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儿因着昨日哭得累了,这会儿眼睛都有些红肿着,迷迷糊糊地搓着眼睛,询问着他爹的去处。
“你爹趁着天色儿还早,就与你大哥一道儿去娘子山的山脚,去寻鱼腥草,回头给你煮凉茶吃。你爹可是说了,吃了这些药包吃多了也不大好,让你吃得清淡些,多喝些水。”只一夜,金氏就觉得自家闺女这好不容易养起来的那么些肉,又没了。前几日的猪肉,可不都白费了。
一时间想起来,就觉得心肝疼。三儿还当他娘是心疼她心疼地脸儿都皱在一处了,贴心地揉了揉金氏的皱纹,“娘,你老了些了——”可是她还没有长大。
金氏的脸上被熨得服帖服帖地,心里也跟着暖烘烘地,难得地炖了鸡蛋羹,将三儿抱在怀里,一勺一勺地喂着。三儿乐得享受,丝毫不觉得羞涩难当,一口口地张嘴吃着,顺带得非得金氏也吃上几口,金氏推拒不得,只得抿着嘴,沾沾唇。
钱来顺推门进来的时候,便见着这一幕温情时刻。虽不忍打扰,这心里却是泡了醋坛子似的,不得劲儿。“三儿,今日怎地醒得这般早?”
爹——
果然自己才是最重要的!钱来顺这才满意,挑衅地看了眼金氏,“还不赶紧去将草药去洗洗,趁着还早煮点儿给三儿喝了。一会儿还要去何棺材家。”
才刚刚到巷子口,就听见何棺材的骂声。这大好的日子,老实人都发了火了,钱来顺一早就出了门,自是还不清楚发生了啥事儿。
“玉儿,你也来了?快来,我带你去看好玩的,我来得早,还分了一大把的鸡子呢,我都有留着。”柱子因着平日里要到书院里念书,极少见着三儿,这才一探头就看见了三儿,好不欣喜。
柱子娘只生了一儿一女,许心儿已早早地订了亲,却是不大出门的。打小柱子就欢喜这个软软糯糯的小妹妹,可没少缠着他娘给他生个小妹妹,给闹了不少的笑话。就是现在,他娘也没少提起来笑话他。到了后来,柱子早已经知道他娘靠不住,索性就一心地扑到了隔壁钱家的三儿身上。
钱家最近事儿多,柱子已经好些日子没瞧见了三儿了,今日恰逢休沐,天才不亮就起了,早就已经望了好几回的巷子口了。若不是柱子娘拉着,柱子一早就去敲钱家的门了。
“金嫂子,你们可来了,我家那混小子可是念叨了好几回了,可算是将人给盼来了。还不将你存的那些个酱油鸡子拿出来!”柱子娘佯装拍了下柱子的后脑勺,总算是等来了钱家兄妹,要不然自己得时刻盯着,生怕趁着人多被拍花子给拍走了。
一大早,柱子就非得缠着他娘将他攒着的鸡子给都煮了,嘀咕着一会儿见着三儿给她吃个三个!还说是要如其名。至于二银子,那就勉强给一个鸡子吧,听那语气,还怪不愿意的。
偏偏柱子爹私下里还夸道,自家的儿子是有眼光的,这西市的小姑娘可不就是钱家的闺女长得讨喜,虽说小小年纪看不出啥来,不过双眸干净明亮,小嘴儿可甜儿,见着人远远地便会唤上一声。柱子爹往常可是没少说,想不到钱来顺这般的粗人,竟能生出这般灵透的闺女。
“李婶婶,三儿可是好几日没见着你了,怪想你的。”钱来顺牵着三儿的手,将人带到了柱子娘身旁,生怕被巷子里的那些粗人给碰到磕到。
柱子娘本是有些吃味儿,可这会儿看着三儿笑意吟吟地望着自己,明眸善睐,巴眨着眼,心都软得一塌糊涂。若不是自生了柱子后,肚子再也没消息了……
二银子看着柱子特意给装的鸡子笼,用五色的碎布绕成线条给编的,能装得下两只鸡子。“玉儿,这只鸡子你拿着吃吧,这两只就挂在脖子上,这鸡子笼可是我姐给编的。一会儿若是饿了再吃。听我娘说,这会儿吃饭还早着呢。”
“心儿姐编的吗?果然不一样啊,若是这样子的鸡子笼拿到铺子里去卖,怕是能卖不少的!心儿姐可真厉害!”三儿任由着柱子给自己挂上鸡子笼,反复地放在手里把玩着,可真够漂亮的,难为了心儿姐能想到用这个法子。
柱子听到三儿的夸赞,与有荣焉,“我姐可是绸缎庄的,这女红自然不会差的。我娘可是花了大价钱特意请了绣娘教导我姐的。若是玉儿想学,回头我就跟我姐说说去。”
三儿吓得直摇头,欣赏她倒是会的,若是真拿起绣花针,她可就要哭惨了。“嘘——柱子哥,你可别说,若是被我娘听到,想起我要学女红,那我可是没时间出来玩儿了,心儿姐初学的时候,双手可是没少被扎。”
“可不是,玉儿还是别学的好,好好地一双手,扎得七孔八孔地,我姐那会儿可是没少哭。”柱子娘牵着三儿的手,寻了院子里的一处小角落,小儿细细地说着书院的事儿。
至于二银子,可是跟柱子混着熟的,自然知道这小子这会儿眼里只有三儿。早就跑到另一处,寻着男娃儿玩耍去了。
钱来顺重新回了巷子里,就见着何棺材跟人争着面红耳赤的,手里头都操着家伙。“你们滚,这会儿芳儿要嫁人了,你们知道要攀上门来了,我养了十年的闺女,你们倒好,一张嘴便要聘金!
不怕告诉你们,我何老大虽说日子过得艰苦,可是不该要的一个铜板都不曾拿过。周家的聘礼,全数让芳儿都带了回去!”
轰——
围观的邻里倒是从未听说过,不过都是街坊的,自然知晓何老大的性子,如今这般说出来,那定是一个子儿都不曾扣下来的。这继父做到这般的,却也是少有的厚道人。
吕芳儿的生父,顿时有些站不住脚了。“你唬谁啊,谁晓得周家拿了多少聘礼,你少说藏了一点半点儿的,就够你一家子十几年的吃喝嚼用了。”
越是攀扯,越是不清。
“爹,你何必跟外人争论这些。自打我进了何家,便是何家的闺女。爹待我如何,没有一人不说好的。就是聘礼,也一样不少地,在搬嫁妆的时候搬到了周家。爹,咱还是先进去吧,院子里可都等着你招呼呢。”吕芳儿穿着一身红衣,出现在巷子口,目不斜视,挽着何老大的胳膊,父女俩一道儿往院子里走去。
吕芳儿的生父,已经有十年不曾见着闺女了,若不是吕芳儿出口唤何老大为爹,吕芳儿的生父怕是也认不出来人。
围观的人没了,吕芳儿的生父带来的人也闹不下去,只得在差爷巡逻前,悻悻地散了。终究是没讨得半点儿好处。
不过,至于吕芳儿,私底下倒是有不少人指指点点,这小娘子是个心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