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棣点头答应了的当日晚上,徐晖祖再一次前来韩王府。
只是这一次在韩王府中等候的,除了朱松之外,还有朱有爝、朱悦燇、朱孟灿以及太子朱高炽。
中院春晚堂中,朱松叔侄四人围着一桌子的菜,等得花都谢了。
“见过舅父、魏国公。”朱高炽等人见到徐晖祖,立马站起身来行礼。
“辉哥,你可算是来了,我们叔侄四个已经等了你很久了。”朱松对徐晖祖没有那么客气,直接抱怨道:“再晚点,我们可就动筷子了。”
“哦,太子殿下也来了!”徐晖祖看了看桌边的众人,道:“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为兄可是刚从嘉兴府回来,这来回跑的,连府上都没回呢。”
“你怎么又去嘉兴府了?”朱松眉头微皱,道:“晖哥,咱们这边马上就要出征了,你怎么还想着你那几个朋友呢?”
“你是在怪为兄吗?”徐晖祖有些好笑地看了朱松一眼,道:“哎,亏得为兄还亲自跑了一趟嘉兴,将那几个家伙给请动了,还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啊。”
“什么?”朱松眼睛一亮,道:“他们愿意随军一起去?”
“要不然呢!”徐晖祖在桌边坐了下来,道:“这次你去交趾不同以往,那些豪强多豢养武道高手,所以真正能够动用的,都是小规模地高层比斗,而并非是大规模地战场冲突,这样的话,化劲的武道高手,就尤为重要了。”
朱松点点头,很慎重地说道:“不错,对于四皇兄允许小弟携带的一千精锐兵卒,小弟打算从府中替换出三百名亲卫,相比起那些不熟悉的兵卒,小弟府上的亲卫才能使得得心应手。”
徐晖祖从桌上端起酒杯,说道:“不仅仅是你府上的三百名兵卒,为兄那几个朋友,除了他们自己之外,还愿意带着各自的徒弟、好友前来相助于你,人数大概在一百左右。”
“一百人,这可是帮了小弟大忙了。”朱松乐了起来,亲自端起酒杯为徐晖祖斟了一杯酒,道:“来,辉哥,我敬你!”
“你我兄弟,何须言谢?干了!”徐晖祖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朱高炽他们几个小家伙,从朱松与徐晖祖开始聊天到现在,一直都是呆愣状态,这两位说什么呢?他们俩可是一句都没听明白啊!
“松皇叔,您,您与魏国公说什么呢?”朱孟灿的性子注定是最先提问的那个。
“哦?”朱松和徐晖祖相视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也是,你们几个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朱松笑了半晌,道:“告诉你们啊,魏国公呢,在嘉兴府有几个隐居的朋友……”
“还是我来说吧!”朱松话说到一半,徐晖祖就打断了他,“我那几位朋友,只是在山中开了两个庄子,身上有些功夫罢了。回头你们见了他们,可别自持皇族的身份,他们都是闲云野鹤,这次能够说动他们,我也是花了不少心思。”
徐晖祖这话说得很有深意,他生怕朱高炽、朱悦燇他们自持身份,怠慢或者说是得罪了那几位,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舅父大人,您放心,贤者自然是以礼相待,我等必不会怠慢了他们!”朱高炽做出了承诺,“再说,这次我们都是小兵,还要听从松皇叔调遣呢!到时候,我们都不过是松皇叔手底下的兵,谁又比谁高贵呢?”
别看小胖子贵为太子,未来的大明皇帝,可是这说话办事,就是让人舒服。
“好,有太子这句话就成了,如此也算不辜负下臣的筹划了。”徐晖祖点点头,道:“太子,有爝,我敬你们一杯!”
“好,舅父大人了!”朱高炽等人齐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行了,别光喝酒啊,咱们边吃边聊。”见众人又干了一杯,朱松指了指桌上的菜,道:“你们几个都回去准备准备,叔已经征得四皇兄同意,三日之后,你们随叔一同前往交趾。”
“三日,这么急?”朱高炽愣了一下,说道。
“别跟叔说这个,这是你们父皇的旨意。”朱松摊了摊手,道:“要不然的话,你可以晚些再走,到时候跟着魏国公一起去也可以,只是短时间内,只能留在广西了,不能去交趾了?”
