辘辘车声如水去,前路相望成片的建筑鳞次栉比,整齐的排列开来。
“这儿就是太学了。”
冯单和剧信跳下马车,太学四个报名点外排起了长长的人流,巨大的露布像广告牌似的迎风招展,上面写着一行字“大汉太学招生报名”,左右两边还有两块露布写着招生的基本要求。
招生要求二十岁以下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无犯罪记录的成年男子都可以参加初试。
“凭什么要求二十岁啊!我今年才二十一,完全可以报上的嘛!”
“就是,我今年二十三觉得还可以呀!让我报个名行不?”
“我告诉你们,我爹叫李叉,你不给我面子也得给我爹面子?甚嘛?你说你没听说过李叉?瞎了你个狗眼,我爹在东市是响当当一号大人物,当年还接待过丞相那样的贵人。”
队伍里有人哄笑,这猪头三是个二十六七岁的大胖子,五大三粗满脸横肉,仗着有个爹在西六市里当个小官牛的不行。
排队的人是什么都有,上到三四十岁的大叔,下到七八岁的小孩,还有老头抱着三岁的小孙子来报名,感情是把大汉太学当成他家幼儿园了。
太学的架子打起来,还没划好归入哪个口子管,连报名点的招生人员都是从三公九卿抽调来的。
抽调来的大农令府的小吏愁的不行:“我说大叔,您就别来凑热闹了,我们这说的很清楚。二十岁以下,您这年纪得有二十岁的一倍了吧?”
“呵呵。这位小哥错了,我今年三十有九。过了十月份才满四十岁。”
“甭管您几岁,咱们招生只挑二十岁以下的,您这年纪不行。”
老头抱着孙子挤过来:“这位小哥您看,我这大孙子咋样?快叫声哥哥。”
小男孩只有三岁大,在老头怀里很腼腆地叫了声:“哥哥早上好!”
大农令府的小吏苦着脸:“您这是……”
“你看我这小孙子可聪明了,一岁就会哼哼唱歌,你看到他脑袋后面两个旋,你一定听过两个旋聪明,我这小孙子就顶个的聪明。”
另一边遇到的情况更棘手。
“凭什么不让我家闺女报名啊!你是不是瞧不起女人啊!我告诉你。每个人都有亲娘,你小子没有亲娘吗?你好意思瞧不起女人吗?”
腰肢有水桶粗的胖妇人,挽起袖子站在招生点前骂街。
她闺女是个干干瘦瘦的姑娘,好似一阵风吹过来就会摔倒似的,始终躲在母亲身后不敢抬头。
“这位大婶有话好说,不要堵在这儿骂街,你看大伙都看着你们不是?”
“别给我来那一套,今天不让我闺女进太学,老娘就在这不走了。”
第一天招生就遇到前所未有的挑战。不得已请来南军维持报名点的秩序,泼妇骂街和耍横无赖的全部被撵走驱散。
露布也被撤下来,换了幅新招牌,招募14岁以上。20岁以下,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无犯罪记录的男子。
轮到剧信和冯单来报名,小吏简单询问他们的姓名、年龄、住址就给了张表格。标注有姓名、年龄、住址、籍贯、特长。
“特长是啥?”
“你会什么就写什么,会种地就写种地。会打柴就写打柴。”
“什么都不会呢?”
那小吏瞥过两人的粗壮身板:“什么都不会就空缺着,你们俩应该会点特长。”
“是会点,我会剑枪,他会弓枪。”
“那可是好的很呐,军事学院正缺你们这样的汉子。”
填完表格兴冲冲的往太学里走,半路被南军卫士拦住了去路,大牌子上写着禁止入内,两人不太理解。
南军士兵冲着角落努努嘴,墙上贴着一张告示,大致意思是报完名还不能算太学生,必须通过考试合格方可入选。
入选标准不一,根据学院不同有所区别,总共有九大学院多个分系,填写表格里有个希望学习的院系,剧信报的军事学院,冯单报的医学院。
“怎么办?还要考试。”
“怕啥,咱俩不用怕被考住。”
“说的也是,平常考试难不住咱们,实在不懂就交白卷。”
羽林骑也有考试,并且是专业性非常强的考核,假设,剧信曾经有幸见识过一次,会场里一万五千名羽林骑拿着炭笔冥思苦想,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他很羡慕羽林骑的生活,但是他过不了羽林骑的苛刻审核标准,他的骑术只能用普普通通来形容,射术稀烂,枪术尚可,在一群骑射强人扎堆的羽林骑眼前不堪入目。
强行走后门只有当数第一,还要背负巨大的舆论和心理压力,剧信骄傲的性子哪忍得住这样的侮辱。
不够格就不去,要求稍低的重骑兵根本不如他的眼,羽林骑训练出来每个人都是基层军官,重骑兵练出来也是大头兵,顶多是一群冲锋陷阵的超级大头兵,在枪林箭雨里拼杀一丁点功劳,还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曹时始终的关注着太学报名过程,他没有到太学府指导报名工作,皇帝精挑细选四个经验丰富的拉高官担当副祭酒,显然是不打算让他的手伸太长,掌握军队,再掌握教育,影响力将直逼丞相,成为名副其实的隐相,带来的不可测后果无法揣测。
比起一年前,天子变的更加圆滑老练,在太学任命人选里大做文章,既是对黄老保守派的一次示好行动,又成功阻绝政教关联太深的不利影响。
他当个有名无实的名誉副祭酒,连具体分管的事都没安排,每日点卯上班也可以免掉,想搞点科研随时可以来。曹时也挑不出差错。
孙起问道:“君侯,我们进去吗?”
