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舞既终,代眉妩嫣然一笑,那娇媚的笑意和着胭脂的红晕,带着一丝惑人的薄俏,媚意横生。
暮野似是回应代眉妩的笑容一般微微扬唇,一缕笑意缓缓地透出来,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感兴趣地在代眉妩的身上流转。
这个自称是“妩媚”的女子确实是妩媚的。
一袭红色纱衣,曳地翻卷,犹如丝罗一般蔓延开。云鬟绾做高高的发髻,斜插一只金步摇,在火光闪耀下流光溢彩。玉脸薄施胭脂,蛾眉斜斜入鬓,清眸流光溢彩。最美的是她脸上那朵怒放的桃花,为她增添了无限的风情。
这样的女子,确是难得一见的佳人,不过一眼,便足以让男人上瘾。
但是,暮野知道,最美的女人都是毒药,一不留神,你就会丧命。是以,他喜欢女人的美,但却从来不会爱上她们。
据说眼前这个女子是?国出名的绝色舞女,且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是一个奇女子!
何为奇女子,暮野的心中并没有具体的概念,眼前的女子,是奇女子吗?
暮野的眉头皱了起来,一双鹰眸几乎迷成了一条线,但是依旧掩不住眸内那四射的精光。
“妩媚,据说你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本王还不曾听你抚琴。趁着今夜良宵,本王的左右将军都在,你就抚琴一曲助助酒兴吧!”暮野把玩着手中的玉杯,淡淡说道。
“小女子愿意为可汗抚琴一曲,以助雅兴!”代眉妩浅笑盈盈地说道,抬眸间,一双清眸波光流转。
“来人,赐琴!”暮野冷声令道。
自有人去取了琴过来,摆放在琴案上,代眉妩盈盈跪在琴案前面。
“不知可汗要听什么曲子?”代眉妩纤纤五指按在琴弦上,娇媚一笑,问道。
暮野对汉文化也算是颇有研究,对于曲子也略通一二,此时见代眉妩问起,便道:“我手中有一幅画,不知妩媚可否能够按照这画中韵味抚琴一曲!”
说罢,吩咐身边的侍女前去取画。不一会,那侍女便从床榻边的匣子里取出一幅画轴。暮野点了点头,示意侍女将画轴打开。
那侍女一手提着画轴的上方,垂直着将手中的画打开了,随着画轴的缓缓展开,代眉妩本来挂在唇边的笑意渐渐凝固了。
迷蒙的月色,飘渺的水雾,碧波浩渺的一池碧水,如梦如幻的田田莲叶,皎洁如玉玲珑剔透的白莲,雕栏玉砌,虹桥浣女,戏水鸳鸯……
这幅画是那样美轮美奂,将月下荷塘的韵味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出来。
代眉妩怎能不识,这正是白流霜在那夜宴会上信手所作的画。虽然这些日子,皇后娘娘着人精心教导她琴棋书画,但是,她的画技虽然有进步,比起白流霜的画技,却依旧是望尘莫及。
此时,见到了这幅画,只觉得内心深处的好似扎了一根刺,嫉妒酸楚的令她发狂。她何尝不知,宁王为了寻回那个白流霜,竟然远赴?国。
望着这幅画,她的好胜心被激起,不就是荷塘月色的意境吗,她代眉妩不会输得。
当下,唇角轻勾,绽起一抹娇美的笑意,道:“既然可汗要听荷塘月色,那妩媚自当尽力,博君一笑。”
五指轻按,玉手纤纤,开始拨弄琴弦。一曲悠扬舒缓的曲子便从代眉妩指下缓缓流淌。大帐内瞬间化为无声,只有叮铃铃的琴声悦耳地回荡着。
流霜坐在人们看不到的角落里,她的目光凝注在侍女手中的那幅画上。这幅画她是赠给了暮夕夕的,却不知为何落到了暮野手中,还在此时拿出来,令代眉妩依着画中意境抚琴。
暮野倒也真会刁难人,犹记得那日他还曾让自己当着众人的面为他做画像。
不过,代眉妩的琴艺确实不错,琴曲伶仃间,确实也奏出了荷塘月色的意境。只是流霜听来,却觉得曲子太过舒缓平淡,少了一丝飘渺的韵味,也少了一丝跳跃的激情。
流霜躲在暗影里,悄悄打量着高位上的那个男子,举座的人都沉浸在琴音里,只有他,看似端着酒杯在浅饮,脸上也挂着一丝笑意,但是,厉眸却透过杯子边缘打量着座中的每一个人。
流霜心中一沉,她不知代眉妩在天漠国的目的,但是,看样子,暮野也根本就不信任她的。
一曲而终,大帐内一片寂静,那些将军们有些神色怔愣。他们极少听到中原的曲子,今夜真是大饱耳福。
代眉妩盈盈起身,眼波含笑,向着暮野深施一礼。
暮野脸上荡开一抹璀璨的笑,他招了招手,代眉妩莲步轻移便走到了暮野身畔,坐了下来。
“可汗,这幅画真是美,不知可汗从哪里得到的?”坐在暮野左首的左将军问道。
“这幅画是那次公主出使?国带回来的,据说是?国一个女子所画。哦,妩媚,你便是?国人,可曾见过作这幅画的女子?”暮野转首问代眉妩。
代眉妩脸上笑容僵了一下,低声道:“请可汗恕妩媚浅薄,还真是不知这幅画是何人所作,更不曾见过作画的人!”