“广西,不是交趾吗?”正低头吃菜的朱孟灿愣了一下,说道。
“广西与交趾本就相邻,若是十万大军呢一下子进驻交趾的话,你说交趾的豪强恶匪们会怎么想?”朱松看了朱孟灿一眼,没等他回答呢就继续说道:“那他们还不立时就反了朝廷?到时候倒霉的就是那些百姓们,你我就是罪人!”
朱孟灿等人悚然,道:“是,是侄儿思虑不周,险些酿成大错……”
“行了,叔叔也没怪你的意思,让你英勇冲锋倒是可以,这动脑子的事,你还是算了吧。”朱松端起酒盏举了举,道:“好了,回去好好准备,三日之后大军开拔,你们可别给叔掉链子!”
……
尽管答应了朱松和徐晖祖,但是不能就这么光秃秃地前往交趾,到时候就算没事也是有事了。
是以,翌日的时候,广西承宣布政使司送来了一卷奏章,奏章上的内容时:
“广西之地甚苦,广西百姓不思生产,逃户者枚不胜数,争相避居广东、福建甚至是北上。因广西之地无人种植,大多荒芜,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广西各方豪强未经朝廷同意,圈地以为自身,强抓百姓或者奴隶耕种,致使广西之地的百姓们怨声载道、百姓多饿死。
广西承宣布政使司试图从广东、福建等地遣返逃户,奈何被强行遣返的逃户、百姓桀骜,竟然聚众而反,祸乱广西之地。
故广西布政使司恳请朝廷立发公文,一者斥广西各方豪强,令他们将所圈之地归还百姓,二者派遣大军入桂之地,镇压祸乱广西之百姓乱匪,还广西一个清平,还广西百姓一个安稳。”
狗屁的甚苦、荒芜、豪强、反朝廷的百姓……这些都是朱棣授意广西布政使司,让他们与自己联合演的一出戏。
奉天殿中,朱棣高坐龙椅之上,广西承宣布政使司右承宣布政使史策,正恭敬地念着手中的奏折,偶尔还偷眼瞄一眼朱棣。
等到奏章上的内容念完了,史策刚刚放下奏章,朱棣就微抬眼皮,居高临下地瞧着大殿中的文武大臣们,道:“说说吧,诸位爱卿对此是何看法?”
解缙对一名蓄着山羊胡的中年人使了个眼色,那中年人立马走了出来,道:“万岁,微臣以为此事不可等闲视之。”
“张爱卿,此话怎讲?”朱棣瞥了一眼着中年人,问道。
此人名叫张宇,别看名字普通,可却是历经三朝,在都察院中位置一直坚挺的右佥都御史,正儿八经的正四品官员。
“万岁,根据广西承宣布政使司巡按御史的暗中调查,广西境内,因百姓逃户、豪强圈地之事,更多的百姓为了生活,不得不占山为盗,占水称匪,百姓是民不聊生。若是万岁愿遣兵入桂的话,一者可以震慑豪强恶匪,二者可以清除广西境内的匪患,此乃一举两得之举!”