“不用,咱们看看就走。”
司马迁抱着史料愁眉苦脸,他正在试读曹时曾留下的读书笔记编纂成书的《管子集解》,这本书的内容之深让年纪幼小的司马迁无法理解,许多晦涩的名言背后隐藏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逻辑,司马迁可以察觉到,但是还无法理解。
曹时并没有费太多心思去教他如何读书,他觉得对付一个五岁半的孩子不用交代太多的条条框框,只要他做的没错就默许他去做,根据这一理论风轻云淡的把当年彻夜研究黄老学说的一大摞读书笔记甩给司马迁,告诉他要多学多思活学活用。
“师父我看不懂。”
“温故而知新,温习不到位看不懂很正常。”
“师父,我不认识这几个字。”
“你身边有侯府编写的小字典,除了生僻字基本都在字典上了,多看几遍有利于你加深对《管子》的理解,过些日子我要抽考你对《管子》全篇的认识。”
“喏。”司马迁扁着嘴烦恼又一次尝试以失败而告终,曹时定下的规矩不可逾越,每天早晨天刚亮起床锻炼身体,吃早饭休息,读书吃午饭休息,锻炼身体读书吃晚饭,读书休息。
每天的生活花样翻新,学习的新词汇多了几倍,司马迁遇到的门槛越来越高,每一次都要费尽力气试图理解一个道理。
曹时离开京师的大半年,不仅是长安城变化很大,羽林骑和重骑兵也变了很多。
去年冬天,天子下令一万人添为预备羽林骑,这批新兵本来打算再练半年进入预备编制,由于曹时仓促失踪的影响,被一纸调令编入正规序列参与军事训练。
新兵的基础只比训练日久的重骑兵稍好,过年增长一岁的重骑兵新丁们都长高大半头,身体也壮实了两三圈。
十六七岁的新丁缺乏基本的稳定性,体能储备远不如久经沙场的老将们多,从最开始跟着队伍跑了两三天就逐渐跟不住。
“恭喜车骑将军,少府的新式骑兵弓终于造出来了。”
张汤捧着武器欣喜地递过来,曹时拎起弓掂量下重量,拉动弓弦感受弹力的感觉,他在思考这把弓的正确用途。
角弓是用牛筋鱼胶烘烤多日而成,张汤递过来的复合弓也是类似造型,成本却比想象中的低廉五倍到十倍,这把弓是用树胶代替鱼胶,牛角和牛筋被换成稳定性最好的竹子制作而成。
“你辛苦了。”
“都是下官份内的小事,何足挂齿。”
张汤在少府里的位置非常稳固,短期内看不到升迁的希望,的确让他无欲无求了一阵子,听说曹时平安归来又赶紧忙活起来。
新角弓是曹时在位时督办的项目,几个月新角弓的选材用料略有提高,树胶代替鱼胶的创意,还有牛筋换成普通绕线弓弦等技巧有很多,经过改造的角弓满身上下和原来的那种弓完全不同,杀伤力大幅提高还不忘展现射杀距离的改造,也不枉两年多来的辛苦试做。
献俘太庙的当天。
文武百官穿着朝服伴随天子御驾出长安六阙,太庙外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夜郎国十万俘虏不可能一窝蜂塞进去,被塞进去的是夜郎国国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天子祭列祖列宗!进献四时三牲……”
“奴酋王献上夜郎歌谣伴舞一曲。”
夜郎王金竹差点一头撞墙,咬着牙用五音不全的嗓子随着鼓点唱歌跳舞,太庙外的俘虏听到他们的王在唱歌全都低下了头。
ps:今天头疼的要死,有点感冒了,我码这章时鼻涕不断,今天只有这么多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