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王殿下遇刺身亡一事的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果然如赵曜和贺莲芳他们所料,最终查出来的结果是乱军所杀,没有牵扯出南魏。
八皇子他们做事滴水不漏,不可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指向南魏。就算八皇子他们做事不小心暴露出一些马脚指向南魏,皇帝也不会对外公布是南魏人所为。
“南魏”这个词,不仅在前朝是个禁忌,在大周也是一个忌讳的存在。不过,大周的官员们和百姓们没有多少人知道“南魏”的存在,毕竟南魏在前朝就被灭族了,之后关于他们的存在也基本上被抹去了。
如今朝中能知道南魏存在的人,只有世家的官员们。
世家历史悠久,他们知道很多已经消失或者失传的一些事情,甚至知晓一些不为人知的皇室的秘幸。
虽然世家们知道南魏,但是他们也不敢提,除了避讳,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觉得晦气。
赵曜跟贺莲芳他们查探到一些有关南魏的事情,都是些表面上的事情。关于南魏真正秘幸的事情,他们并没有查到。真实的南魏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惊人!
皇帝不提南魏,不是嫌弃南魏晦气,而是有别的原因。当然,皇帝并不喜欢南魏,甚至可以说厌恶。
即使知道陈王殿下遇刺背后的罪魁祸首是南魏人,皇帝也会装作不知道。他如了南魏人的愿,把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推给乱军。
也不能说陈王殿下的遇刺身亡跟乱军一点关系都没有。刺杀他的人,的确是乱军,而且是曾经恶名昭彰的焦山的部下。
焦山在前朝时,就是臭名昭著的乱军。他打着起义的名号,四处烧伤抢掠。他的手段十分残忍,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屠尽这个地方的所有人,连襁褓的婴儿都不放过。前朝没粮食的时候,他还养“菜人”。
在皇帝除去他之前,他当时在河北一带的势力非常大,并且他自立为帝,用自己的姓氏“焦”作为国号。
当年,很多乱军都投靠焦山。焦山什么人都收,跟了焦山后的这些人也变得凶残。
皇帝当初率领着四大将军,也就是沈虎他们去剿灭焦山他们。当然,焦山这群人不是皇帝他们的对手,很快就被剿除。不过,当时他的一些手下趁机逃走。
这些年来,大周清除了大大小小不少的乱军,但是并没有彻底铲除,有一些漏网之鱼。这些漏网之鱼不成气候,变成山匪,或者马匪。
刺杀陈王殿下的这些山匪就是当年从河北逃走的一小群乱军。他们这些年一直隐匿在山间,时不时出来抢劫。
南魏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就跟他们合作,让他们刺杀陈王殿下。
他们这群人本来就恨大周,得知要刺杀大周的皇子,他们十分乐意。
当然,他们刺杀完陈王殿下后,全都被杀了,一个活口都没有,而且尸首也消失不见了。皇帝派人寻找这些乱军是找不到的。
朝中有很大臣是不相信陈王殿下的死是乱军所为,他们怀疑刺客另有他人,但是没想到最终调查出来的结果就是乱军。
皇帝下旨让廷尉府的人调查,不可能作假。再说,给廷尉府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隐瞒事实真相啊。
对于这样的结果,大臣们先是吃惊,不敢相信事情真相真是如此。接着,他们便放心了。如果事情真相如他们猜测的那样有阴谋,那他们会坐立不安。现如今得知陈王殿下遇刺的幕后主使真的是乱军,不是朝中的某个人或者某些人,那他们就不用担心了。尤其是三皇子他们。
原本因为陈王殿下的死,变得有些压抑的朝堂,如今恢复正常了。朝中的官员们,再次把注意力投放在楚王去收复蜀地一事上。
查出陈王殿下遇刺身亡的幕后真相后,陈王殿下便被下葬。因为他生前是亲王,死后也无法再追封,只能继续以亲王葬礼的规格下葬。
对于陈王殿下这个六哥,赵曜没有什么感情。对于他的死,赵曜倒是没有什么同情,因为陈王殿下早在几年前也与右贤王勾结在一起。
得知这件事情后,赵曜终于明白皇帝为什么会对陈王的死无动于衷。
如果陈王还活着,日后他会借助右贤王的势力,从其他皇子手中抢夺皇位。到那时,只怕大周边境的几个城池就要送给右贤王。当然,这是赵曜他们的猜测。陈王跟右贤王之间有什么协议,他们无法得知。
“二叔,你说父皇知不知道南魏的存在?”还有,父皇知不知道八哥的事情?
