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俘太庙的耻辱是金竹终生难以忘怀的,为满足年轻皇帝的,他在太庙外跳起了汉家的舞蹈。
虽然金竹跳舞很烂,歌声一点也不悦耳动听,但是天子刘彻丝毫都不在乎,他只需要这种感觉,压垮一个敌人的感觉。
刘彻豪情大发立下志向:“总有一天,我要让匈奴的单于也像金竹这样为朕跳舞。”
曹时没想吐槽他的想法有多么奇怪,闷声不吭的混在上卿里没有活跃的念头,反正朝廷里大小政务也不用他来操心,每天除了锻炼身体、例行视察羽林骑、陪老婆孩子就没别的事,乐的躲起来装作自己不存在。
刘婠为他生了个宝贝儿子,曹时每天都乐的不行,连公务都不怎么爱管,一门心思扑在一家三口人和和美美的小日子上。
丞相许昌不太喜欢惹事生非,性格特征略有点类似卫绾,柏至侯比起硬如石头的前丞相可要油滑的多,曹时风头正盛的时候装木头人,现在风头下去又变成皇帝大权独揽,许昌是明哲保身能小心就小心,尽量不和皇帝发生直接冲突。
御史大夫张欧更彻底,十年前未贬官前就以性子绵软闻名于世,废太子刘荣事件被贬官出外,几经磨练洗尽身上的浮躁之气,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甚至很少注意到还有个三公站班。
赵周是天子的心腹,更不会去招惹皇帝的龙威,两大一小三个顶尖人物都没动的意图,三公九卿观其言行就顺着天子的话头胡扯。
献俘太庙的收尾要重新处理干净,十二万夜郎俘虏因为水土不服死了几千人,还有几千人在病中没有康复,可以用的也就十万人左右。
曹时的建议是打发俘虏到巴蜀、荆蛮、会稽、豫章等边郡地区做闾左浮浪之民。他们的家眷也被送到四地区扎根,并以此组织军役服从将军的临时调度指挥。
夜郎国的贵族是没机会跑的,放出哪怕一个回到夜郎国都会成为麻烦。他们的家眷也在押往长安的路上,从此以后他们将住在关中别像回家了。
“陛下问夜郎国的居民怎么处理?两个备选方案。第一种迁徙夜郎居民到内郡定居长住,第二种迁徙汉民到夜郎国长期定居。”
刘彻问道:“两种有区别?”
“有些许区别,蛮族内附看似不错的方法,其实效果非常差,夜郎国被汉军打的七零八落举族内迁,空出来的几千里山岭密林会被其他蛮族渐渐瓜分,不出二十年夜郎国原境内冒出几个或者一个强大的蛮族王国,到那时亲善汉家也好。仇视汉家也罢都是在浪费,打败夜郎人迁入内郡,空出地盘给蛮族继续休养生息,然后再打新的夜郎人继续内迁,周而复始空耗国帑,打下夜郎国的意义也就不存在了。”
天子听的心惊肉跳,内附蛮族的管理和控制向来是个麻烦,朝廷既不敢相信内附者的真心实意又必须执行内附制度,造成投靠到汉家的匈奴贵族大部分降而复叛,只有年复一年执行着注定要失败的招安计划。
“另外一种情况差不多。外迁的汉民到了野蛮的丛林中,倘若交通便利来往频繁尚还可以维持汉化基础,一旦中断通信不出十几年离心力逐渐凝聚。不出两代人就变成一块孤悬海外的文明荒地,那儿的汉民会反向接受野蛮化生活,在北方边郡这叫汉人胡化。”
刘彻注视着沙盘上的高原山区,群山环绕之间是夜郎蛮族的聚居地,低纬度山区里潮湿闷热酷暑难耐,即使打下这块地方在汉人眼里意义不大,没有几个人愿意去那儿生活,山区里唯一值得称道的是木材和矿藏储量,大部分矿脉是没技术开采的。在地表一百米内的矿脉可以开采,也就占据很少的一部分矿藏。
掠夺资源。掠夺人口,掠夺一切可以掠夺的东西。没有利益的战争是愚蠢的,只有丰厚的战争红利才可以促使更多人支持战争。
少年天子最初也不能理解,当上皇帝执政一年多逐渐领悟含义,战争是最简单粗暴的获利行为,争夺土地、争夺分配权或者争夺可以争夺的所有资源,终极目的是让汉家江山民富国强,江山社稷千年不倒万年不朽。
争取更多人的拥护,只有用不断的战争,不断的获利得到最坚定的支持,刘彻的想法非常简单粗暴,他也不怕计划太简单粗陋被人识破,只要有一套优秀执行力的制度,他就可以把天下的力量通过战争捏起来,好战的念头根植于年轻皇帝的脑海中。
刘彻皱眉沉思。
“陛下稍安勿躁,根据最新得到的数字统计,我们周边几十个大小邻居里,就属西南夷块头最小也最容易并入,只用单纯的内迁和外迁既然无法达到目的,就得开发新式策略获取全新的优势,这种方法只需要殿下迁徙几地的农民,给予三年免除刍藁税,一年内只缴纳半价的人头税并坚持三年,。”
“人从哪来?”
