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飒飒,太学院的花园里年轻的学生享受难得的宁静,三五成群的学生激烈讨论着时政。
“你说田蚡之流在头上撒野,车骑将军能服气?”
“当然不服气,换做是我早就找他的麻烦了,这厮还恬不知耻的来太学视察,真让人不愉快。”
“在我看来,车骑将军最烦恼的应该是天子的意图,以车骑将军的功劳当上大将军完全没有问题,然而天子并没有这样的动作。”
叔孙钦侃侃而谈,身旁聚拢一大群同学听的津津有味,他在太学里有个非常出名的外号,号称是可知朝堂内外一切事,因为他有个叔叔是朝廷里的官僚,出身普通的学生特别喜欢听他讲故事,有点身家的学生大多不齿于叔孙钦为伍,郤山就看不惯他的性子,隔三差五两人就会吵上一架,因为矛盾两人的关系也不如以前亲密。
“瞧他得意的样子,大概还不知道明年毕业生要去南越服役。”
剧信压低嗓音悄悄问道:“你得到的消息确切吗?”
“我还会骗你?别以为叔孙钦那小子有个叔叔是官僚很了不起,我爹二千石的高官比他叔叔强的多。”郤山把从父亲口中得到的消息拿出来分享,据说朝廷有意改变当前的制度,全面转向为战争服务的新体系。
“新体系?”
“据说是车骑将军在廷议上提出来的方案,咱们汉家快六十年没有打对外大规模战争,经济制度更倾向于休养生息恢复国力的方向。眼下与匈奴全面开战迫在眉睫,若不能及时调整国内策略会直接影响对匈奴战争的效率。攸关国运升降,汉家存续之事不可不察。”
淳于敫抚掌赞叹:“车骑将军说的好啊!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为将者当深谋远虑为天下兴亡尽绵薄之力,车骑将军是我辈之榜样!”
每每提及百战百胜的车骑将军,不论学科年轻学生们都会肃然起敬,每个人都很崇拜为汉家带来伟大胜利的将军,尤其当他一次又一次击败野蛮的匈奴人,极大的鼓舞汉家子民的爱国热情,行走在街上的黔首百姓比以前更加骄傲自豪。终于抛开横在心里的那块不可战胜的巨石,人们很满足。
军事学院或者叫兵学院的学生们格外崇拜车骑将军,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最初太学的创立之初,就是这位车骑将军一力主张设立军事学院,给予他们坐在美丽的太学中享受这大好秋天的宝贵机会。
不知有多少年轻人被激励,立志要成为将军为国效力,在充满理想主义的太学中大谈梦想是主流,年轻人从不会隐藏自己的理想,就像曹时曾说过的。不愿意当将军的士兵绝不是好士兵。
“战时新体系?”
剧信隐隐约约记起在侯府里听到的只言片语,新体系是应对战争的新变化,立意之处在于战时经济变化,朝廷向冶铁方和军械坊大量下单制作装备。少府的军械研究加快脚步,太仆府的军马培养计划翻倍,在废除养马免税的条款后。进一步要求关中养马的百姓每季度到当地太仆府的辖下分支做定期检验。
此外冬季作训制度也有变化,大规模发动郡国兵进行高强度训练。适龄郡国兵都要按制服役,此外类似预备役制的老兵们也要动员起来。计划最大动员年龄是45岁的老兵,每个人都必须在五日一次的沐休集合作训,每年冬十月召集起来做正规训练,从十月一直训练到来年一月。
当初听说这个体系让人匪夷所思,意味着汉家有至少有400万人要在不同时期接受训练,人力物力财力成本叠加起来不是小数,好在计算的成本也并非不可接受,汉家的基层组织完全契合高度动员的军事训练,算上各项支出成本大约20亿钱,平摊到每个人头上也就500钱而已,这里面包括训练的所有费用支出。
剧信出神的时候,听到几位同学忧心忡忡地说道:“车骑将军的计划很大,不知道能执行到哪一步,我很怀疑太尉田蚡会不会捣乱,泰一神保佑我汉家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匈奴草原,十月底寒风阵阵。
左贤王部十四万骑兵顶着北风团团围住乌桓山,漠南匈奴冒着生命危险围困乌桓人,只想解决吃饱饭的难题。
春夏的一场大败让左贤王部损失不轻,几十个部落被掳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随着部落消失的是几百万只牛羊消失,左贤王甚至不敢去派兵追查失踪的缘由,任何靠近汉境两百里的行动都必须谨小慎微,王帐骑兵坦言拿汉军的黑甲骑兵无能为力,三万对一万五也没有太大的把握,匈奴各部落更是噤若寒蝉谈虎色变。
“我们的损失不能这样白白送出去,只有从乌桓人身上宰一刀找回损失,不要怪我出尔反尔背信弃义,大家为了活命就顾不得信义了!”