贺莲芳看了一眼赵曜,语气淡淡道:“你怎么不亲自去问你父皇。”
“呃……”赵曜皱着小脸,表情有些苦恼,“我不好问。”
“不好问?”贺莲芳听到这话,有些讶异地挑了下眉头,“为何不好问?”
赵曜一脸纠结地挠了挠后脑勺:“这个……有些不太好说……”
对于赵曜这个反应,贺莲芳很是惊奇。他饶有兴味地问道:“为何不太好说,你和你父皇之间怎么了?”
赵曜斟酌了下用词:“觉得有些别扭,开不了口问。”
“别扭?”
“以前,我一直觉得父皇不疼爱我这个小儿子,我也认为我不讨父皇喜欢。”
贺莲芳听到这话,表情一瞬间变得非常古怪。
皇帝不喜欢他?他从哪里看出来的?
赵曜继续说道:“我还觉得母妃也是,然后我就认为我们母子要想在宫中好好的活着,就得装作一副无害又没用的样子,这样才不会卷入到皇兄们的夺嫡中,所以我才会暗中做了很多事情。”
贺莲芳这才明白赵曜为何小小年纪就暗中做了那么多事情。
“我就觉得父皇不喜欢我这个小儿子,那我也不喜欢他,然后不用去讨父皇的喜欢,等我成年封王后,我就去我的封地,那个时候远离京城,也离父皇远远的,和他做一对井水不犯河水的父子。”
贺莲芳忍着笑说:“你真的这么认为的?”
赵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之前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一般来说,你父皇不喜欢你,你不是应该想尽办法讨你父皇喜欢吗?怎么你却不愿意去讨好你父皇?”小孩子都会想尽办法讨父母喜欢,讨长辈们的疼爱,像赵曜这样“你不疼我,我干吗要讨好你”的态度,还真是第一次见。
赵曜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费力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啊?”
“你应该知道你讨好你父皇会有很多好处,比如说可以让你和你母妃在宫里的日子好过些。”
“不稀罕,我和我母妃只想好好地在宫里活着,并不想引人注目。”
贺莲芳听到这个回答,微微愣了愣,旋即他的表情有些莫名地问道:“你不在意你父皇喜不喜欢你?”
赵曜耸肩说:“不在意,因为我早就知道父皇不是我一个人的父亲,他有十个儿子,肯定一碗水端不平啊。再说,十根手指头还有长短。”他以前真的没有想过去讨好父皇,他巴不得父皇一直不在意他这个小儿子。“别人对我好,我才会对别人好。别人对我不好,我为什么要对别人好。”
贺莲芳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不过他面上没有显露出来。他又问道:“你又是如何得知你父皇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对你不疼爱?”
“就是那次荣贵妃派人在道观刺杀英贵妃,然后我被牵连进去,差点被刺客灭口的时候,忽然出现了四个暗卫。从那个时候起,我才知道父皇一直暗中派暗卫保护我。”赵曜抠了抠脸说,“我也才知晓父皇并不是对我这个小儿子毫不关心。”
贺莲芳闻言,有些不解地问道:“你知道你父皇这么在意你,你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会觉得别扭?”
“高兴是有的,但是我也知道父皇为什么不在明面上表现出对我的宠爱,所以我这几年一直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继续跟以前一样对待父皇。”
贺莲芳听到这里,这才弄清楚赵曜在别扭什么。
“你不敢跟你父皇亲近?”
赵曜先是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贺莲芳被赵曜弄糊涂了,没好气地问道:“你到底是敢,还是不敢?”
“二叔,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赵曜为难地抓了抓头,“我从小就不亲近父皇,忽然让我亲近他,我做不到,而且真的很别扭。”
贺莲芳没有见过赵曜跟皇帝相处的画面。不过,他听赵曜这么说,有些理解他的意思。
“说到底,你还是不敢亲近。”
赵曜听了,微微怔了怔,旋即胯下肩膀说:“有可能吧,其实我并不怕父皇,但是要让我什么话都跟父皇说,就像我跟二叔你这样,我做不到,就是觉得怪怪的。”他明知道父皇是疼他的,但是他就是无法跟父皇像跟二叔这样亲密坦诚。“说实话,我宁愿父皇像我之前想的那样对我这个小儿子毫不在意。”
贺莲芳在心里笑话皇帝。他一定要把这番话告诉皇帝。
“这么说,我这个儿子好像很不知好歹。”但是,他真的觉得怪。
贺莲芳深深地看了一眼赵曜,旋即一针见血地说道:“你就是怕,怕你父皇对你的宠爱是假的,怕你父皇对你的疼爱是一时的,你还怕你跟你父皇亲近后,你父皇又不跟你亲近,所以你宁愿你父皇从来没有宠你。”
“是这样吗?”赵曜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你说你不在意你父皇疼不疼你,其实并不是这样,你小时候真的没有想过你父皇为什么不疼你吗?真的没想过像代王那样得到你父皇的偏爱?”
