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都要路过一个小小的农贸市场,其实不是真正的菜市场,就是一块空地。由于紧邻公交车站,人流量较大,所以常常有当地的农民提着自己捕捞的黄蟮、泥鳅、青蛙、蛇以及地里的蔬菜瓜果蹲在那里卖。
久而久之,这样提着菜篮的流动农民越来越多,倒真有点菜市场的氛围了。
此刻,我正在这农贸市场附近,每天早上这儿都很热闹,至少有二百多人左右。
我又向前走了几步,还是感觉有一双甚至好几双眼睛在暗处看着我。
我背后当然没长眼睛,这完全是直觉,第六感。
这种直觉或第六感,女人更强烈。
女人常爱说什么回头率,其实很多时候女性自己是不好意思回头打量有没有人在偷看她的。但女性就是能感觉到擦肩而过的男性到底有没有回头打量她。
这就是说不清道不明但又真实存在的第六感,灵敏到好象背后长了眼睛似的。
我不是女人,可我相信我的直觉,我就是感觉有人在跟踪我!
我再次回头,身后几个小孩子,穿着溜冰鞋,在结冰的马路上溜来溜去嘻笑追逐着。我心想,这车来车往的很危险,家长怎么也不管管。
我的右边有一个穿着棉大衣的农民提着一竹筐蛇正在和人讨价还价:“这条是五步龙,泡酒喝用来治痛风,效果好的很!八百一条,少一个子儿我不卖!”
那个农夫将蛇提出竹筐,正捏着蛇脑袋给那位感兴趣的客人看。蛇离我最多不到3米,我仿佛都能听见蛇丝丝吐信的声音。
我裹紧风衣,扎紧围巾,掏出火机,用手挡着寒风,准备点一支烟。
手挡住了寒风,也挡住了视线。
一股大力从左边朝我冲撞而来,我站立不稳,轰然摔倒,滚向卖蛇农夫的方向。
湿滑的雪地里,衣服穿的很多圆滚滚的我就像是一颗保龄球,滚到哪儿,哪儿便倒一片。菜市场很快鸡飞狗跳,一片哗然。
刹那间,我头脑几乎是一片空白,最先想起的事是我的右边是一筐蛇啊,五步龙啊!如果撞翻蛇筐可怎么办?
可冰天雪地的马路就像溜冰场一样,我的身体完全由不得我,我在菜市场滚的人仰马翻之后,仍不可避免的撞向那提蛇农夫的方向。
只听见咣当一声,竹筐飞向天空,几条蛇在空中飞舞着,像几条凌乱的麻绳。我感到有个冰凉湿滑的东西掉在了我的脖子上,不知是冰雪还是蛇,我吓的哇一声叫,下意识的顺手扯掉了围巾,并大力将围巾扔的很远。
我手撑着地,想站起来,触手处湿湿滑滑的,也不知道是摸到了雪还是蛇。
“小子,你赔我蛇!”农夫在耳旁咆哮着。
我躺在地上,感觉腰摔疼了,一时爬不起来。看不见农夫愤怒的脸,只听得见他的声音,还有他的胶鞋和雪地摩擦的声音,他应该在手忙脚乱的胡乱抓地上的蛇。
人群发出阵阵尖叫,大多是小姑娘和老妇女的尖叫,女人们最怕蛇。其实男人们又何尝不怕蛇?只是大多男人不好意思叫罢了。
我突然感觉自己耳朵像被蚊虫叮咬了一下,一阵轻微的若有若无的刺痛感袭来。在这寒冷的冬天,裸露在外冻僵的耳朵感觉很迟钝,可我还是感觉到了。
刹那间,我全身血液翻涌,所有毛孔都如开闸放水的大坝一样飚出汗来,我脑中只有一个意识——我完了,我他妈真被蛇咬了,是五步龙吗?要是的话,我这条小命就报销在这儿了!
