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开了多远才慢慢停下来,然后坐在驾驶席上抱住自己的肩膀放声哭泣。
“你答应过我,你会回来的,宇良……”眼泪随着一字字的质问掉了下来,她在那么一瞬间失去了相依为命的林宇良,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把车门反锁了起来,她很害怕,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一直停不下来。
现在她无处可去,没人任何人会关心她,只由她自生自灭。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却要承担这样的后果?
她好想一闭上眼睛,睡一觉,醒来发现这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噩梦一场。
父亲没有去世之前,有很多人对她表示过忠心,说无论再危险也会永远守护在她身边。可是那些承诺,如今看来,就像是笑话一样。
“我该怎么办……父亲……您就这么留下我一个人,让我怎能活得下去……”
突然,她被一阵敲玻璃的声音惊到。车外不知什么时候围住了几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袖扣上印的是一个烫金字,那是她最熟悉也最为害怕的字。
——盛。
这几个男人,是盛宏门的人。
她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她双手颤抖,不停地扭着车钥匙想要发动车子逃跑,却始终发动不起来。
车门是反锁着的,可是那几个人想要闯进来,只不过是几秒钟的事。
盛宏门的人已经开始砸窗了,玻璃很快裂开了。
她还在继续扭着钥匙,车子终于在最后一秒发动了起来,她无暇顾及其他,挂上档就马上踩下油门。车子的轮胎带起了无数灰尘,在后视镜中她隐约看见盛宏门的人钻进了两辆黑头车,紧紧地跟着她。
池佳人开着的老本田本来马力就不大,再加上她自己慌乱异常,不出几分钟就被盛宏门的车子追了上来。两辆黑头车一左一右夹击,离她的车子极近,似乎正在找时机将她拦下来。
三辆车子追逐在只有两条车道的路上,就像是警匪片,看得人心惊胆战。
在慌乱中,池佳人触碰到了口袋里的手机。
她几乎忘了容华会还可以救她一条命这件事。
她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把手机抽出来。她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考虑投靠容华会的利弊,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快速拨号键。
信号发射出的那一刹那,左右两辆黑头车看准了时机,同时挤了过来,池佳人的车子一下子被挤在中间。只听一声巨响,安全气囊倏地打开,她一下子撞在上面,瞬间失去了知觉。
林宇良知道自己会被带到哪里去,他本是为池鹏做事,而池鹏又是盛宏门的大股东之一,所以他自然也算是半个盛宏门的人。而盛宏门的水牢,却是一处能令道上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的铁汉子们闻风丧胆的监狱。
盛宏门属于侠义集团,不参与黑道的走私军火毒品之类的危险生意,
而是向自家地盘上的商铺收取保护费。盛宏门往往真的能保护这些店家不收小混混小流氓之辈的骚扰,所以大部分店家对保护费这件事没有特别激烈的反抗,有的小老板也会安慰自己说:“就当是花钱雇几个保镖好了。”
但台北势力混杂,总会有人看不惯盛宏门抢占地界而公然挑衅。于是十几年前骆文永下令建了这个水牢,紧接着几乎所有反抗盛宏门的人都被关了进来。
据说此水牢堪称全台湾最为恐怖的酷刑监狱,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它在哪儿。进去的人几乎没有完整着出来的。人在里面,只有两种结局,一种是死了,另一种是变得又疯又残废。
虽然被罩上了头罩,但注意着车子的转向,林宇良也大概知道这个水牢在台北西部。被摘去头罩之后,他瞥到小小窗口外荒无人烟的景色,粗略估计这里应该是距离市区很远的郊区。
水牢建在这里,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被废弃的仓库,不足为奇。
“看什么看?死到临头,还东张西望!”押送林宇良的盛宏门小弟没见过进了水牢还这么没紧张感的人,狠狠瞪了他一眼,把他塞进狭小的牢房里,“老实待着!”
