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候鸟的迁移,从阳城到三亚,时过两年。
黎夏念在后面追赶着,“项铭瑞,你给我慢点,妹妹追不上你会哭的,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
此时,项铭瑞已经是个12岁的大孩子了,项念爱刚刚入小学,而项念惜也入了幼儿园。
项念惜必须得好好解释一下,那是项子刚和黎佳的女儿,今天刚好满三岁。
爱也好恨也罢,人都没了,她还能追究什么?
没想到黎佳会得绝症,就跟偶像剧差不多,在生命和孩子之间,她选了孩子,该说她爱项子刚还是恨项子刚呢?将她当成常芷萱的替身,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折磨着她,即便知道她怀孕还对她实施暴行,害她好几次险些流产……
可无论再怎么口是心非,这孩子的存在足以证明她是爱着的吧,只是爱的太过卑微,直到最后一刻都没能得到项子刚一句肯定的回答。
黎夏念快跑了两步,一把将小念惜抱住,然后又去捉项念爱,好不容易才将这两个小家伙给控制住。
念惜挣扎着,因为之前跟精神失常的于敏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这孩子的语言能力有些差,都已经三岁了却只会说几个简单的词。
“妈妈,哥哥,玩。”
小时候的事情项念爱早就不记得了,并不知道她曾有个双胞胎妹妹,她对眼前这个小妹妹是爸妈的孩子这件事坚信不疑,特别有姐姐样的拉起妹妹的手,“走,我带你去抓哥哥。”
姐妹俩用力一挣扎就把黎夏念给撂倒了,拔起小腿就跑。
项铭瑞雀跃的跳动着,“来啊来啊,来抓我啊。”嘴上这么说,可他根本就没躲,只等着妹妹们将他扑倒,三个人在沙滩上打着滚,笑得嘻嘻哈哈的。
“现在看着那孩子,心里还会恨吗?”男人的声音从黎夏念的头顶传来,紧接着一瓶矿泉水丢进了她怀里。
她从沙滩上爬起,阳光晒得她睁不开眼睛,“我总觉得她跟我的小念惜长得挺像的,或许这就是缘分吧,这孩子就是为了弥补我心灵的空缺才出生的。”
黎夏念喝了口水,这才推着轮椅走到椰树下,在经历了一段黑暗得如同世界末日一般的时光后,沈诺终于接受了他再也不能站起来的现实。
原本他是抱着希望的,以为只要坚持复健,这两条腿迟早会恢复,哪怕是步履蹒跚,他也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去行走,他在医生的指导和黎夏念的帮助下日复一日的锻炼,忍受了多少痛苦,经历了多少无助,然而到最后只是累垮了黎夏念,他的腿却丝毫起色都没有。
他在夜里不知偷偷哭过多少回,那种彷徨无措的感觉真的生不如死,自杀的想法曾一次次的汹上心头,可每次刚一有行动他就会想起黎夏念用刀压着手腕那个决然的表情。
他死无所谓,可他不能带着这个女人一起死,她还在满怀期待的等着那个男人回来,他想看她幸福。
沈诺看着在沙滩上疯跑的三个孩子,到了这个年龄才明白人还活着最大的希望是什么,那就是下一代,很俗气也很现实的追求。
看着孩子从嗷嗷待哺到长大成人,那是比谈成几百亿的买卖都要有成就感的事情,也正是有了他们几个小家伙的吵吵闹闹,他的生活才变得有了期盼,也变得多姿多彩。
“真的要将项念惜永远留在身边?你不觉得是在帮项子刚养孩子吗?”
黎夏念在轮椅旁席地而坐,目不转睛的看着三个孩子,嘴角露出一抹坏笑。
“我将消息透露给项淼了,想必项子刚应该知道黎佳去世的事情,也知道他有一个孩子流落民间下落不明,我想即使几年后他从监狱里出来,他的余生也都会耗费在找孩子这件事上,这就是我对他的惩罚,杀人不如诛心,我会让他到死都含恨而终!”
顿了一下,黎夏念叹了口气,“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这孩子,要瞒她一辈子。”
“说什么对不起,与其有一个罪行滔天的爹,还不如给你当女儿幸福,你对那孩子比亲妈还亲。”这个角度,沈诺一伸手就抚上了她的头顶,宠溺的揉了揉。
“妈妈,干爸。”
三个孩子一窝蜂的跑过来,嘴巴一个比一个甜,叫得沈诺嘴巴都要裂到耳根子了,连声应下。
“怎么了,是饿了吗?饿了我们就回家。”黎夏念左手抱着大女儿右手抱着小女儿,见状瑞瑞瘪了瘪嘴只能搂住沈诺的脖子寻求心里安慰。
一行人走到台阶处,因为是旅游城市,城市建设比较完善,又残疾人专用的轮椅通道,不过这么大的斜坡推上去还是破费一番体力的。
黎夏念沉了口气,卯足力气来了个冲刺,推到一半的时候左脚踩右脚,整个人朝后仰去,眼看着就要连同沈诺一起摔倒了,一只手强而有力的从后面伸了过来,稳住了她的身体,帮她将沈诺推到了安全的地方。
对方是个金发碧眼的老外,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这在三亚这座城市并不稀奇,只是对方直勾勾的目光让人有些不舒服,就好像显微镜一样无限放大在黎夏念的脸上,嘴角还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沈诺连忙摇动轮椅横在了黎夏念身前,“谢谢你的帮忙,不过这么看着一位女士,有些不太礼貌吧?”