“哦,是吗!”暮野有些失望地说道,随即又转向两位将军道:“这样的美景,在我们天漠国是没有的,不过在?国却处处皆是,这幅画只是那无边美景的一个缩影罢了。各位将军,我们此番征得?国,再挥戈南下,这样的美景早晚会属于我们!”说罢,暮野朗声大笑。
“可汗说的是,这?国和?国,早晚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几个将军也连连点头称是,一起朗声大笑。
代眉妩脸上有一丝僵色,随即便恢复为正常,娇笑着道:“可汗,到那时,您一统天下,可不要忘了奴家啊!”
“哦,”暮野回身望着代眉妩,唇角依然挂着一丝微笑,但那微笑里却流淌着一丝寒意料峭的冷意,“本王自然不会忘记你这个小美人。”
流霜躲在暗黑的角落,听着那席间传来的猖狂的笑容,一颗心真是千回百折,土黄的脸早已变得煞白。她再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随手画了一幅画,就引得这个暮野生了睥睨?国之心。
若是暮野真的挥戈南下,战事再起,她岂不是成了一个罪人。
流霜扶着支撑金帐的木杆,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喧嚣的中心。
四足火撑里的火燃的正旺,流霜借着火光,静静打量着席间的每一个人。
朗笑声渐渐低了下去,那些人有些疑惑地凝视着突然冒出来的少年。
一身灰色的极朴素的衣衫,他们认得,这是?军的军服。可汗的帐内怎么冒出来一个?国兵士,他们有些怔愣。
暮野望着突然出现的流霜,一双深不可测的黑眸愈发幽深,眉梢眼角的笑纹也越来越深了。
“我倒是忘了,我们这里还有一个?国的俘虏呢!”他的声音依旧是冷的,带着一丝戏谑的*。
“暮野,你这样做,就不觉得对不起天下黎民苍生吗?”流霜冷冷说道。
一旁的侍卫闻言,走过去架住了流霜的胳膊,就要将流霜拉走。
暮野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放开。
这个土里土气的少年竟然出来质问他,暮野心中对他的兴趣大增,说实在的,放眼这个草原,还没有人敢直呼他的名字。而这个少年,竟然敢直呼他的名字,还敢质问他。
“黎民苍生?本王正是念及天下黎民苍生,才会有一统天下之心。你难道不觉得,如果天下统一,这个天下,会更安宁,更强盛吗!天下分裂已久,由分裂走向统一是必然的。我就是老天派来的那个统一天下的人!”暮野说罢,品了一口酒,极是狂妄地靠在了椅子上。
“更安宁,更强盛?”流霜咬牙,这个人,也太过狂妄了些。
“是的,我也曾到?国和?国去过,?国王上久病,王后当政,国力日衰,国势不安,还有前朝余孽在企图早造反。?国皇帝懦弱,朝风腐乱,在位者玩弄权术,寒门士子却报国无门。两国百姓生活具是苦不堪言。但是,你看我们天漠国,我们既秉承了族人刻苦悍勇的民风。这些年,我吸取了南方儒学的精华,励精图治,国力日强,放眼这个天下,没有国家能够于我们天漠国抗衡。所以,统一天下,势在必行!”暮野侃侃而谈,幽深的黑眸睥睨地在流霜身上扫过。心想,你一个小小的?国药徒,还敢来质问我!
“统一天下,我看你是痴人说梦!”流霜恨恨地说道。
暮野霍地从椅子上坐直,手中杯子啪地放在桌案上,杯中之酒被振荡的溅在了手上。身边的代眉妩吓了一跳,脸色惨白地凝视了暮野一眼。但见暮野的一张脸此时已经遍布霜雪,这个?国药徒,竟然如此胆大。
“痴人说梦,那你倒是说一说,本王哪里痴人说梦了,若是摆不出理由来,本王今夜就要了你的命!”暮野冷声说道,大手一捏,手中酒杯便咔嚓一声碎裂。他犹自搓了搓手,吹了吹,冷眼瞧着流霜。
流霜倒也不急,神色淡定,盈盈抬头,冷冷凝视着暮野,淡淡开口道:“可汗说?国和?国都已经衰落的不可救药。可汗不过是去过?国和?国一趟,便得出这样的结论,是不是太过武断了。且说?国,本是王后当政,但是如今却是太子当政,肃清朝政励精图治,深的民心。谁说?国就不能强盛起来。而?国,虽然皇帝懦弱,但是朝政并不似可汗说的那般混乱。说实话,我也认为天下统一,确实是一个美好的前景。但是,依眼下形势,统一天下,还不到时候。古今治乱兴衰,讲究的是顺势而为,如今,百姓向往的是安宁和平的生活。而你却要挑起大战,置万民于水火之中,这便是违了民心。逆了天意,违了民心,你觉得你能够成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