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生了,是个男的。”
趴在门外的李山洞全身疲软,听到这样的消息,疲软的身体像是注入了一股无形的力量。他从地上站起来,张大嘴巴用力地吸了吸凛冽的寒风,泛疼的脑门有了一点点的清醒。
李山洞从屋外走了进来,或许是长期处在寒风中,僵硬的身体在暖烘烘的屋里打了寒颤。他坐在床沿边,没有看王婶抱在怀里的婴儿,而是径直走到床边,坐在床沿边,爱怜地看着妻子那张苍白又疲倦的脸。
张兰停生出孩子,过度疲倦,体力透支严重,还来不及把孩子看清,暂时沉沉地睡去。
李山洞轻轻用左手握住妻子因日夜为家庭操劳而粗得如老树皮的手,右手轻轻地摩娑被汗水浸湿而粘在额头上的留海,细细地端详妻子。
妻子不漂亮,大大的脸庞,脸庞上布满了日晒雨淋而起的雀斑。妻子不苗条,肚子因生孩子过多,紧绷的肚皮早已像松驰的轮胎,垂挂在裤腰上。但这些外貌上的缺陷并不影响李山洞对妻子的爱怜。
“这孩子,全身都是湿漉漉的。当时看到兰婷挺着大肚子,我以为是双胞胎,想不到才一个,且个子还特小。”王婶动作麻利地把黑毛毯抱住小男孩的身体,一边念叨着。
“羊水多,你看全身像刚从水缸里捞上来的一样。”
张兰停心里挂念着十月怀胎的孩子,她沉睡了十分钟,就睁开眼皮想看清楚这个在她的肚子里折腾了快十个小时的心头肉。
“瞧瞧,这孩子,多像孩子他爹呀。”王婶笑吟吟地说。
李山洞自从知道妻子怀的是男孩后,高兴几个晚上在半夜中醒过来。但此时,一直让他无数次隔着肚皮遐想的小婴儿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却没有先前的快乐。
“孩子他爹,用毛巾帮孩子擦擦头。”
一直呆坐在床沿边的李山洞听了,站起来,从墙上的铁丝上取下一条干毛巾,轻轻在孩子的头上擦着。
猪八戒不明就里地看着抱着他的男人,他拼命地搜索起以前的记忆,张开嘴巴,想大声地说:“我是净坛使者。”但喉咙犹如被东西塞住一样,说不出来。从喉咙里发出敞亮的“哇哇……”的哭声。他想要站起来,但在男人的怀里徒劳地挣扎几下,全身软如柿子,根本没能像以前那样站起来。
“你瞧瞧,光听这哭声就知道以后是个大嗓门。”
“可能饿了,抱过来,别让外面的人听到了。”女人双手撑着床,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背靠在床头栏杆上。
这位女人就是猪八戒投胎在人间的母亲,从她两眼边布满密密麻麻地鱼尾纹上可以判断,女人年龄也有四十有余。
从贴在墙上那一张张报纸看得出,屋子被人用心收拾过一番。屋子阴暗矮小,陈设简陋,但还算整洁。
整间屋里只有一张临时用石头搭起的木板床和一张四个桌脚都松动的桌子。
床是用砖头垒起四个五十厘米高来当床脚,在石头上面横铺着五块床板,床板上铺着一层层厚厚的稻草,稻草上再铺着一张没有了边角的草席。
屋子的正中间放着一张桌子,与石头垒起来的床紧挨着。桌子上面涂着小孩们各种铅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字,桌子中间画着一条弯弯的线,光滑的桌面也被时间涂抹得黑黑的。
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白色的铝制水杯,水杯白白的外表呈出一个黑黑的白圆圈,那是摔在地上,与地面碰撞掉了一小片薄薄的油漆的痕迹。
一盏发出微弱的煤油灯发出微弱的光,把阴暗的屋子照得朦胧的一片。从外面呼呼的北风刮过树梢,刮过只有两块窗玻璃发出如二十层地狱发出的声音,可以知道此时是冬季。屋子里的角落里有一只烧得旺的壁炉,把整间屋子熏得暖烘烘的。
女人用手撩起衣服,露出一对饱胀的胸脯,左手抱着小男孩的头,右手抱着小男孩的屁股。小男孩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眼睛不停地转动着,嘴里不停“哇哇直叫。”就是不动嘴吸奶。
女人右手挟住奶头,放到啼哭不停的小男孩的嘴边,小男孩的哭声停止了,还没过一会儿,又把奶头吐出来,哭个不停。
猪八戒在脑海里有意识地反抗着,他不想成为凡人。要投胎那就如前辈子一样,做个顶天立地、力大如牛的猪八戒,也不愿去做个没有经传的小屁孩,更不想吮着奶头,吸奶水,要吃就吃山珍海味,没有山珍海味,就吃鸡鸭鹅。奶水能顶个屁用,再说,当净坛使者那会儿,因喝了一瓶牛奶,拉了三天,这样的经历让无数人都忘记记忆的孟婆汤都不能让其忘记。
“王婶,这孩子只哭,不吃奶怎么办?”
“是你太心急了,奶一般出生一天后,才喂比较合适,老产妇了连这点都忘。”
“你瞧我这记性。”女人拍拍脑门,腼腆地笑了笑。
“四十来岁终得一子,高兴过头了。先喂点葡萄糖水。”
张兰停左手抱着小婴儿,右手端着半碗清澈的水。用一个比食指大不了多少的不锈钢的汤匙,勺着一滴跟秋天荷叶上的露珠一样的水往哇哇啼哭的小婴儿嘴里滴。一股清鲜如薄荷味的水滑进了猪八戒的嘴里。他小小的嘴里上下嚅动,吮吸着,回味着葡萄糖水。
“王婶,还是你有经验。”女人看着孩子因喝了糖水在襁保里安静的模样,轻声地说了一句。
“你瞧瞧,小家伙真顽皮,刚一出母肚,就不安份。”男人看着怀里的小婴儿不停的在襁褓里扭动身体,像一只从蚕叶下跌落下的蚕虫。
“我去班了。”男人看了看手表,说了一声。两眼温柔地看着女人说:“晚上想吃什么?”
“刚生孩子,哪能吃得什么?”王婶一边抱着小婴儿,一边断断续续给小婴儿喂糖水,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