“从荆蛮、诸越处来,牵扯到南越的讨伐筹备计划,臣只能大略说个梗概希望陛下能理解。”曹时在沙盘上画出一条长长的斜路。
迁徙方案本身没有太多可说的,迁河北之民以填两淮,迁两淮之民以填荆蛮,迁荆蛮之民以填三越,迁三越遗民填西南夷,齐民编户种田耕地。
就在未央宫中君臣问对时,相隔万里之遥的大草原南部边缘,一千一多骑勇士驰骋在草原上,身边跟着五千多匹庞大的马群。
马队走了整整三天三夜走走停停,几乎全程都保持着匀速在运动。
渴了喝马奶,饿了吃干粮,困了就趴在马上睡觉,马群顺着大流缓缓的前进不用担心跑丢方向。
几乎每个游牧民族都有这样的本领,匈奴人甚至可以在马上作出行房的高难度动作。
就这样三天没有下马,人困马乏到了极限。
“距离大月氏还有多远啊!”
“快了快了。”
吕横干渴极了。灌了几口马奶道:“每次你都说快了,到底还有几里?”
帕格玛的眉毛拧成一团:“最多四十里就到了大月氏人的地盘。”
“哼!希望别在杀出不开眼的人阻拦去路。”
不仅吕横气哼哼的,商队的老成员都不太高兴。大宛国在今年三月冰雪融化,本来张骞、司马谈等人是打算买几匹汗血马。可没像到大宛人把汗血马当宝贝看,别说像买走几屁汗血马,就是你再有钱也不会卖出去,看都不想让你看。
有钱也不卖马激起商队的普遍反感,随后几次购物发生的冲突进一步激化矛盾,本来热情好客的大宛人好似变了人似的,对张骞、司马谈一行提出驱离令,理由是破坏大宛国内热情友好的商业氛围。
到这时候。五大三粗的塞种人新丁也会发现情况不太对,大宛国曾经是塞琉古王国的一部分,泛希腊文明的东方之珠,自号伊奥尼亚人和希腊拉上关系,但是大宛人却是纯粹的塞种人为主的国家,大宛国境内有数条大和流淌,还有数不清的小河流遍布盆地四周,城邦化标志的耕作筑城习惯,完全不同于大宛人的通报亲戚斯基泰人还过着游牧生活。
大宛人的耕作筑城习惯,泛希腊化文明。注定了他们擅长交易贸易品和诸国打交道,对战争反而并不是特别拿得出手,主要依靠城池的防御抵抗不善攻城的游牧民。
特殊的环境铸就大宛人经商的好环境。大宛人通常不会和客户撕破脸,只有面临极大压力时才会作出违心的选择,就像大宛人驱逐假装成商队的汉家使团一般,他们畏惧东方强国乌孙的威胁,更害怕乌孙背后的强大匈奴。
张骞、司马谈、甘父商议半天,只好同意离开大宛的最终表态,当他们前脚刚离开城池就遭到乌孙骑兵的袭击,一路打打逃逃围着大宛盆地绕了半圈,还趁乱抢走一个马场里几十匹优质汗血宝马。辗转两个月把大宛国折腾的七零八落,最终离开时还丢下一句“我们终究会回来的”话。差点没把大宛人给气晕过去。
“还有多远?”甘父从假寐中醒来。
帕格玛也立即打起精神:“还有二十里左右,赵顺在咱们正前方二十里。估计很快就遇到大月氏人了。”
他是小月氏人的勇士,并且亲眼见证二十多年前落荒而逃的大月氏人,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逃出了世代祖居的龙兴之地,连老祖宗都不要了就忙着逃命,月氏人的信心被完全摧毁了,只留下一张十几年前着人捎来的简易地图。
大月氏人心里期望小月氏人放弃执着,跟着他们到更加温暖湿润的大草原,在这儿建立更加美好的新家园。
“小心,背后追兵换人了。”
“看清楚是什么人?”
