完,又开始哭上了。高世曼叹了口气道:“你小弟几岁了?”
“九岁。”
“可识字?”话一出口,高世曼便觉得自己真是多此一问,这种家庭,饭都吃不饱,谈何识字。
谁知映红又哽咽着道:“小弟闲玩时跟人学了几个字。”
“哦?”高世曼笑了笑,“他叫什么名字?”
“吕逢吉”,映红老实地道。
高世曼顿了顿道:“叫安心、安然进来。”
安心、安然都守在门口,房中对话也是听得一清二楚,此时高世曼叫她们进来,必是有事吩咐,一进来高世曼便道:“映红说的可是实情?你们谁跟温秀去打听打听。”
不等安心、安然回话,琼枝便道:“映红说的都是实情。”
高世曼看着琼枝,琼枝忙道:“映红娘来过几回拿银子……”
原来如此,高世曼点点头道:“既如此,安心,将映红和琼枝各打五个手板子。”
琼枝愕然,以高世曼的脾气,这会儿不是要慷慨解囊,助映红一助吗?怎么她反倒要打两人手板子了?
高世曼瞪了她一眼道:“映红有难,你不助她,反倒支使她帮你干活儿;映红拿了我的东西,你不私下相问,却与她扭打,成何体统?映红有事不向安心、安然求助,是没将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吧?既然拿了我的东西,却也老实承认了,今儿将你们两人一并打了,一来是因为你们坏了我房里的规矩,二来不打不足以让你们长记性。”
说话间安心便已拿了手板子过来,高世曼只一个眼色,她便示意两人伸出手来,啪啪啪就打了起来。
等打完,高世曼接着道:“我这房中以后再不许发生此类事情,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当守望相助才是,切不可坏了姐妹情分;今儿在房中责打你们,念在只是初犯就不让众人知晓了;安心,你去映红家中看看她小弟的情况,找大夫将他医好,若是情况严重,便叫了卫太医去诊治。”
映红听到这里,又是“扑通”一声跪下,高世曼真怀疑她那膝盖是铁打的,这般直愣愣跪下去,不疼吗。
“多谢少夫人!多谢少夫人……”又呜咽开了。
高世曼叹了口气道:“起来吧,跪得我心烦,以后有事便去寻安心、安然,若她们不理,你来找我也行,再不可行那苟且之事,虽说人穷志短,这这等事儿,一旦开了头儿,便没法收手,将来你不用嫁人了么。”
映红被琼枝拉了起来,这映红时常帮琼枝做活儿,琼枝今儿也是一时激愤才与之起了冲突,这会儿不免有些暗恨自己处事过于激烈了些:“映红,今儿是我不对,你别生我的气。”
映红抹了泪道:“琼枝姐姐,今儿全是我的错。”
“行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娘亲在外给人浆洗衣裳,又要照顾你爹和小弟,不如让她入府做事吧,安心,彤彤那边也缺个小厮,若映红小弟病好了,便送他过去吧!”本是很好解决的事情,非得打一架才能解决,世间事也是颇值得玩味儿。
映红已是喜极不知说什么才好,本想再跪,终是忍了。安心郑重点头应下,看了看高世曼的脸色道:“你们都出去吧,少夫人也被你们闹的累了,这事儿我自会安排妥当,你们该干嘛便干嘛去吧。”
等人都散了,高世曼坐在书桌前叹了口气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唉。”再加上最近老有打架事件,让高世曼不免有些意兴阑珊,心中烦乱如虫爬,她闭了闭眼,走出去大声唤道:“小虎!”
小虎摇头摆尾地跑来,高世曼心情大好,不由嗔道:“瞧你屁股都要扭掉了,还扭!”
小虎扭的更是起劲,伸着谄媚的舌头直哈气,高世曼无奈蹲下抚它的狗头道:“瞧你这狗嘴,怪不得三婶说人跟人都在演,狗见狗都是舔呢!”
