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大成和散庭鹤却没有想要等着大昌放人的意思,那本《异阳经》假的不能再假,还需等到万福年验明真身?
他们将侯连升请过来,一来确实是为了保证散又凝的安全,二来,想趁大昌军群龙无首之际将散又凝救出。
然而,年大成和侯连升的所思所虑、委曲求全大昌军又有几人明了?
他们只隐约知道,散家兄弟拿了皇家宝贝在先,如今非但不交出,还因此连累自家的将军被俘,所以一通气撒在散又凝身上,除了不让他死,各种能用的邢全部用上了……
等散庭鹤和方雷柏侯乔装成山匪去劫营的时候,散又凝已奄奄一息……
散庭鹤宠爱幼弟,素日不叫他受半点委屈,特别是家庭败落之后,恨不得将他当儿子养着,哪里见得了他这般模样?当即红了眼,将来之前定好的速战速决计划抛诸脑后,从军营牢中一路杀了出来……
在外接应的方雷柏侯见半疯魔的散庭鹤,暗道要遭,上前拉着人就要走,然而为时已晚,一大批大昌军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带来的十来人如何与之抗衡?
情急之中,方雷柏侯对身边人吩咐了一句,掩护他逃了出去。
军中男儿,见血眼红,围上来的大昌部将见自己数十人已倒在血泊之中,震天一声吼就冲了上来。
饶是散庭鹤带来的都是年府中的佼佼者,也双拳难敌四手,加上还有个昏迷不醒的散又凝拖累,激战半个时辰之后,他们的人站立者仅有五人,皆已筋疲力尽靠在牢门,眼见大昌军靠近却再还手之力。
……
营门外一声马啸,打破了这死亡前的宁静,随即营门被大力冲破,一支劲旅卷夜风袭来。
为首的一队人马径直策马杀向散庭鹤几人跟前做起了掩护。
刚刚停歇下来的打斗又开始了……
年大成骑马随后进来,见散庭鹤几人还活着,才舒了一口气,一眼望去,却只见营院中刀枪斧剑掠影,喊杀惨叫不绝,年大成仰天长叹:“莫非,真是天意?”
……
侯连升睡了个自然醒,洗漱完,心安理得地等着那猴儿送早餐来,他很奇怪,分明可以让一般丫鬟伺候,怎么偏偏那猴儿亲自来?看着也不像个惯伺候人的。
然而他等来的,不仅有浑身是血的猴儿,还有一身铠甲、夹带凉风的年大成……
侯连升猛地站起来,紧张地盯着他们,心中已波涛翻涌。
他怕的当然不是他们会对自己怎么样,而是,发生了什么……
年大成仿佛很疲惫,他缓步走过去,兀自坐在椅子上,良久道:“侯将军请坐。”
侯连升看了杵在旁边的方雷柏侯一眼,冲年大成道:“年将军有话直说!”
“……我们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年大成有些失神。
侯连升身体绷直、不祥之感骤升。
果然,年大成继续道:“不错,是和你的部将。”
恶战!什么称得上恶战?
侯连升再清楚不过!
他强迫自己冷静,缓缓问道:“结果呢?缘由呢……因为散又凝?”
年大成点了点头,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最后站起来,看着木然立在地上的侯连升道:“侯将军,你有何打算?”
五万将士死伤过半!还问自己有何打算?
侯连升惨笑:“多谢年大将军还费心想着我。我打算……”突然他一把抓过方雷柏侯手中的剑,转身用尽十成力气,向年大成刺去,嘴里继续说道:“取你狗命!”
年大成本已身心俱疲,眼见他杀来,凭着本能堪堪躲过一剑。
侯连升见一击不成,发了疯一样卷土重来,方雷柏侯反应过来上前阻止,二人在狭小的房间内缠斗起来。
方雷柏侯经过一夜战斗,精力不济,被侯连升占了上风,只见他一见刺过来,方雷柏侯避之不及,忙用手抓住剑刃,顷刻间,鲜血顺着指缝流了下来,侯连升见状愣了神,方雷柏侯乘机一个窝心脚上去,侯连升就躺在了床上。
年大成叹道:“侯将军,老夫的意思,事已至此,先请侯将军稍安勿躁,待老夫去越城甚至丰京解释一番,看还有无回旋的余地……”
侯连升气急:“你杀我将士近三万,现在还想着转圜?!”
年大成苍声道:“天地万物,因果相生,侯将军细想,此事罪魁难道真是我年某人吗?侯将军当初既种下因,最后结成什么样的果,你我都无法预料,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的将士阵亡众多,我的人也死伤不少,这也不是我想看到的……”
侯连升找回了一些理智,他想了想前因后果,凄然笑道:“既然如此,兄弟们都已经死了,独我活着是何道理?反正回去也是死,那就请年将军也送我一程吧!”说完闭眼等待。
年大成是个爱惜将才的,道:“侯将军还年轻,不要意气用事,我方才说了,先看还有无转圜的余地,若有,将军回去也将无性命之虞,若无……”他叹了一口气,道:“若无转圜余地,将军执意回去我也无法阻拦,但若是将军肯留下,建章甚至东越,尚且能有将军一席之地……”
说完苍凉离去。
侯连升在床上回过味来,冲着方雷柏侯吼道:“你们这是在诱降!”
方雷柏侯看了他一眼,走到洗脸盆边,也不嫌弃侯连升用过的水,洗了一把脸上的血渍。慢吞吞道:“还用诱?你不就在这里吗?”
侯连升跳下床道:“不管是诱降还是逼降,你们都别做梦了,我不会独活的,士可杀不可辱!”
方雷柏侯翻翻眼皮道:“你不会算数吗?你那五万军士,死了两万余,你怎么就是独活了?剩下人的生死你不管了?”
随即冷笑道:“是想让我带着剩下的人投降?若是我不呢?你还能杀了我?来啊,杀啊!”
方雷柏侯看了近似癫狂的眼前人,绕过他瘫在床上道:“我不会杀你,顶多砍断你的手脚筋,养在这里等死……”
侯连升呛道:“你做梦!年大成不是说去留自由吗?”
方雷柏侯坐起来,笑了:“这么说,你还是不想死?”
侯连升自觉失言,索性道:“你别做梦了,我要好好活着,杀了你们所有人,为我那些死去的将士报仇……”
防雷柏侯打断他:“猴王大人,声音小一些,实在困得很……”
侯连升见他渐渐睡熟,拿起被他随意丢在地上的剑走过去,对着脖子试了几次,还是忍住了。
前一秒打鼾的方雷柏侯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依然闭着眼睛,懒洋洋道:“怎么不杀?”
侯连升愤愤扔掉剑:“你以为我傻,杀了你,我能走出这将军府?”
方雷柏侯道:“这有什么,反正你一心寻死,杀了我,黄泉路上好做伴儿……”
说完竟安心的睡过去了。
……
等散又凝好转之后,年大成将散庭鹤打了二十军杖责令思过,然后安顿好家里,动身去了国都越城。
几日之后,丰京还是得到了消息,接二连三的全军阵亡已经让朝臣百姓不只是惊骇了,就连素日对万福年言听计从的一些大臣都坐不住了,纷纷上表,请求应战。
万福年眼见朝中武将已无可堪大用之人,第一次真正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