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人来的?”段夜言又问。
林初因点了下头, 双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袖,为何她此时总觉的隐隐不安?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汗珠。
段夜言望了一眼她慌张的神情,“林姑娘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会在这里?”
林初因又四下望了一下, “段公子为何在此?我们林家不是被查封了吗?”
“此事需要我慢慢给林姑娘讲。”段夜言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 “前不久我听闻两家被查封的事情, 于是就急急地从越州赶来。我先来到这里了解了一下情况, 然后又去了一趟将军府, 把此事给我舅舅讲了一下。其实我舅舅特别喜欢你们两家的瓷器,尤其是林家的白瓷。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也深表遗憾,他又那么深爱你们做出来的瓷器, 尤其是上次徐家送到将军府的那件青花瓷。为了不让此等巧夺天工的手艺消失,将军特地向上头请示, 让我来府上瞧一瞧, 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来洗白你们两家。今日我刚到府上, 正巧你就过来了。”
如此说段夜言是好意?林初因有点将信将疑。
“今日天色渐晚,林姑娘要如何住宿?不如这样, 今日我送你回去。”段夜言又道。
“不用了段公子,我还要赶去回木村。”
“回木村?你一个人?”
“对,之前我做了一批红瓷,有一个商户非常喜欢,但是他突然间买走了秘方, 怕是日后再也不会从我那里购买了, 所有我想走一趟回木, 看看我那里的朋友有没有别的出路。”
“原来是这样, 那还真是可惜。”段夜言惋惜地一蹙眉头, “不过,你那位朋友可是愿意买那些红瓷?”
“如今依我们林家的名誉, 我怕是不好销售,所以就想着拉到回木村去,看看那里的销售情况。”
“可是天色已晚,你一个女子怎么可以走夜路。”
“我没事,赶牛车的话,一晚上差不多就能到了。”
“牛车,怕是不妥。不如这样,我陪你一起去。”
“你陪我一起?”
“对,我去镇上租辆马车,然后陪你一起去,还能保护你的安全。估计到不了明天早上就能到了。”
“那段公子不忙吗?”
“不忙,就算是忙,也不能看着你一个女子在夜晚奔波,更何况,我们是那么要好的朋友。”
要好的朋友......或许他之前和林初因就是要好的朋友吧!
这种时候多一个朋友也是好的,更何况他们段家的青瓷那么有名,销路一定也很多,“那就麻烦段公子了。”
段夜言很有风度,先是带着林初因在街上吃了一顿饱饭,然后又租了一辆舒适的马车,去回木村的路上也不忘带些水和干粮。如此二人便匆匆地赶去了回木村。
夜已很深,从窑厂赶回来的徐志琰一进家门就唤林初因,可是唤了几声也没见她的影子。
这时候林初宁闻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徐大哥,初因姐中午的时候就去了回木村,听书芹说,好像有什么事情要过去一趟。”
“回木村?”徐志琰微微一惊,“她去那里干什么?能有什么事情?”
“不知道,上午的时候有一位叫赵栓的人来过,说是之前帮初因姐只做过红瓷釉。他们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他走了以后我看初因姐愁眉苦脸的,中午饭也没在家吃......”
“她一个人去的?”
“对,赶着孙婆婆家的牛车。”
她一个人去了回木村?徐志琰心里突然一阵不安。回木村离这里那么远,天又这么晚了,她一个人怎么能行。
“我去找她,回头你跟我爹说一声。”徐志琰也顾不得洗一把脸,转了身就向门外跑去。
“哎......徐大哥,你要怎么去?”林初宁担忧地在身后喊他。
“我自有办法。”徐志琰丢下这句话,就消失在了黑夜中。
林初宁轻轻叹了口气,这时候躲在门帘里的四夫人走了出来。
“娘。”林初宁给她打了一声招呼,准备回房间。
四夫人一把拉住她,“初宁,我看这小子对初因还挺痴情的,以前咱们家怎么没看上他呢?以前你们不是一起长大的吗?现在应该还有感情。”
“娘,你在说什么。”林初宁蹙起了眉头,“初因姐好不容易找到喜欢的人,他们两个又彼此相爱,咱们还是别再操心别人的事了。”
见女儿似乎改变很多,四夫人又琢磨道:“可是宁儿,这方青倔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家里这么一个烂摊子,他怎么可能再回来。无论他高中也罢,落魄也罢,都跟咱们没有任何关系。现在你应该为以后的事情打算打算。”
“打算?还打算什么?”林初宁抚摸了一下肚子,叹息道:“现在有了他就够了,至于方青倔,我现在对他也并无什么感觉了,若是落难时他就那么一走了之,那我以后的人生还要怎么托付给他。只能说我们两个爱的不深吧!”
随着这声叹息,林初宁快步进了房间,现在她不想再提那个人。
从家里追出来的徐志琰一路向县城跑去,也不顾的周身的疲惫,现在他一心就想着赶紧找到林初因,在困难面前要两个人一起面对,她怎么可以擅自决定离开呢?