老外连忙收回目光,摆手解释着,“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这位女士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沈诺马上就将对方判定为搭讪泡妞,担心黎夏念单独出门时会遇到麻烦,他谎称,“别打我老婆注意。”
说着一手拉过黎夏念一手摇着轮椅,“走了,回家了。”
小念惜应该是玩累了,拦住轮椅爬了上去,她不会说干爹,只能喊,“爸爸抱,妈妈推。”
沈诺只能两手抱住小家伙,让黎夏念推着轮椅,刚走了两步,老外追了上来,“刚刚这小孩管你叫爸爸?管她叫妈妈?”
沈诺瞪去一眼,“有问题嘛?”
黎夏念也觉得这人挺有毛病的,绕过他朝马路对面的小区走去。
老外摇了摇头,或许是他记错了吧,他记得Mr.项跟他说过他离开中国的时候已经跟那位小娇妻登记结婚了,然而眼前这个长相貌似Mr.项手机照片里的女人却是刚刚那个残疾人的老婆,两个人还育有三个孩子,最小那个孩子貌似才两三岁的样子。
正愣神的时候手机就响了,国际长途,真是远在意大利的Mr.项打过来的,他接通,忍不住调侃,“Mr.项,你是不是为了拒绝身边那些美女才扯谎说你结婚的?”
项子恒打电话过来是要询问画展的事情,没想到一心只忙工作的劳伦斯竟然也会开玩笑,而且还是这种揶揄的语气,他声音比一贯的冷冽更甚三分,甚至有些烦躁。
“结婚这种事还能说谎?两年前我就结了,你就别再给我牵桥搭线了!说正事儿,我要回阳城开画展,你就别在三亚费心了,就算你把世贸中心谈下来,我也绝对不会去。”
劳伦斯刚要反驳他,电话就被挂断了,他撇嘴,这位Mr.项的作风还是这么的冷血,每次都是,只要他决定的事情,完全的雷打不动,给他当经纪人简直累个半死。
不过天才是有资本任性的,刚到意大利就凭借一幅画征服了整个欧洲,紧接着就灵感爆发的画出了令世界刮目相看的两幅画……然而他却没有借风而行,荣获了各项赞誉之后突然就销声匿迹了,说什么对自己的画一点都不满意,要去旅个行,重新找寻自己。
劳伦斯实在是搞不懂艺术家的思维,几次争吵都没能拗不过项子恒,只能放任他随心所欲。
没想到几个月前他竟开着一辆破旧的房车,里面塞满了画,重新回到了画馆,非让他筹备回国开展会,而且偏偏选在毫无艺术气息的阳城。
简直是暴殄天物,阳城有几个人是懂得绘画的,要选也应该选在国际大都市北京、上海、三亚这种城市啊,这一次他是绝对不会让这位Mr.项再任性。
他将手机揣好,一抬眼,正看到一辆车子闯了红灯,飞驰着从之前那个女人身后驶过,轮椅上的男人吓得一把将女人扯到了前面,惊慌的喊了一句,“夏念,有没有撞到?”
夏念,他对中国人的名字还很难区分,不过这两个字可是植入性的刻进他的脑海里的,实在是听Mr.项说过太多次了。
他连忙跟上去,难不成这个女人犯了重婚罪,有两个老公?
身为Mr.项的金牌经纪人以及friend,他不能坐视不管,让这种劈腿女逍遥法外,他一路尾随,举着手机连拍数张,甚至还拍了小视频,一直跟到了家门口。
然后给Mr.项发信息,“是不是这个女人?Oh,mygod!她居然背着你跟一个残疾人搞在一起,看样子感情不错,小女儿才两岁,你赶紧来三亚捉奸吧,起诉她,判她刑!”
飘荡着颜料味的画室里,项子恒正在处理最后一张画的收尾,手机发出提示音,他烦躁的拿起,这个劳伦斯,实在简直磨叽的跟个伪娘差不多,都说了他非阳城不回……仅一眼,他就怒发冲冠了,蹭地站起身,本想给黎夏念一个惊喜的,结果,反倒是她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他将手机猛地砸到地上,孩子、孩子,他离开两年多,走的时候她刚流完产,根本不可能怀孕,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孩子是沈诺的!
他慌乱的拎过行李箱,怪就怪他太自信了,整天跟沈诺在一起,那个油嘴滑舌的男人肯定对黎夏念说了不少花言巧语……
真该死,腿都残了,居然还对他的夏念出手,两年来培养出的淡然气质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乌有,项子恒最后连行李箱都没收拾,拿了护照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