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李希望看着李红波往他身上看,他更来气了。一只拖鞋还寻不到踪影,脚上的血是止住了,但在滴水成冰的日子里,脚流血是什么滋味,比平常疼一百倍。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他在李红波怀疑的心里有了一种突然肯定的答案,李红波不敢顶撞李希望,但桃红叶敢。她把在李红波背后挨一拳的肇事者锁定住了李希望。
“是你在背后打了李红波?”
“是又怎么样?”
“一看就知道没有家教的人,有其母就必有其子,今天我替张兰停好好教训你这个逆者……”
李希望实际是纸老虎,别人要真是跟他硬,他还真不敢硬,不但不敢硬,反而害怕。别人要真是谦让他,他就变得无法无天。所以他属于那种欺软怕硬的人。
他很不服气桃红叶对他半嘲笑半讥讽的教导,他嘴还是硬着的,但心里却无名有了一种胆怯,刚才嚣张的气焰就像瘪着的气球,说出的话声音虽大,但明显含有一种虚虚的。说完后,他翻着白眼,高撅着嘴巴。
桃红叶这样的讥讽,倒是把站在一旁沉默不已的李山洞激怒了,他觉得桃红叶骂的是李希望,实际上骂的全是自己。他跳出人群,大吼一声:“说话把嘴巴放干净点。”
他一吼,着实有力,把一直喋喋不休、振振不理的桃红叶也被吼住了,吼哑了。
围观的人群都在为李山洞无声地喝彩着,想不到一直默默无言的李山洞也有这样的爆发。李希望在李山洞爆发后,好像找到了力量,他大摇大摆扭动着身体,一副傲慢的样子从桃红叶的面前穿过。
“排——好——队。”王六山拍干净身上被刚才挤进屋子里的大军推倒在地上,粘了一身泥土的衣服,拉长声音。不愧是登台唱过戏的人,声音洪亮。所有的人听了王六山的口令后,又像冲上战场的战士一样。挤占最前头的位置。
孙梅雨好像早有预知会有这样的局面出现,她自始自终都远远地独自站在百货商店的门口,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李山洞原本抢占到最前头第三个位置,但被一名叫不出名的人硬是给挤出队来,又被其他的人挤到倒数第一。站在李希望前头的是同村一位老教师,背有点微驼,四十岁才通过媒人花了一年的工资买下了另外一个国家的女人,第二年生下了儿子名叫漫林鸟。
漫林鸟今年才十岁,头上用猪油梳着八字形的发型。嘴里的犬牙拔了,还未长出来,一笑起来,就用手捂住牙不齐全的嘴巴,露出一双天真的眼睛。
李希望不愿把这么好的位置拱手相让给别人,他跑到了把李山洞挤出队伍里的大叔面前,话还没说,反而遭到了大叔的一翻呛白:“这个位置写名了?一看你这小子就不是好货色……”
李希望原本想去讨要个公正的说法,却去碰了一鼻子灰,踩着一只没有鞋的脚,一高一低地走。
气恼又发不了出,李红波看见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的笑也不是嘲笑,也不是因为李希望遭到呛白而笑,而是看到了李希望的滑稽外表而笑。
站在李山洞前面背有点微驼的老教师,李希望小的时候,也曾教过,算不上是启蒙老师,但也算是教他第一个数学老师。
他教给李希望的数学口诀,李希望全不记得,李希望只记得,数学老师上课,连续说到十句话,再说到十一句话,就显得吃力了,如果继续说到第十二句话,原本说话还流畅的他,就变得口吃起来。
但这位老教师很少一口气说到十二句话,每次说到第三句,他就停,无论话是否说完,他也停。然后低着头,眼睛透过老花眼镜的镜片,眼皮往上抬,看着教室里坐着形态各样的学生们。
老教师课教得不怎么着,但人和蔼。也正是因为他的和蔼,小孩子们都爱欺负他,他对学生在背后给起的“糟老头”这样的称呼一点儿都不生气。
也正是他的和蔼,即便他的课上得不怎么着,也有很多学生喜欢上他的课。
李希望自从见到老教师那一刻,没有招呼一声,但心里却处处让着老教师。
离春节还有大半个月,但商店里也早已提前卖起了年货。
以前街上最醒目的店是百货商店,现在街上最醒目的店,却是歌舞厅,也是数量最的店。有时每条街都有,甚至有时一条街都有两间。
白天的歌舞厅是偃旗息鼓的,夜晚的歌舞厅是百花齐放地感觉,城市的不夜空也是歌舞厅里映衬的。
歌舞厅在的地方,就有美女如云的地方,有美女如云的地方,也就是爱情滋生的地方。很多婚外情也是在歌舞厅这样的灯红酒绿这个地方产生。
照相馆斜对面五十米远的地方,就有一间两层楼高的歌舞厅,从那金光闪闪几个大字的牌匾,可以看得出里面的辉煌。
李希望没有进去过,也不明白歌舞厅里的辉煌是啥样的,也想像不出来。
不是李希望一人没有去过歌舞厅,站在这里等待照相的人,大多数人都是没有去过,在他们这些人的脑海里,歌舞厅都是不好的地方,都是把人带坏的地方。
白天的歌舞厅跟其它的建筑物也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挂在门口上的牌匾比其他的地方大而已。
两位热恋中的男女青年,在百货商店里淘到新婚的日用品,从他们不停往人力三轮车搬,还有在三轮车板上的货物如小山似的堆着,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算是满载而归。
女青年依然像来的那样,紧紧地在后面搂着骑摩托车的男青年的腰。男青年骑着红色的三棱摩托车在前面缓缓地带路,骑三轮车是一位瘦弱的中年人,他吃力地踩着三轮车的两个脚踏板。
车子比蜗牛还慢地在寒风吹着行驶,他是逆风而行,戴在他头上的猴尖帽也被寒风吹得帽沿迎风飘起,露出青紫色的瘦削脸。
李希望受了气,干脆不再理会照相的事,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看着街上的人和事。这倒也让他变得清静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