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挽花柳眉倒竖,“我只受焚花妹妹传达的城主的旨意罢了。”
“你还想狡辩?那么你如何解释你香囊中的气味?”老盟主冷笑。
“香囊?不过是苍术白芷冰片一类的普通药材。”挽花解囊,把香囊握在手心。
“还有呢?”
“最多多了一小撮川椒。”
“疏问昨日就是被这气味骗的。”老盟主似乎抓住了挽花的把柄,“如今香囊里面却没有川椒了吧!”
“怎么会……”挽花不信,打开了香囊,把药材倒在手上——她脸色突然变了。
“果然,没有了川椒。”老盟主冷眼看着挽花的手心,不屑道。
“这……一定是昨天她们取走的!”挽花有些惊慌。
“别狡辩了!”老盟主指着挽花,咆哮着又是一爪。
挽花连忙撒出手上药材,险些没有避开:“你冤枉人!我没有……”
“老爷!慎重考虑!”周皖又和老盟主对上了掌。
“小子!你让是不让!”老盟主斥道,手上加了一分力。“我不能让开!我不能再让人白白死去!”周皖强硬地道。
“多谢公子相助,只是这一战,我偏偏要和他这个什么老爷好好打打。”挽花挽袖,拔出袖里双剑,死死盯着老盟主。
“她都如此说了,你还不让开?”老盟主似笑非笑。
“老爷……她打不过……”周皖咬牙,“你……”
挽花蹙眉,轻叹,双剑齐发,剑舞成虹,直捣而入,刺向老盟主。
周皖不欲任何一人受伤,连忙撤掌。
老盟主立刻回掌化解剑势:“算你小子识相。”
挽花不发一言,只是舞剑。周皖认为老盟主不会出事,只是这挽花……他唯恐她被误伤。可是此时他能做什么?周皖只能紧张地观战,以便随时相助较弱一方——这二人武功比项司子和单快要强不少,周皖既不想靠功夫破开二人争斗,各结仇怨,也不敢贸然去拆二人的精妙招数。
剑锋连成一片,剑屏严密无缝。
肉掌已若硬铁,指爪已如鹰爪。
掌剑相交,竟发出了铮铮声响。
挽花脚下如蜻蜓点水,碎步不断地变换方位——原来她穿的鞋还有着铁鞋尖——她鞋尖向一划,微潮的土地上立刻留下一道深痕,积起的泥土粘在挽花脚背处。挽花一抬脚,泥丸飞出打向老盟主。
泥丸自然打不中老盟主。老盟主哂笑,右爪突地沉下,仅靠左掌拆挽花双剑,待如此拆得十来招,挽花忍不住道:
“你这什么老爷竟然看不起我么!”挽花大喝着,双剑“叮”地一敲,却是收回了左剑:“我是左撇子,如此才公平。”
“你是晚辈。”老盟主左掌抵开剑锋,“剑是好剑,剑法不赖,可惜内劲不足……谋略不至。”
正说着,挽花右手一震,右剑脱手,身子猛地向后飞去。
周皖见挽花去势奇猛,心道老盟主下手太狠而挽花内力不足,接她,大耗内力,不接,挽花则必死无疑。
不容再思量,周皖一个“一鹤冲天”欲接住挽花,突觉右腿上一痛,全无半分劲力。此时周皖正腾空而起,若是去接住挽花,单一条左腿只怕难以承受二人重量——更何况还有老盟主使的内劲。
“挽花!他与你有恩,你却这样害他,纵使你争强好胜我也不得敬佩你!”老盟主双眉倒竖,厉声疾喝道。
然而老盟主脚下没动——他突然不停地咳嗽,咳得撕心裂肺,咳得面部扭曲。
——只能靠自己了!周皖咬牙,一挺身,托住了挽花身子,自己也不由自主向后摔去。周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左腿。
带着劲气的鞋底刮着了湿润的泥土,一块突兀的石块却挡住了去路。
鞋底与石块轻轻一触。
略沾泥泞的鞋向上一蹿。
周皖和挽花由于惯性,继续向后滑。
长长的,时断时续的鞋印深浅不一。周皖尽其所能,灌内劲于左腿,试图克制惯性。
落地有些磕磕绊绊,却终究稳在了草丛前。
“挽花姑娘。”周皖轻道,“你可还好?”
挽花在被击飞的刹那已然有些神智不清,闭过了气,此时还是昏迷不醒,没办法回答周皖。
“盟主……”周皖叹道,“我究竟该怎样?”
“你小子莫非是个情种咳咳……还救她……咳咳!她还想暗算咳……暗算你!”老盟主咳嗽着笑骂,从衣里掏出个瓷瓶,苦着脸勉强服了其中的药。
周皖脸一红,四下环顾一番,寻了块稍干净的地方,单腿蹦到树下巨石边,放下了挽花,自己也不得不坐在石头上。“盟主,这真是挽花姑娘发的泥丸?”周皖苦笑着从右裤腿近膝弯处抹下了一丁点儿微湿的泥,随后推宫过血——这泥丸的力度可当真不小!这一击造成的麻木,估计一时半会好不了。
“我动用了真力,牵动内伤,若射出暗器,没法子有如此力道,而且我总不能暗算你吧?幸亏你小子功力非凡,否则也难免摔个仰八叉,还救不了她。”老盟主的咳嗽被药性压了下去,出气顺畅多了,“况且四周。你可有听闻他人动静?”
