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鸭子上架,杨小海已不是首次。既然避无可避,索性将心一横,顺口胡诌:“真没啥好讲的。非要我说,那就谈一点想法吧!”迎接杨小海的,是热烈的掌声。孙子刚一声“坐”!十几个佣兵齐刷刷盘腿,坐在了水泥地砖上。
老宅男清清喉咙,模仿着电视剧中的领导,拿捏着抬起了手:“要说‘感染者’最厉害的是什么?感染?当然,咳咳。对没有疫苗的人来说,是这样的。可我们不怕啊!要我说,‘感染者’最厉害的,该是近距离内人力难敌的战斗力。品,都细品。”
一众佣兵全都露出了迷茫之色。可不一会,便兴高采烈的鼓起了掌。特殊顾问说的好,杨顾问讲的妙。在“战斗疫苗”内、杨小海极其稀少的血液影响下,一众佣兵开始盲从杨小海。其实,老宅男说什么已不重要了。
可当事人却不这么看。杨小海乐观的以为他的话引发了联想。见大家这么欢迎他,不由兴致越发高涨:“不管‘感染者’咋变化,也不管感染者咋能耐,咱不和它硬刚就完了。”
“是啊,不和它面对面的打,我们不就都安全了?”
“嗯,特殊顾问说的好,我服。”一声声应和,将杨小海的自信心不断抬高。十几个人,不知不觉间竟失了理智。那场面和催眠成功后的样子极其相似。
杨小海丝毫未觉,仍在大言不惭:“咱们手里的是啥?烧火棍?不是吧?别说‘三叉戟’,就连民兵手上都是有数的家伙事儿。甭管什么型号,也别管哪个国公司的东西,反正比二战时期的家伙强多了吧?
咱有那么多远程武器,干嘛和感染者玩近战呐。”“对啊,干嘛近战啊?”十几个佣兵,包括孙子刚在内,全都变成了应声虫。“所以腻,以后咱们就多用武器,远距离战斗,用子弹炮弹甚至是导弹来消除威胁,尽最大可能保全自己,消灭敌人。”
杨小海将手掌向下一切,以示肯定。“好!”“啪啪啪啪”掌声将气氛推向了高潮。“不过话说回来,万里还有个一。真要被感染者伤到了,千万别惊慌。哪里受伤就砍哪里。这个叫壁虎断尾。弃卒保车。”
杨小海很享受认可的滋味,现在的他,摇头晃脑的都快飘上天了。
就在杨小海自我感觉良好时,周围的晨练队也停了下来。他们是三个外探小队的精英。如此便形成了以杨小海为中心的人堆。老宅男口沫横飞,瞎白活的不亦乐乎。
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旅程中,从未体验过如此尊崇的时光。所以,当黄从江带孙磊、高城溜达过来,竟忙得没时间理。
“我说这么多,主要意思是尽量用武器保护自己,灭杀敌人。新补充的佣兵,应尽快熟练、掌握各种武器的使用方法。”“这是在干嘛?怎么对废话都这么大反应?”孙磊对如痴如狂的精英们很不理解。
“或许是杨顾问说了什么高论吧。咱俩能力有限,听不懂很正常。”高城看的很开。“那也太狂热了吧?杨顾问再怎么有能力,毕竟不是公司领导人,这么闹腾,过了……”孙磊皱眉。
有心征求老领导意见,扭头看黄从江,却发现昔日的老班长正一脸狂热的盯着杨小海。孙磊无声的张大了嘴。一边的高城则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杨小海胡说八道的地方,是佣兵外探小队的操场。而较为偏远的佣兵宿舍内,一位五十来岁的老佣兵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这是一间宽大整洁的佣兵宿舍。不久前的基建工程顺带也将佣兵宿舍翻修一新,使得佣兵集体摆脱了集装箱改的临时房。
房内一切都井井有条:绿色的豆腐块被子、洁白的床单,连水壶都挂的一丝不苟。就在整洁之中,躺着一位佣兵。在大清早,别人都出操的情况下,他却被顽疾所击倒。
乔志波在一年前罹患了后天性心脏病。本应退伍的他,却被末世裹挟着,一直坚持到了现在。不过,即使命运再怎么宽容,留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就在刚才,收拾内务的他忽感心悸。以为是累了,刚上床闭上眼睛,心脏便停止跳动。他用力敲打几下心口,希望可如前几次那样将偷懒的心脏唤醒。可意识逐渐模糊,心口越来越憋闷。恍惚之间,他听到了熟悉的、充满野性的嘶吼声:“嗷……”
等附近的佣兵被叫声吸引,一窝蜂跑回宿舍时,乔志波的灵魂已去往另个世界了。“老班长……”一个年岁稍长的佣兵学过中医。他跪倒在乔志波的床前,两根手指搭上了乔志波手腕。
几秒种后,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为什么会这样?”“老班长……”冲进宿舍的是五个佣兵。见此情景,五人立时悲从中来。不等反应,又一声嘶吼将耳膜震的生疼:“嗷……”
原来,神出鬼没的犬王“雷霆”就趴在宿舍的地上。在不远的墙角内还有两个硕大、干净的不锈钢盆。一只盛着半盆清水,另一只则还有些没吃光的剩饭。敢情,专业训犬的老班长宫农牺牲后,另一位老班长便接着喂养“雷鸣”。难怪犬王神出鬼没,难怪杨小海总见不到它。
“雷鸣别闹!事儿还有缓!”刚刚把脉的佣兵沉稳的说道。有段日子不见“雷鸣”,它的长度没有增加,反倒缩小了些。原本足有六米来长,现在却变得不到四米了。缩短的体长化成了肌肉。黑色的短毛紧贴皮肤,只要有点光就熠熠生辉,亮丽的如同黑缎。它将眉毛上的一对白斑耸了耸,极其人性化的低下了大脑袋。
乔志波喂养“雷鸣”,他的战友自然和犬熟稔。中医佣兵也不磨叽,翻手解开风纪扣,从内怀里掏出个硕大的针管来。然后将手在外兜里一摸,锋利的针头便操在了手上。
两相一扣,价比千金的“战斗疫苗”组装完毕。其余佣兵望着那淡红色的针管,眼里不禁流出了一丝热切。那可是“战斗疫苗”啊!虽然他们隶属基地,但没有外出任务,又不是主力,一个班才分到了一只。
平时难得一见,如今班副掏出来,不看一眼岂不亏了?