赵曜被问住了。他过了会儿才说道:“或许有想过吧。”不过,他不记得了。他那年生了一场大病,脑子里多了另一个人的记忆后,不太记得生病前的事情。
“你害怕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父皇是皇帝。”贺莲芳道,“伴君如伴虎,所以你不敢跟你父皇亲近。”
“啊,是这样的吗?”赵曜想了想,觉得贺莲芳这番话说的有些道理。
贺莲芳在心里叹道:没想到这孩子的戒心这么重。
“你这么想也没有什么不对。”
“那我这么想是对的吗?”方才这些话,赵曜都没有跟梁嫔说。
“对的。”贺莲芳笑着说,“你以前怎么对待你父皇,你日后还是怎么对待,不需要特意改变态度。”
赵曜觉得贺莲芳说的对,但是好像又不对。
“二叔,我这么对父皇真的好吗?”他感觉自己有点白眼狼。
“很好。“贺莲芳劝说赵曜道,“你要知道一件事情,你父皇首先是大周的皇帝,随后才是你的父亲。你就算跟你父皇亲近,你也不能什么话都跟他说。”
赵曜有些听懂了,但是又有些不太明白。不过,二叔的话是对的。
“我知道了。”那还是跟以前一样吧,他没必要特意去跟父皇亲近,跑去问父皇一些事情。
“你不敢跟你父皇亲近,怎么敢和我亲近?”贺莲芳自认为他看起来不是一个亲和的人,大多数人看到他都会惧怕他,很少有人敢接近他。
“我觉得二叔你面善啊。”
“我面善?”贺莲芳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一个人说他面善。
赵曜笑嘻嘻地说:“对我来说,二叔你是面善的,让我忍不住亲近。”
他的这句话,勾起了贺莲芳的回忆。他记得第一次见主公的时候,主公对他说的话是“这孩子看起来面善,与我有缘”。
“我并不面善。”
赵曜点点头,赞同道:“对其他人来说,二叔你肯定不面善。”
贺莲芳不想再说他面不面善这件事情,转移话题说起靖阳侯府的事情。
这段时日,靖阳侯府很惨。虎落平阳被犬欺,靖阳侯府被欺负的有些惨。
虽然靖阳侯的门客有手段,但是除了庶长子,没人听他的话。再者,庶长子的话,其他人也不听。
庶长子在靖阳侯府没有什么威严,镇不住其他人。靖阳侯府除了被其他世家趁机欺负,族人还内讧了起来。其他庶子想趁机夺权,旁支的人也这么想。
正说话间,管家走了进来,递给贺莲芳一张纸条。
贺莲芳看了后,眉头皱了一下,道:“靖阳侯重用的门客被赶出府了。”
“什么,被赶出靖阳侯府了?”
贺莲芳意味深长地说道:“庶长子病了,现在靖阳侯府由第四子掌控。”
“不意外。”靖阳侯府的庶长子没有威信,其他庶子不服他很正常,想要取而代之他也不奇怪。“看来,今天靖阳侯府上演了一场大戏啊。”也不知道八哥他们有没有找到靖阳侯府勾结匈奴的证据。
又跟贺莲芳聊了一会儿,赵曜这才离开。
等他走后,贺莲芳立马把他那番话传给了在宫里的皇帝,并且狠狠地笑话了皇帝一番。
皇帝看后,气的直骂赵曜“小没良心”。
“皇上,十殿下做了什么事情惹您这么生气?”
“这臭小子跟贺莲芳说宁愿朕不疼爱他。”皇帝心里又气又委屈。
“不可能吧,十殿下怎么可能说这番话,肯定是那位挑拨离间。”
“一定是这样。”皇帝咬牙切齿地说道,“朕现在就去找他。”
当看到皇帝出现在他的面前时,贺莲芳一点也不意外,并且非常大声地嘲笑他。
赵曜:是真的怪。
皇帝:臭小子,哪里怪呢?
贺莲芳:在你儿子心里,你这个父皇还没有我这个外人亲近,哈哈哈……
皇帝:好气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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