“匈奴骑兵,看坠饰是右贤王帐下的王帐精骑。”
甘父扬起马鞭:“兄弟们加快速度,我们还有不到二十里路,马上就可以看到大月氏人的骑兵了,再加把劲啊!”
几声呼哨,五千多匹马立刻分成五拨人马,想着正前方左右各十五度偏差运动,匈奴追兵全都看到呆了,人全都跑的一干二净该怎么抓人。
巴图森怒哼一声:“不要停下来,以最快的速度追上去,只要杀掉他们的主要首领,大军会自动溃散。”
一前一后两支千骑马队在大草原上奔驰,从马匹数量上获得的重大优势,劣势是奔跑的反应速度比较缓慢,转个弯需要费好大的力气。
乌孙骑兵跟在匈奴人的后面不远不近的吊着,他们跨过万水千山跟随匈奴人驰骋在异域土地上,可不是来义务劳动的。
答应做匈奴人的向导代价不小,原本的商议随着商队变强变棘手一边在变,现在拟定的契约里乌孙人将并获取商队八成战马,以及商队货物的所有权。
大禄笑嘻嘻道:“你看我字要说几句话,他就敢于拿自己的性命去拼,匈奴人的聪明智慧到底有有多么拙劣。”
身后的乌孙人哈哈大笑,他们属于匈奴并没有错,可乌孙人向来瞧不起个头偏矮的匈奴人,他们身材高大健美深目多须,只有少部分混血的匈奴人有过类似的相貌,大部分匈奴人又矮又瘦箩筐腿,根本无法让骄傲的乌孙人心甘情愿的匍匐在地。
“咦,前面好像情况不对呀!”
“商队走到高坡上突然掉头面对我们,看来那帮马贼是决定以死相拼了。”
前方的匈奴人放慢速度缓缓整队,架起长弓瞄准三百步外射出去,一阵强风从山岗上拂过,本来发飘的箭矢全部空落一地。
巴图森脸色一变:“糟糕,我们要尽快退回来。”
可是骑兵速度飙起来,即使想停下来也不可能做到,能让砸门停下来的方法是缓缓放慢速度,正好到对面的阵前被射成个筛子底,还不如趁此机会胡乱打打说不定能大获全胜。
商队脚下是个斜斜的大长坡,从坡地到坡顶需要一会儿时间,商队的骑兵个个手持长弓劈头盖脸的射起来。
巴图森气的牙根痒痒的,咬牙切齿下令还击,结果匈奴射出的箭矢被山岗上的风吹偏,逗的山岗上一大群人哈哈大笑。
“可恶至极的汉人,我一定要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喂狼!”
长坡并不陡峭,主要是迎着强风仰攻坡上很吃亏,匈奴人想掉头四散发现四散的效率更低,巴图森气的破口大骂:“乌孙王子大禄快过来帮我们,再迟一点错过良机又要耽搁几个月。”
大禄也晓得是非轻重,催促西极马踏着长坡死命的往上冲,不得不说西极马是非常优良的马种,爬山能力至少比矮小粗壮的匈奴马更好。
冲到半程一阵狂风卷来沙尘蔽日遮挡住双眼,坡下的匈奴人被风沙罩住乱作一团,坡上的商队还在不紧不慢的弯弓射箭,每一箭都会让匈奴人吃尽苦头,不大会儿功夫匈奴人死了七八十条性命。
大禄眼看情况有点不大对:“跟我冲上去干掉他们的首领,巴图森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
忽然坡上的箭雨变的更加稠密,匈奴人和乌孙人咬着牙往坡上冲,果然不出所料一下就把商队给冲散了,当他们举起弯刀准备收割胜利果实的时刻,愕然发现高坡的另一头是块平整的高地,三千名打着大月氏王庭旗帜的骑兵静静的等在坡上。
大月氏人的指挥官巴库音持刀不动,双眼冷厉如刀杀气腾腾:“月氏人听令,杀光匈奴人,擒拿乌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