左贤王亲手撕碎新任乌桓王送来的信笺,对着年轻的乌桓使者冷嘲热讽道:“小子你找错人了,在本王这里找不到和平,给你的只有屈辱和死亡的威胁,如果我是你就会立刻滚出去,滚的越远越好,草原大漠是狼群的领地,懦弱的兔子只配做食物,不要期待狼会对兔子怜悯。”
“乞鞮!你这个背信弃义的混账东西!我会诅咒你不得好死!”乌桓使者被匈奴卫士架起来押走。
左贤王冷笑一声不以为意,他知道乌桓使者身份是乌桓王的堂弟,但是身为左贤王又怎么会在乎一个苟延残喘之徒的身份,丝毫不在乎那个年轻使者仿佛要吃了它的眼神,乌桓人顶多算条半死不活的狼,比起草原上的王者简直是云泥之别。
骄傲的匈奴人不怕威胁,任何对匈奴人龇牙恐吓动作都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在草原大漠里匈奴人的话就是最高律法,乌桓人只是被支配的地位,用自己的物产进贡来换取宝贵的和平,当匈奴人不满足于进贡时,还要承担被勒索被掠夺的义务。
弱肉强食是草原常态,当年崛起前的冒顿单于也曾被东胡王屡次三番的讹诈掠夺,匈奴人现在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在报答东胡人年复一年的作为,乌桓人再憎恨也无可奈何,强极一时的西东胡被打的支离破碎,现如今乌桓人不到二十万人口,还不及东胡全盛期的十分之一。
“乌桓人执迷不悟!”
左谷蠡王伊稚斜抹抹嘴角的油腻:“左贤王打算怎么动兵消灭乌桓,这么围困下去也不是个事,眼看冬天也快到了,大雪一来就不能打了。”
“明知不能打也要继续打!匈奴人受苦,乌桓人也受苦,匈奴人苦一分,乌桓人苦十分,退兵意味着前功尽弃,本王还不如刚才就答应乌桓人的议和,尽快带着部众回到王庭越冬。”左贤王语气不善的扫过左谷蠡王冷哼一声,后者脸色一青又恢复正常。
他很讨厌伊稚斜,同为冒顿单于的子孙后裔,乞鞮自问要比伊稚斜高贵的多,他的父亲是老上单于的亲兄弟,在冒顿单于时代就当过左谷蠡王,三十多年前,老上单于登位并杀死右贤王,他父亲继任右贤王负责攻击月氏人,二十多年前击溃月氏人,迫使月氏人分裂成大月氏人和小月氏人,并把河西之地纳入匈奴版图。
父亲死后,乞鞮理所应当的得到军臣单于的重用,顺利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匈奴左贤王,正儿八经的挛鞮氏金枝玉叶,仅仅比老上单于嫡子军臣单于略差些,要知道老上单于的嫡子虽然有三个,但另外两个嫡子一个有重病早夭,另一个争夺单于位失败被杀,乞鞮就是军臣单于实际最可靠的亲眷。
伊稚斜算什么东西?
母亲是个一文不名的西域女子,身上血统赋予伊稚斜显眼的西域相貌,在汉人眼里或许西域相貌的男子是很英俊的样子,但是摆在匈奴人的审美观里恰恰相反,伊稚斜是个长相怪异甚至丑陋的男人,就像冒顿单于曾经收养的那个养子,乌孙昆莫猎骄靡儿时有个阿丑的小名,只因为冒顿单于觉得猎骄靡长的很丑陋。
猎骄靡并不丑,相反年轻时非常英俊,只是匈奴人觉得他长的太奇怪而已。
伊稚斜的混血不算特别好看,他的母亲只是老上单于西征时的俘虏,匈奴西征一路灭国无数,他母亲就是西域小国王族里挑来的女子,一夜风流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怀上的孩子,老上单于早就忘记还有这么个儿子,西征月氏回来就匆忙继位坐上大单于的宝座,当了十三年单于寿终正寝,这个女人也被赐予陪葬的“特权”,默默无闻的在匈奴王庭抚养儿子生活了十几年,突然被赐死殉葬了。
按照匈奴的习俗,大多数宠妾或媵妾是没有地位的,她们是男人之间互相赠与的货物,少数宠妾有比较特殊的地位,那也是因为她们不但有娘家支持,还有嫁妆撑腰保证地位,只不过出身高贵的贵族女子通常不会去做其他贵族的宠妾,匈奴单于是少数人的例外,单于可以拥有多个阏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