肯定是刚才那些个穿溜冰鞋的小孩子误撞到我,然后使我又扑翻了蛇筐,这群小孩应该已经跑远了吧?我也完全记不清那群小孩的脸,冬天人都戴帽子和围巾,脸露出的部分本来就极少。我这死的可谓是莫名其妙,都找不着正主来索赔。
是我扔掉了围巾,耳朵快冻僵了,所以痛才显得不强烈?我不敢这么认为,我怕自己没有那么幸运。
我记得,被蛇咬后如果觉得不怎么痛,那才是真可怕,说明这蛇有剧毒,毒已经麻痹了血液和神经。
不知道是蛇毒让我迟钝,还是惊慌让我迟钝,我下意识反应是掏出手机拨打120。可也不知是冻僵了还是什么原因,手笨拙无比,始终无法伸进衣服的内侧口袋。
我很恐惧,恐惧的全身都在颤抖,我发现自己比以前怕死的多。
以前自己是一个吊丝,身无长物,死了没什么太多可留恋的。可现在我有这么多钱,我还有如花娇妻,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情没有享受,我怎么能甘心去死?何况死的这么莫名其妙?
我记得老家农村发生过一件事,一个农民在地里干活被一条五步龙咬到了手腕。此农民颇有壮士断腕的勇气,考虑了三秒,果断举起手中割油菜的镰刀,砍断了自己的左臂,血流如注。
从此以后,他的绰号就变成了神吊大侠。
是借着独臂杨过的绰号神雕大侠而来,但是由于大家都说他这事干的特别吊,吊爆了,就变成了神吊大侠。
难道我要效仿他,一刀割下耳朵么?
那以后我怎么戴帽子,怎么戴墨镜?我岂不是成了残疾人?
我感觉耳边有像水滴一样滴滴嗒嗒的声音,转头一看,脸旁一大摊鲜血。我耳朵的血就像挖出了油井一样,像喷油一样在喷血,但要命的是,流这么多血,我却压根也感觉不到什么痛。
完了,我真的是被五步蛇咬了!我记得五步龙又名尖吻腹,被它咬了的症状就是会不停的出血,大出血。
我不知道现在医院到底有没有五步龙血清,我记得小时候在农村生活时,有人要是被五步龙咬了,又没有神吊大侠那样壮士断腕的勇气,那只有回家抱着棺材等死的命。
都说人在临死前,脑电波会特别特别的强烈,一辈子做过的事会快速的从脑海中掠过,我想这么多,难道是要死了么?
大脑意识越来越模糊,我不知道是蛇毒发作还是恐惧使得大脑要短路,我用力咬着嘴唇企图保持着清醒,却耗尽了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我终于将电话掏出口袋,可我不仅没有力气按下120三个键,手机反而从手中滑落了下来。
为啥没有人来扶我?没人帮我打电话?我眯缝着眼扫视人群,很多人对我指指点点,可都离我远远的,就像我是一只受伤的危险猛兽一样。
我知道现在的人都不敢做好人,害怕被帮助对象倒打一钯反咬一口讹诈起自己来。
血流多了会冷,躺在湿滑的雪地里更冷,我牙齿打颤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人群吼了一声:“救命啊,帮我打电话给医院,我不会讹诈人的。”
我他妈为啥要买六英寸这么大屏这么重的手机?这是我昏迷前的最后一个意识。
其他的一些画面完全不是我意识中的,是他们自己蹦到我脑海的。我记得那些画面中有悦儿的笑脸,有小曹沉默的脸,还有那夜雪巷里那个鸭舌帽青年雪白的牙齿。
他们的脸慢慢变成一片黑暗,然后这片黑暗吞噬了我。
不知过了多久,我看见悦儿站在我旁边,她问你怎么了?
我说,我被蛇咬了,又是一次该死的意外。
她说,这是第四次意外了,你最近运气真差。
我猛的意识到,我不可能这么倒霉,生活中哪有这么多意外?我颤抖着道,悦儿,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想暗杀我?设计这种极巧妙的意外来暗杀我,只为了日后自己不用刑事责任?
悦儿道,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