周皖屏息凝神,只闻瀑布激流声响。
“我原想是灭了这妖女,现在想想,是太过激愤了。劳烦你带她回衙门,叫疏问把她关起来就是。我还需要探查一番几近。你若是恢复了,便自行回去罢!这里我可以应付。”
老盟主的表情有些复杂,让人看不透。
他丢下周皖,径自走了。
周皖茫然地看着老盟主的身影淡去,消失,说不出的不解。
他侧头看了看挽花。
挽花紧闭双目,抿着嘴唇。
周皖拂开尘灰,轻轻把手指搭在她手腕上。
“想来她并无大碍。即使我并不太懂医术。”周皖松了一口气,“我不相信你是罪魁祸首。只怕……还会有人加害于你。盟主他……罢了。”周皖取出随身带着的内伤灵药“冰参雪莲丸”,小心翼翼地掰了开来,给挽花喂了半粒,自己也服了半粒。
这冰参雪莲丸中的药皆采自雪域,故此药性偏寒,在暑热季节服用既能消暑,疗内伤的效果也是奇佳。好东西总是稀有的,这药丸,周皖也只有三粒。好在他父亲总有一些朋友,为了报恩而给他灵丹妙药。周计也总让周皖随身备着,免得发生意外。
瀑布虽小,水流击石之声也颇为响亮。周皖暗调内息,仗着功力比较深厚,花了一盏茶的时间,已勉强能走动。
夏末的暑热不散,一场雨过,却仍没浇灭炎热的势头。喧闹,静谧,朦胧,清晰。重山,深林,小亭,这组合而成的景色颇为淡雅清幽。
——挽花怎么还没有醒?
周皖不由得又去搭挽花的脉,二指上加了些力。
这一回可让他头上冷汗涔涔了!
“脉搏急促,内家功夫,多半是赤气指剑!”
幸好那冰参雪莲丸是寒性的,若周皖取的是九阳丹,挽花早就该全身发烫,为赤火之气攻心而死了。
这只是让他紧张的,其一。
周皖曾与寸步阁高手林湘对过招,林湘所使用的武功绝无其它门派使用,都是寸步阁发明的。在他使用的百十招中,“赤气指剑”是这寸步阁的阁主在十年前所创,江湖上除周皖一人中了指剑仍坚持不败,得林湘敬佩,从而得到了解"毒"的机会,其他人都无一幸免地死去了。
这只是让他紧张的,其二。
适才在场的,应该没有人能使出这招——功力深厚,胜于林湘,指剑无声,竟然能速制挽花这个阁内人。可是偏偏有人做到了。要么是有个功力高强踏雪无痕的敌人偷偷出手,(这个“他”的武功竟似乎比盟主强!),要么这是挽花曾经严重的赤气内伤被激发。总不可能是他!(老盟主有什么理由要这样!)
这也是让他惶恐的想法与理由。
他没能看到挽花是怎么被击飞的,是被掌,还是被指。
周皖负上昏迷的挽花,匆匆抄入小道,奔下山去。
衙门后门。
周皖径直闯了进去,撞上了张捕头。
张捕头正在院中打拳给红绫玉罗看。红绫玉罗看得津津有味。可这一套拳,这几招却让周皖倍感压抑——五行拳——这不是江湖中盛传的五行拳,而是微有变化的五行拳,是寸步阁三大高手之首平川道长与周皖对阵时曾使出的拳——寸步阁的五行寸步拳!
“周兄?”张捕头见周皖抱着个女子回来,神色微微惶急,连忙收了手,赶近了几步。
“你这是什么拳。”周皖微微一躲,这气氛突然变得异常严肃。
“五行拳啊。”张捕头感到很奇怪,“有什么不对?”
“谁说五行拳是如此打法?”
“那应该如何打?”张捕头奇道。
“为何这劈拳式你突然变了手掌方向,身子一沉,又为何这钻拳式你如灵蛇一般,又为何……”周皖猛然不语,低头,又抬头,“我不信。你不会是。”周皖怅然若失的表情只僵了几秒就消失了,他若无其事地抱着挽花走进屋子,将她放在床上,自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再次为她把脉,确定自己的判断。
“周大哥他……”
“不见老爷回来,也难断定此事来龙去脉。他抱着的那女子也许是六美之一。”张捕头也对周皖的行为大惑不解。
不多会儿,周皖站起来,走到屋门口。
他对张捕头道:“若是盟主回来了,暂且别告诉他我回来了。我先去冰库为她疗伤。”见张捕头答应,周皖又抱起挽花,走向地下冰库。
“向上第三行,向右第十一块砖。”张捕头低声道。
“谢了。”
周皖平静的声音让张捕头不禁浑身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