班副珍而重之的解开乔志波的衣服,露出了不怎么壮硕的胸膛。被心脏病所累,老班长早就不参加训练了。班副瞅准心脏的位置,猛的扎下。另只手一抓一推,一管“战斗疫苗”便全推了进去。
再然后,佣兵们便围在上下铺的床边,静静等待。他们倒是想做点什么,奈何做什么都无用。
一分钟、十分钟、二十多分钟过去了。老班长乔志波一动不动。有人沉不住气了:“哎,不是过期了吧?”毕竟“战斗疫苗”那可怜的保质期一直被人诟病。
保存不当,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导致失效的事儿不是没有过。班副心里也没底,他再度探指,搭上乔志波手腕。“……还是没脉。”
距乔志波心脏停止堪堪三十分钟后,事态有了变化。老班长先是“扑棱”一下从床上弹起,将围观的人吓一跳;然后身体僵直的向角落蹦去。五人一狗大眼瞪小眼,全是一脸的茫然。貌似他们都没见过给死人注射“战斗疫苗”。如此情况,到底正常还是不正常?
“班长?班长?”班副壮着胆子唤了两声。老班长浑身僵直的样子,确实让人毛骨悚然。听到呼唤,乔志波不再往墙角蹦跶了。他异常缓慢、缓缓的回过了头。
随着乔志波的动作,“雷鸣”一身缎子般华丽的黑毛慢慢炸了起来。乔志波双眼怒睁,却看不到眼仁。撑的快要裂开的眼眶里,根本没有一丝黑色。惨白惨白的眼睛,和基地外的感染者一模一样。
可除了眼睛,乔志波又和感染者大相径庭。首先,他身上没有尸臭,这也是“雷鸣”到现在还没攻击他的原因;再则,老班长举止虽然僵硬,却目的明确,一直在向墙角的储物柜蹦去。
所以,五人一狗眼就这么眼看着乔志波拉开绿色的铁柜门。双手直伸着,乔志波像僵尸一般不断抓挠。
“嘭”巨大的枪声在佣兵宿舍内久久回荡。乔志波直挺挺的向后摔倒。在他的头上有个硕大的窟窿—那是来复近距离轰出的效果。飞溅的肌体组织甚至落在了石化的五人一狗身上。
几秒种后,“老班长……”一个佣兵撕心裂肺的喊了声,将石化效果击破。看样子,乔志波终究没被“战斗疫苗”救活。一管战斗疫苗所含杨小海的鲜血实在太少了。
如是面对面输液,乔志波肯定能活。但他不是黄从江,运气方面属实差了点。“战斗疫苗”还是有效果的。它将乔志波从纯粹的感染者阵营里拉出来,变成了介乎于人类和怪物之间的东西。
然后,乔志波用仅存的理智结果了自己。他为什么不挺下去,坚持见到杨小海?他为什么不向身后的战友求助?他为什么要选择自我毁灭?如此种种,已经不重要了。
人死如灯灭,脑袋都少了一半,就算杨小海立马出现都没用。五个佣兵望着满地狼藉和同一屋檐下的老班长遗骸,强烈的视觉冲击带动了强烈的情感波动—痛彻心扉的感觉开始恣意弥漫。
“嗷……”伴随着凄厉的狼嚎,“雷鸣”撒开四爪,四米多长的身体撞向窗户。“哗啦啦……”一个大洞击穿了红砖水泥。
五个来不及伤感的佣兵顿时把心提了起来:变异犬王“雷鸣”,终因关爱的人陆续死去而失控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