这栋监狱分两层,下层是专门进行酷刑拷问的水牢,上层是一间间笼子般的牢房。林宇良做了十多年的间谍和杀手,再危险的事都经历过,对这一切自然不如常人般恐惧。
他考虑到,既然骆一枫现在还留着他的命,就证明池佳人依旧下落不明,骆一枫需要撬开他的嘴,得到关于池佳人的消息。
看来池佳人是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在紧要关头开车逃走了。林宇良紧紧地握着临别时她送自己的那条白金项链,想到自己曾答应她说一定会回来,不禁感到窒息般的无奈。
“喂,新进来的。”牢房之间用铁栅栏隔开,左邻右舍见进来了这么个镇定自若的新人,不禁好奇,“你犯了什么事儿啊?”
说话的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住在林宇良右侧的牢房里,相貌平平,脸上有一道疤,手臂上纹着条青龙,一看就是混黑道的人。
“没什么。”林宇良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回了一句。
“脾气还不小,什么都没做的人怎么可能被关进这里。”刀疤男似乎也不生气,躺在单人床上,用头压着手掌,看着天花板。
林宇良垂眼,脑中掠过池佳人那沾满泪水的无助的脸庞,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句:“我什么都没做,只是要保护她。”
我的命,就是为她而存在。她死,我死。纵然这全天下的人都不留生路给她,我也会在她身边,屠戮厮杀整个世界。
池佳人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向容华会求救成功,她只知道她恢复意识的时候,感到头很痛恨痛,像要裂开了一般。
往事就像一幕幕电影在她脑海里回放,父亲临死前的呐喊、宇良坚定的承诺和自己无助地哭泣。这些画面又瞬间拉远,池佳人
觉得自己的意识飘忽不定,像是进入了暗无天日的深海,挣扎着向上却始终看不到光芒。
我……是在哪里?
充斥鼻腔的不再是车祸现场难闻的焦味,而是一缕缕能够安神的香味。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却只因为这细腻的味道不想醒来。
她怕一醒来,一切残酷的现实又会扑面而来。
“她醒了吗?”耳边传来一个淡淡的男声,虽然有些沙哑,但是很好听。
回话的是个温柔的女声:“似乎有些意识了,但还没完全醒过来。”
说话的男人俯身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池佳人:“不用勉强她,她逃亡了三个月,又经历了车祸,无论是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都不会太好。等她完全醒过来,你再叫我吧。”
“是,程坞先生。”
程坞?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池佳人在梦中皱了皱眉,对了,宇良呢?他被盛宏门的人抓走了,他帮自己逃了那么久,骆一枫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醒来吧,佳人。”梦里有个声音这么对她说着,池佳人觉得熟悉,便转过身去看那人是谁。
“爸爸?”池佳人惊讶地看着梦中人,那个对着她慈祥地笑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三个月前被盛宏门杀死的父亲。
池鹏宽大的手掌抚摸上女儿的头发,一字一句地嘱咐:“佳人,你受苦了,爸爸对不起你。但你要坚强,无论生活有多艰难,也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翻身的那一天。”
“爸爸!爸爸!”见到父亲,池佳人扯住他的衣角,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这三个月来的辛酸和绝望,在见到父亲的一瞬间全部涌上心头,“我什么都没有了……您走了,宇良也被盛宏门的人抓走了,我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爸爸,求你带我一起走……求求你……”
她想上前去抱住父亲,可是话还没落地,眼前哪里还有父亲的身影?只剩下自己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
“爸爸!?”她撕心裂肺地叫,猛然从梦境脱离,进入了现实。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一只微凉的手抚上她的额头。
池佳人惊醒,情绪极不稳定,惊慌的躲开了那人的手。过了良久,发觉那人似乎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她才警惕地回头去看。
坐在她床边的是个很有古典气质的女子,穿着绣着金边的淡紫色旗袍,乌黑的头发挽得一丝不苟,脑后插着一支古色古香的玉簪,正对她微微地笑着。她这一身打扮,乍一看,会让人以为回到了民国时代。
“你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这里,要多多休息一阵子了。”说罢,女子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你是谁?”
池佳人警惕地看着那名女子。她记得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自己开着车子与两辆盛宏门的车子相撞,自己在最后一秒试图拨通容华会的电话,却不知有没有成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