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从急救病房走出,表情严肃地向我们叙述父亲的病情时,我只听到了四个字,便完全呆滞了。
“脑癌晚期……”
“你胡说,你胡说,这不可能,不可能——”伊藤慧像发了疯一样,死抓着医生的双肩,拼命地摇晃。
是啊!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父亲才四十七岁,他的人生才走了一半,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怎么可能会是脑癌晚期?
透过冰冷的玻璃窗,我看见父亲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面上戴着氧气罩,左上方是暗红色的点滴液(化疗药剂),旁边桌上是心跳波动仪器,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没有温度的一切,心脏像被揪住了一般,纠结难受。
父亲的病情来的太过突然,突然到我毫无招架之力,我虽然恨他怨他,但我从未想过要他死,我只是希望他能多关心我一点,多看我两眼,只是希望他能寻回母亲和哥哥,我们一家团圆,我一点儿也不贪心,可是,为什么上天连我这么小的愿望都不肯实现?而如今,你又要将这一切彻底剥夺,伟大的上帝,你就不能恩待我一次,别把父亲带走?我祈求你,诚心诚意地祈求你……
“若弦,你都站在这儿一整晚了,回去休息一下吧!”乔威一脸关切地看着我。
“我没事!”我强自挤出一个笑容,但看乔威的脸,我想应该不会比哭好看。
“伊藤慧呢?”
“在隔壁病房,刚被打了镇定剂,暂时睡了。”
想想刚才那女人发疯的样子,我便也不怎么憎恶她了,甚至还给出了一句比较中肯的评语,“伊藤慧虽然可憎可恨,但她确实是爱惨了父亲!”
乔威也有所感慨,“有道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乔威,你说我这次是不是太过分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播放自己被虐的镜头,我只顾着想要报复伊藤慧,却从未顾忌到父亲的感受,他是那么要面子的人,我却让他那么丢脸。
“若弦,从小到大,无论你做什么事,我都支持你,唯独这一次,你实在是,太不计后果了!”连乔威都这么说,那父亲一定也怪我了。
“我知道,我错了!”这大概是我平生头一次,向人认错,乔威伸手拥住我,安慰道,“别这样,若弦,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老爷的病,不是你造成的,谁都不想这样!坚强一点,你从
小到大,一直都很坚强的不是吗?”
我推开乔威,落寞地靠在玻璃窗上,“乔威,这不是坚不坚强的问题,我现在很难受,想哭却又哭不出来,你有过这样的体会吗?”
乔威深深地看着我,说,“没有,但我感受得到!”
我扯了扯嘴角,僵硬地笑,“好兄弟!”
乔威学着我的样子,背靠在玻璃窗上,淡淡地说,“若弦,你不必时刻提醒我,你把我当做什么,我清楚自己该怎么做,很清楚!”
“那就好。”对于乔威,我注定是要亏欠他的。
我在玻璃窗外站了一个晚上,后来经过医生允许,我又在病房中守了一天,父亲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医生说,父亲的脑细胞坏死的速度非常快,脑组织细胞的急剧减少,是导致他昏迷不醒的主要原因,当然也不排除其他原因,比如昏迷前所受到的刺激,照癌细胞扩散的速度,昏迷反而是最好的现象,如果要做手术的话,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医生的说法无疑让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昏迷是最好的现象,相反,如果清醒的话,那跟回光返照没什么区别,太矛盾了,我一方面希望父亲快些清醒,一方面又要祈祷他不要醒来。我知道父亲没有多少时间了,但我始终不愿相信,不愿接受。
晚餐的时候,乔威提了两大包东西进来,我说我没胃口,他却死活让我吃点,拗不过他,我只好无可奈何地吃了起来,或许是饿了一整天的缘故,没过多久,竟然全部吃了个精光,连同伊藤慧的那份也全进了我的肚腹。
看着乔威一脸无语的表情,我特想找个地缝钻了。
然而这次我终于得到暴饮暴食的惩罚了,胃部胀痛地直让我冒冷汗,我捂着肚腹,攥紧了拳头,恨不得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掏出来。
乔威见我神色不对,立马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吃的太多!撑着了!
抹汗,这话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的,于是我只有沉默、隐忍,后来,终于忍不住了,便飞奔去厕所‘呕也’去了!
‘呕也’之后,我揉了揉空虚的肚腹,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副解脱了的神情,可是很快,我又感觉到了一个几乎让人崩溃的问题,我好像……又饿了……
一脸郁闷地走出厕所,我无力地低垂着头,恨不得就此昏死过去,如此也不必去面对那些无法面
对的事情,不必去承受那些不愿承受的痛苦,可笑,向来坚强的蓝若弦,竟也想着要逃避了!
正自我鄙视中,忽然脑袋一痛,貌似有人撞到我了。
哪个不长眼的混蛋?
我恼火地抬起头,然后愣在当场。
“你怎么来了?!”一出声,发现自己过于激动,有失个xing,于是,赶紧咳嗽了一声,让所有的波动都平静下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七天的期限还没到吧?”说完这句话,我赶紧在心中掐指一算,这是第五天,确实还没到,时间过的还挺慢。
“我等不及了,不行吗?”说着,拉过我便势如破竹的吻了起来,我只是略微惊讶了一下,便放松下来,任凭他予取予求。
直到被吻得大脑缺氧,两眼发黑,古源夕才肯放开我。
直直地盯着我,半天挤出一句,“你瘦了!”
噗——妈的,差点岔气!
我干咳了两声,盯着古源夕一本正经道,“你也瘦了!”
古源夕咧开嘴笑了,“还有心情开玩笑,这表示你还不至于太过消沉。”脸色忽然暗了暗,“你父亲的病情,我听说了。”
听说?听谁说?
我恍然大悟,“你派人监视我?”
古源夕特无赖地攀上我的腰身,“怎么会是监视?你明知道,我是在关心你。”
“哼!”我冷哼一声,倒也没跟他计较。
倒是他还埋怨起来我来了,“前天是你的生日,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说,“没那必要,因为那个生日根本没有举行到最后。”
“阿三,你是拿你的生日不当回事,还是拿我不当回事?”
我试探他,“我要说两者都是呢?”
古源夕脸色一沉,“我现在就把你绑回去!”
我笑着打开他抓过来的手,“喂,别告诉我,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跑来找我的?”
他脸色一正,“我还没那么无所事事,这次来主要是为了你父亲的病情,我带来了两位脑科专家,他们在这个领域尽心钻研了几十年,也许会对你父亲的病情有所帮助。”
感谢的话我没说,但是我勾过他的后颈,直接给了他一吻。
古源夕贪心不足地指着自己的嘴唇,“再来——”
我点头,“好!”然后一拳砸过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