张宇身为都察院的右佥御史,抛砖引玉地很好。
“张爱卿是主张调兵入桂了?”朱棣点点头,道:“还有没有别的看法,众爱卿畅所欲言,不必拘谨。”
有同意的,自然就有反对的。
这不,朱棣话音刚落,解缙就站了出来,道:“万岁,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管是豪强恶匪,还是逃户的百姓,种种乱象,自前元一直延续至今。微臣以为,此种乱象既然持续上百年都不曾改变,必有其道理。”
“解大人所言极是。”杨荣和解缙是一伙唱红脸的,上前道:“若是乱象方生之时还有补救机会,可现在延续这么多年都不曾解决,想必各种原因皆有之。是以微臣以为,广西之事不宜轻动,需谨慎为之,从长计议。”
“如何从长计议?”朱棣追问。
“万岁,广西与湖南相邻,依微臣愚见,可从湖南调三万兵将入广西,以湘江之兵抑制广西豪强。”
杨荣想了想,继续说道:“对于百姓逃户之事,微臣以为当以安抚为主,遣返为辅。只有先解决了悍匪掳掠、杀人之事,给百姓以安居之所;解决豪强圈地之事,令百姓有可耕之田,如此原桂之百姓才愿回原籍。”
“杨大人,你这法子稳妥倒是足够了,可如此一来得用去多少时间?”主战的人出来了,早就已经开始准备出征广西的徐晖祖站了出来,道:“所谓‘乱世当用重典,沉疴需下猛药‘,而今广西之事已成顽疾,当以猛药疗之!”
刚刚从‘倭奴管制区‘回到大明的姚广孝,摸了摸光头,道:“万岁,微臣同意魏国公之言!对广西之顽疾,必须下猛药,只有将那些恶匪、豪强彻底解决了,方能还百姓以清平之世!”
“微臣以为魏国公与姚大人所言甚对,就得直接给他们来个狠的……”
“此事需徐徐图之,若是大军压境,广西境内的豪强恶匪疯了呢?”
好嘛,姚广孝话音刚落,主张‘沉疴下猛药‘的极战派,和主张‘徐徐图之‘的缓战派,当着皇帝老子的面,在奉天大殿中吵吵了起来。
一个个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撸胳膊甩袖子地打架呢。
作为整个剧本的导演者,朱棣在上头瞧地是津津有味,没想到,瞧着这群斯斯文文的大臣们在大殿中争吵,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看着下头的臣子们争吵了有大半天的时间,朱棣终于拍了拍龙案,道:“好了好了,众位爱卿都是我大明朝的股肱之臣,如此大声议论,成何体统?”
“万岁赎罪,是臣等暨越了!”
一众群臣这才想起来,这里可不是他们自家府上,而是奉天大殿,当着人家皇帝老子的面,可别又挨顿骂。
“行了,你们没罪,就是有点……有点吵。”说到这里的时候,朱棣有点忍不住了,嘴角多少露出点笑容来,“近些日子,朕也看了各方面的奏书,对于广西之事也颇有了解。本来依着朕的规划,此事非要从长计议不可,毕竟不能让百姓陷入乱世不是?可是……”
方才那些主缓战的官吏们,听到这里的时候,脸上多少挂着点得意的神色。
不过还没等他们脸上的得意完全露出来呢,朱棣的一句可是,让他们把表情全都给憋了回去:
“可是广西原本是富裕之地,民风淳朴,物产丰富。若真如史爱卿所言,广西变为土地贫瘠,百姓困苦之地,岂不是让朕痛失一片宝地?再加上过些日子,西方神圣罗马帝国特派使团前来我大明,欲与我大明结为友邦。
原本朕还打算等神圣罗马帝国来明的使团到达之后,去桂林转一转,这可倒好,宝地变荒地,朕丢脸面是小,关键是我大明將失去颜面!所以……”
说到这里的时候,朱棣顿了顿:“为了抢这个时辰差,朕决定调十万大军入桂,魏国公徐晖祖仁讨匪大元帅,太子朱高炽为监军,韩王朱松为左路先锋将军、兵部尚书金忠为右路先锋将军,一同奔赴广西,解决广西之事!”
因为朱松已经开始准备奔赴交趾之事,所以今日并未前来参加朝会。
只有徐晖祖、朱高炽以及一名年近五十岁的清瘦中年人站了出来,跪地接旨。
瞧着跪地的四人,朱棣继续说道:“尔等到了广西之后,不可骚扰当地百姓,如何评定豪强恶匪,尔等可自行商议,若是涉及到广西的各级官员,朕许尔等便宜行事之权,除广西承宣布政使司三品以上官员之外,皆可先斩后奏!”
徐晖祖带头高呼:“臣等必不负万岁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