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熟悉的笑容,黄硕心里涌出千言万语,一齐涌到了嘴边,却嗓子发涩,一句也说不出来。..那个风淡云清的男子在她的视线里越来越模糊。
木乔惊道:“雷,司马大人!”
阿仇的身子立马紧绷了起来,暗道:倒霉,才出了虎穴,又掉进了狼窝里。
见到黄硕含泪呆立的样子,司马懿的眼圈也微微泛红。走过来,掏出帕子递给她,柔声笑道:“傻丑丫,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了,还动不动就掉金豆子。”
黄硕不好意思的接过帕子揩干眼泪:“哥哥怎么也在这儿?”
司马懿淡笑:“幸好是我也在。”含笑望着木乔和阿仇点点头。目光落在阿仇身上,满是赞许,“呵呵,阿仇都成大小伙子了。”
阿仇盯着他的脸,半天,惊道:“你,你是舅……”猛的意识到了什么,后面的话硬被他咽进了肚子。当年,先是听大人们说舅舅在许昌遭了曹贼的毒手,后来就是舅母和达儿弟弟离奇失踪。阿仇为此还伤心过很久。是舅舅带着青龙会的叔叔们把自己从孙府的杂院里救出来的。可惜,他不能报答舅舅了。没想到,却在这里见到了舅舅。看来这里面一定不简单。
司马懿象小时候一样轻轻揉着他的头发:“没事,这里都是自己人。小子,还记得舅舅。算你有良心。”
“舅舅,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阿仇的脸兴奋得通红,憨笑道。
司马懿轻轻在木乔的前胸捶打了一拳:“你还是老样子。”
木乔咧嘴笑道:“司马大人也一样。”
司马懿摸着自己的那三缕长须笑道:“唔,老了,胡子都这么长了。”转身拉过黄硕的胳膊,亲热的笑道,“丑丫,别光站着。走,我们去屋里好好聊聊。”
黄硕点头,两人携手进了屋。
会长竟让一个男人这样拉走了!木乔一时反应不过了。不要说是义兄妹,就算是亲兄妹七岁都不能同席呢。不过,转念一想,貌似草庐内还真没有这种讲究。宝宝都十来岁了,还扮成小子跟一大帮小子一同上学呢。又想起在客店和黄硕假扮夫妻滚床单的情景,他只觉得脸上象烧着了一般。
“木叔叔。”阿仇见木乔没跟上来,过来拉拉他的袖角,“咦,木叔叔,你不舒服吗?脸怎么红成这样?”
“没,没。我这是高兴,嘿,高兴。”木乔连忙提脚赶上司马懿他们。阿仇耸耸肩,紧跑两步跟进屋。
屋里,黄硕和司马懿已经很随意的盘腿坐在一张栗色的矮案旁。
司马懿冲木乔他们招手:“木管事,阿仇,你们过来坐。”
阿仇拉着木乔兴奋的坐了过去:“舅舅,你改姓氏了?怪不得崔叔叔他们这些年都找不到你。”
黄硕解释道:“我只告诉了爹和孔明。连娘都不知道。”
知道她这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司马懿感激的冲黄硕点点头:“谢谢你。我随曹操一道去了汉中。攻克汉中之后,他让我顺便来荆洲和东吴探探情况。没想到,正好碰到了你们。”
黄硕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里,有些坐立不安:“那你出手救我们,会不会给曹操知道?都是我们连累了你。”曹老头素来多疑,再加之司马懿曾被怀疑过是东吴奸细。所以,她很快联想到这有可能是曹老头给司马懿挖的一个坑。
不料,司马懿却轻松的笑道:“丑丫,你也太小瞧哥哥我啦。怀疑我的是荀老头。他早就作古了。曹操素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果他还怀疑我是东吴奸细,根本就不会给我派这种活。”
黄硕闻言,拍着心口细细念叨:“那就好,那就好。”又细细打量了司马懿一番,见他的头发里也是银丝闪烁,感慨的叹道,“几年不见,我们都老了。对了,阿绿和达儿还好吧?”
提起妻儿,司马懿的眼神柔和了不少:“嗯。他们很好。此行之前,阿绿还跟我念叨着大家呢。说有机会的话,让我去探望你们。对了,这些年阿绿又给我添了一儿一女。”
众人听了,连忙拱手道喜。
黄硕笑道:“阿绿太厉害了!难怪娘当年夸她是个好生养的。”
司马懿颇为得意,随口问道:“丑丫,你呢?跟孔明生了几个了?”
黄硕冲他翻了一个大白眼:“你当我是母猪啊!”