就这样匆匆赶到县城,眼下已是深夜,劳累一天的他已是疲惫不堪。
若是去回木村的话必须找匹快马才行,可是现在,他又哪里的钱去买马呢?
就这样踌躇不安了一会,他想到了前些日子赶去学堂的林青云,或许他有什么办法。
如此他便又匆匆地来到学堂,这时候学堂的大门已关,漆黑的夜晚,周围没有一个人。
有些迷茫的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蹲在学堂门口休息了一会,忽然又想到县令家的千金白玉霜,说不定林青云现在跟她在一起。
不做多想,他便又匆匆赶到县令家。
门外有两名侍卫把守,他上前行了一礼问道:“请问,林青云可是在府上?”
侍卫打量了一眼徐志琰:“你是谁?”
“我叫徐志琰。”
“徐志琰?你是徐家的人?你们家与官府勾结,早就被封了,你还来县令府干什么?”
侍卫是有意刁难,徐志琰虽然心有难受,但是为了找到林青云,他还是问道:“麻烦您进去通知一声,看看府上有没有叫林青云的人,我现在找他有急事,就麻烦二位了。”
“好吧!”侍卫见他如此可怜,“你等着,我进去通报一声。”
侍卫进去了许久都没有出来,徐志琰站在门外有些忐忑不安,上次自从青云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家中,也不知道学堂教书的事怎么样。
过了好久,那传话的侍卫终于回来了,“跟我来。”
侍卫也没说林青云的事,徐志琰便是随着侍卫进了院子。
侍卫带着他在院子里七拐八拐,然后在一处马棚前停下。
就着不算明亮的月光,徐志琰看见马鹏旁边的一堆杂草前窝着一个人。那人衣衫凌乱,正抱膝而睡。
“这就是你要找的人。”侍卫丢下这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这是林青云?徐志琰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人,他有点不敢叫醒他。
但是当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蹲在草堆里的人叫住了他:“志琰哥?”
徐志琰呆呆地愣住,那个狼狈不堪的少年,就是他自小一起玩到大的林青云。
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换上笑容道:“青云,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林青云也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低头打着身上的稻草,“志琰哥这个时候怎么来了?家里怎么样了?”
徐志琰听出他的声音有一丝颤抖,也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家里一切都好,你怎么样?还在学堂教书吗?”
林青云摇了摇头,“家里出事以后,学堂就立即把我辞退了,说什么都不让我在学堂教书,你也知道,这事县老爷说了算,于是我就找到白玉霜,可惜白玉霜也没有办法帮我,不过她人很好,求她爹爹在府上给我找了一个活,我现在是他们府上的马童,不仅能讨口饭吃,并且每个月还能给我二两银子。”
说着,林青云从身上那件破烂的青衫里掏出五枚铜钱,“这是他们预付给我的,我本来想着下次回家的时候,多攒点给家里带过去,正好你来了,你把钱拿去给家里贴补。”
说完,他又挠了挠有些蓬乱的头发,“那个......你回去别给家里人说我在这里坐马童,就说我还在这里教书,一切都挺好的,让他们放心。”
曾经那个爽朗的少年,如今却被生活逼成了这个模样,徐志琰不免在心里一阵叹息。
他把林青云的手握起,对他轻笑道:“这个钱你先拿着,说不定还有什么要用的地方,家里一切都很好,建了新窑,正在努力烧瓷,我想过不多久咱们两家就能重振起来。不过青云,我觉得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家比较好,正好窑厂上缺人手,回到家咱们一起干,总比你在这里给别人当马童好。”
林青云苦涩一笑:“我就不回去凑热闹了,多一个人回去还要多吃一口饭,本来家里就那么多人,正好我在这里还能挣点银子,给家里贴补贴补。何况......在这里还能见到白玉霜。”
林青云如此执着,徐志琰也不再勉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在这里好好的,有什么事情就告诉家里。回头家里生活好一点了,我就把你接回去。”
“那行,不过志琰哥大晚上怎么来到县城了?”
既然林青云也过的如此艰苦,徐志琰便没有告诉她林初因的事,“也没什么,就过来看看你怎么样,既然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这大晚上的,你要怎么回去?”
“放心,我还有体力,一会就走过去了。”
“那你路上小心点。”
出了县令府以后,徐志琰心里一直堵的慌,曾经一直无忧无虑的生活,一场灾难就把他们弄得狼狈不堪。
带着这种无奈,他一个人走在漆黑无人的大街上,现在他只想尽快找到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林初因,有她在身边,他还能踏实一些。
黑夜中,马车在树林里飞快地穿梭,夜空中为数不多的星星形成了一条弧线,残缺的月亮看上去有些凄凉。
林初因局促不安地坐在马车里,段夜言在车外飞速地赶着马车,她不太了解这男人,但是跟他接近她总有一种莫名的不安,他眼睛里散发的那种让人略有畏惧的光芒,似乎隐藏着什么,透着一种不敢碰触的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