这粗俗不堪的话说出来不由心气尽解,高世曼自己被自己逗得哈哈大笑,院子里的下人们不由也抿嘴偷笑。
日子平淡而忙碌地流逝,沈立行每月都会抽空回京,美其名向皇上报告龙门大营一切事宜,谁又敢说他不是想她了呢。
在高世曼的授意下,秦家名下的各店铺都积极配合钱庄,凡用钱庄小额银票支付的,都有打折,甚至有的店铺还在店外写了醒目的牌子:“本店可以打量、打滚、打粗,还可以打折。”
培养用户消费习惯,除了放血,少不得也要撒泼打滚儿卖个萌什么的。
到了年底,购物中心赶在过年前半个月开业,爆竹不知道放了多少串,高世曼唏嘘不已,倒不是她心疼那几个钱儿,在前世养成的习惯让她不免觉得这也太污染环境了。
她实在是多虑了。购物中心名曰“国泰广场”,集购物、娱乐、休闲、餐饮于一体,还有一个幼同中心,可供幼同在此玩耍;还专为玲玉坊留了个舞台,月底她们会定时免费来一场表演,让那些财力有限、平时难得去玲玉坊的平民也能一睹为快。
首天试营业,先不说别的,就说一楼的所谓“超级市场”的商品可以自选,也足以让来客大开眼界了。市场里到处都是服装统一的服务人员,来客在展示区可以尽情挑选自己看中的商品,让服务员开单后可以去提货区自提,也可以让服务人员帮忙去提,购物达到一定金额的,广场还提供送货上门的服务。
京城市区人口近百万,高世曼怕引起踩踏事故,不得不限制人流。景先找她商量道:“很多京中权贵,并不一定乐意跟那些平民一起挤,你有没有好的法子让他们能不必挤在队伍中?”
高世曼笑道:“你怎么不早说,让钱庄发行大额购物券,持此券入场的,都从大客户通道入内。”
景先笑道:“还是你狡猾。”
“哦,我常夸你聪明,你却说我狡猾,太也不厚道”,高世曼翻了个白眼儿。
“我错了,你聪明,我狡猾”,景先从没笑得这般荡漾过。
其中细节高世曼与他细细交待,今儿是头一天,秦二、李陵各带家眷齐聚,大家少不得有商有量,众人拾柴火焰高,又有高世曼从旁点拨,秦二吩咐钱庄连夜就将购物券给印了出来。
正好正值年关,各家各户都忙着采办年货,京中权贵、豪门云集,第一天的营业额高达一万七千两银子。别瞧着这个数字不怎么打眼,在这时候可是跟前世近亿营业额比肩了。高世曼倒抽一口冷气,若非第一天打折,这营业额岂不是更高?
秦二乐坏了,现下人工根本不值钱,头天利润率虽低,但架不住它数据大呀,否则根本不可能有如此收获。伟人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可是要让高世曼来说的话,有时候你来不及悟到真理,实践便将之从一个神秘的地界扯了出来,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景先也很是吃惊,他瞧了高世曼一眼,见她也是一脸震惊的样子,不免失笑:“表姐,这国泰广场是你提议开办的,你也没料到会有如此成绩么?”
高世曼眨了眨眼道:“我甚至做好了失败的准备,如今这般,实在感谢老天眷顾。”
景先故意绷着脸道:“你将这国泰广场交托于我,幸不辱命,你不感谢,反去感谢老天,你是何意?”
“你激动什么,我这不是感谢老天将你送到我面前来么?有什么问题”,若论狡辩,恐怕没几人是她的对手。
“谁激动了?”景先也非庸人,早知高世曼的套路。
“谁接腔就是谁激动了”,高世曼不甘示弱。
启真在一旁被逗得咯咯直乐,她拉了拉秦二道:“以前世曼老是跟你斗嘴,现在你有接班人了,感觉如何?”
不等秦二接话,高世曼得意地道:“你啊,跟景先可比不得,他的智商比你高两轮不止。”
景先心中熨帖,于是不再接话,不愧是自家表姐,窝里斗的再是厉害,遇到外人,还晓得枪口朝外。
秦二闻言咧了咧嘴道:“啧啧,他智商再高,也斗你不过,你不就是想变着法儿的夸自己聪明么,好不知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