阿仇抢着回答道:“舅舅,师父就只添了毛头弟弟。不过,姨娘和婶娘都添了儿子。现在,大家都住在草庐里,可热闹了。”
听说陈菁都生了儿子,司马懿打心里替他们夫妻俩高兴。他看了看天色,笑道:“四道城门都有重兵把守。说不定这几天城里还会戒严。这房子是我的一个暗线的祖产,很安全。我已经安排好了,先在这里住一晚,明早再出城。”
“好。全听你的。”他出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黄硕开心的点头。
司马懿轻轻一挥手。门口侍立的那个花脸侍者立马闪身进来,拱手行礼:“主人。”
“带这位相公和公子去客房歇息。”司马懿转头对黄硕笑道,“我们兄妹好久不见了,今天好好聊聊。”
看他这副样子,可能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说。黄硕朗声应道:“好。”
于是,木乔和阿仇跟着花脸伍长退了出去。
等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司马懿才轻声问道:“丑丫,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黄硕被他问得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司马懿叹道:“我劝你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黄硕闻言,心中大惊,瞪着双眼问道:“怎么?他有麻烦了吗?”
司马懿看着她,缓缓答道:“是蒯棋。”
“大姐夫?”黄硕坐直了身子,“他怎么了?”
“去年,蒯家的家主蒯越病逝了。临终之前,他给曹操写了一封绝笔信,将蒯家一家老小托付给曹操。曹操读了后,被深深的打动。蒯家后辈中,蒯棋最为出色。所以,这一次,夺下汉中后,曹操便任命他为房陵太守。”
“这不是好事吗?”黄硕听的是一头雾水。
司马懿摇头轻笑:“你呀,真的是白在现代混了二十多年!过不了两年,就有你哭的时候。”
黄硕马上意识到两年后肯定是有大变故了,催促道:“少卖关子,快说。”
司马懿叹道:“两年后,蒯棋会被孟达灭门。”
“什么!”黄硕的头嗡的一声炸开了,语无伦次起来,“孟达不是刘备的手下吗?猪哥,怎么办?”
司马懿没有回答,只是用如水的目光静静的望着她。知道未来确实是件很痛苦的事。每每看到一对生龙活虎的儿子承欢膝下,他就生如刀绞。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他看着身边熟睡的爱妻忍不住会质问自己:“你真的会负了她吗?”
黄硕猛的站起来,喃喃自语:“不行,不能让这种事发生!”盯着司马懿,“没有什么办法避开吗?”
司马懿苦笑:“我只是熟知历史,又不是传说中的神。”这些年,他也没少琢磨这事。
看来是指望不上他了。黄硕敲着自己的脑门碎碎念叨着:“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的。”
脑子里划过一道亮光,她突然问道:“事后,刘备有没有杀掉孟达?”
司马懿慢慢的摇头:“他依旧是刘备最器重的将军之一。”
这天晚上,黄硕彻底失眠了。孟达胆敢灭掉猪哥的大姐夫满门,并且事后还没有受到处罚,只怕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并不简单。她在榻上翻来覆去,满脸子都是猪哥痛苦、凄凉的眼神。怎么办呢?跑去告诉大姐:“你们两年后会被一个叫孟达的家伙灭门!”大姐不当场撕烂她的嘴才怪呢。告诉猪哥?这些年猪哥亲眼目睹了很多起与历史不符的事件。只怕他未必会信。
最后,直到天亮了,她才做了一个决定:打阿仇送回草庐之后,她亲自跑一趟房陵。先去那里摸摸情况再说。
想通了,瞌睡就上来了。黄硕昏昏欲睡的时候,阿仇来敲门了。他们要准备出城了。
黄硕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总算把困劲压了下去。
司马懿的安排很简单:他早就打点好了,搞到了假路引,装成过往的富商。
黄硕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干瘦的中年管家。木乔是孔武有力的护卫,而阿仇却是右眼长着一大块黑色胎记的大暴牙长随。
用过早饭后,他们一行人就骑马的骑马,挑担的挑担,与常人无异,往前门赶。
一路上,主要的路口都有重点把守。貌似全城戒严了。
果然,有钱能使磨推鬼。城门四周虽然有重兵层层把守,两个军士拿着一张画像挨个挨个的检查。但是,司马懿却拿着假路引带着众人轻松过关。
路过那两个军士时,黄硕瞥了一眼他们手里的画像。灰白色的羊皮卷上面画的是一个很俊俏的青年男子,写意派画法,跟阿仇本尊有七八分神似,三分相像。
可是,阿仇现在被司马懿恶搞成这样,估计就是大乔站在这里,也未必能一眼认得出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