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陈员外家中。
“老爷,那鲁王当真要开办什么数理学堂?”陈夫人问道。
“千真万确,如今城里都已经传遍了。”
陈员外点点头,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那咱们要不要让儿子也去报名?”陈夫人问道。
“这……”陈员外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数理之学究竟是何学问,咱们也不得而知,若是让犬子去学了,耽误了正经的学业,岂不是得不偿失?”
“老爷,您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如今那鲁王势大,咱们这些个士族,在他面前,谁敢说个‘不’字?若是咱们不顺从他的意思,万一惹怒了他,那可就遭殃了。”陈夫人说道。
“夫人言之有理,只是……”陈员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陈夫人打断道:
“老爷,您就别再犹豫了,咱们就让二子去那数理学堂报名便是,就算学不到什么真才实学,也能在鲁王面前露个脸,说不定还能得到鲁王的赏识,将来也好有个出路啊。”
陈员外闻言,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夫人说得对,那就依夫人所言,明日便让二柱去那数理学堂报名吧。”
……
类似的场景,还发生在城中其他士族的家中。
虽然大多数士族都对数理学堂不屑一顾,但是迫于朱檀的权势,他们也不敢公然反对,只能私下里暗自观望。
数理学堂正式开课的日子终于到了。
这天,天还没亮,地处偏僻山村的张铁牛就被母亲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我的儿啊,快起来,别睡了,今天可是你第一天去学堂授课,可不能误了时辰!”
张母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热气腾腾的玉米饼塞到张铁牛手中。
张铁牛睡眼惺松,打着哈欠,含混不清地问道:“娘,这才什么时辰啊,怎么就叫我起来了?”
“什么时辰?太阳都快要晒屁股了!你个臭小子,赶紧吃,吃完就上路!”
张母一边催促着,一边从破旧的木柜里翻找出一套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
“来,把这身新衣服换上,这是娘特意给你做的,去了学堂可得好好教那些学生,别给娘丢脸!”
张铁牛接过衣服,虽然布料粗糙,但明显是新的,他顿时明白了母亲的良苦用心,郑重地点了点头:
“娘,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教,不会给您丢脸的!”
用过早饭,张铁牛背起母亲为他准备的布包,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家门。
村口的老槐树下,一群村民正在闲聊,看到张铁牛这打扮,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铁牛,这是要去哪啊?穿得这么精神!”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问道。
张铁牛挺起胸膛,骄傲地说道:“鲁王殿下让我去城里的学堂当先生!”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一阵哄笑。
“什么?鲁王殿下让你去当先生?我没听错吧?哈哈哈……”
“就是,铁牛你小子除了会数数,还会什么?鲁王殿下怎么会让你去当先生?哈哈哈……”
“铁牛啊,你可别吹牛了,这鲁王殿下是什么人,怎么会看上你?哈哈哈……”
村民们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张母听到动静,赶紧从家里跑出来,指着那些说闲话的人骂道:
“你们这些没见识的家伙,懂什么!我儿子就是被鲁王殿下看中了,你们爱信不信!”
众人见张母发火,笑声渐渐低了下去。
毕竟张铁牛如今可是被鲁王殿下看中的人,说不定哪天就飞黄腾达了,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可惹不起。
张铁牛没有理会那些闲言碎语,径直朝着城里走去。
……
数理学堂坐落在城东一处僻静的院落,门口挂着一块崭新的牌匾,上面写着“数理学堂”四个大字,笔力雄健,气势不凡。
张铁牛走进学堂,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都是一些衣着光鲜的富家子弟。
他顿时有些胆怯,畏畏缩缩地站在门口,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位先生,您就是鲁王殿下请来的张先生吧?”
一个身着青衫,头戴方巾的青年男子快步走到张铁牛面前,恭敬地问道。
“我……我是张铁牛,请问你是……”
张铁牛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
“在下姓刘,是这间学堂的助教,您叫我刘先生就好。”
青年男子热情地介绍道,“先生里面请,学生们都等着您开课呢!”
张铁牛在刘先生的带领下,走上讲台,看着台下那一双双好奇的眼睛,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的第一堂课。
“各位少爷,今天我们学习的,叫做‘算术’……”
张铁牛的声音虽然有些颤抖,但他讲的内容却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很快就吸引了学生们的注意力。
下课后,张铁牛背着布包,匆匆忙忙地往家赶去。
他并不知道,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人正悄然跟踪着……
……
雕梁画栋的王家大院里,王员外正襟危坐,肥胖的身躯几乎要将红木太师椅挤爆。
他眉头紧锁,手里握着一串沉香木手串,却转得噼啪作响,全然不复往日的沉稳。
“你说什么?那姓张的,是个泥腿子?”
王员外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里的茶水都溅了出来,一旁伺候的丫鬟吓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是……是小的亲眼所见,那张铁牛……下了课就背着个破布包,回了乡下,那村子,叫什么……什么……”
前来禀报的下人吓得冷汗直冒,努力回想,“对了,叫牛家村!那地方,穷得叮当响,连口井都没有!”
“废物!”
王员外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牛家村?鲁王殿下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把这尊‘大神’请来的?就这种货色,也配教我儿子?”
王员外越想越气。
他原本听说鲁王殿下新办了一家数理学堂。
特意把自家儿子送了进去,指望着儿子能学点真本事,将来也好继承家业。
谁知这鲁王殿下也不知发了什么疯,竟然请了个乡野村夫来当先生!
“老爷息怒,”一旁一个师爷模样的中年人见状,上前劝道,“鲁王殿下此举,想必另有深意,我们静观其变便是。”
“静观其变?”
王员外瞪了他一眼:
“你懂什么!这鲁王殿下分明是没安好心!你想想,他要是真心想办学,怎么会请一个泥腿子?这不明摆着是糊弄我们这些百姓吗?”
王员外在屋里来回踱步。
越想越觉得事情不简单。
他虽然是个商人,但也知道鲁王是什么人。
那可是当今圣上除了太子之外最宠爱的儿子,在山东这一亩三分地上,那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王员外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鲁王殿下既然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他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下人,厉声问道:
“你确定那张铁牛是住在牛家村?”
“小的确定!小的看得清清楚楚,那村口还有一棵歪脖子老槐树,老粗了!”
下人连忙答道。
“好!你再去一趟牛家村……”王员外凑到下人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下人领命而去,王员外这才转过身,对着师爷说道:
“先生,你说,要是让当今陛下知道,他最宠爱的儿子,竟然用一个泥腿子来教导百姓子弟,他会怎么想?”
师爷闻言,顿时眼前一亮,抚掌笑道:
“高!实在是高!老爷这一招,真是妙啊!陛下最是重视教育,若是让他知道此事,定然龙颜大怒!到时候,嘿嘿……”
王员外得意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我王富贵可不是好惹的!这鲁王殿下想要在山东作威作福,也得问问我答不答应!”
王员外的计划如同瘟疫一般,迅速在整个山东府城传播开来。茶馆酒肆,街头巷尾,人们议论纷纷,话题都离不开那个“泥腿子先生”张铁牛。
“听说了吗?鲁王殿下新开的那个数理学堂,先生竟然是个乡巴佬!”
“可不是嘛!听说连四书五经都没读过,就只是会数数!”
“要我说,这鲁王殿下八成是被那乡巴佬给骗了!”
百姓们大多不识字,更不懂什么数学,在他们看来,读书就是为了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至于算术,那是账房先生干的活,跟高贵的读书人八竿子打不着。
一时间,各种流言蜚语甚嚣尘上,将张铁牛贬得一文不值。
然而,身处舆论漩涡中心的张铁牛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依旧每天背着那个破布包,准时出现在学堂里。
只是,原本还算得上恭敬的学生们,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轻视和怀疑。
这一日,张铁牛走进学堂,照例准备开始讲授加减乘除。
“且慢!”
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张铁牛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锦袍,腰间挂着玉佩的少年,正一脸不屑地看着他。
这少年名叫赵公子,是山东府城有名的富商赵员外的独子,平日里仗着家世,嚣张跋扈,在学堂里也是横行霸道惯了。
“你一个山野村夫,也配教我们这些读书人?”
赵公子斜睨着张铁牛,语气充满了鄙夷,“这些个算术,粗鄙不堪,学了又有何用?”
张铁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地说道:“这……这数学……鲁王殿下说了,是有用的……”
“放屁!”赵公子一声怒喝,打断了他的话,“鲁王殿下博学多才,岂会被你这等小人蒙蔽?你分明是想借机接近殿下,图谋不轨!”
张铁牛顿时涨红了脸,想要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本就不善言辞,此时更是被赵公子这番气势汹汹的指责吓得脑袋一片空白。
见张铁牛哑口无言,赵公子更加得意,他转头看向周围的同学们,大声说道:
“诸位,这等粗鄙之人,也配站在这里误人子弟?我们岂能容忍?”
赵公子的话引起了不少士族子弟的共鸣,他们纷纷站起身,指着张铁牛大声指责。
甚至有人开始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动手。
眼看一场冲突即将爆发,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住手!”
随着一声怒喝,一群身穿甲胄的侍卫冲进了学堂,将那些叫嚣着要动手的士族子弟团团围住。
人群自动分开,朱檀缓缓走了进来。
朱檀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赵公子身上,眼神锐利如刀:
“谁说数学无用?”
朱檀的出现,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浇了一瓢冷水,整个学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些原本叫嚣着要动手的士族子弟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他们可是亲眼见识过这位鲁王殿下的手段。
当初,为了推行新政,那些胆敢阻挠的官员,无论官阶大小,一律被朱檀毫不留情地拿下。
轻则罢官免职,重则抄家流放,甚至还有不少人掉了脑袋。
想起朱檀的杀伐果断,众人害怕急了。
那些围着张铁牛的士族子弟们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双腿发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公子也慌了神,他平日里仗着家世,在府城里作威作福惯了,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他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语无伦次地解释道:
“殿下……殿下饶命……学生……学生只是一时糊涂……”
朱檀没有理会他,只是冷冷地扫视了一眼那些准备动手的士族子弟,眼神如同鹰隼一般锐利,看得众人心中发毛。
良久,朱檀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失望和无奈:
“本王设立学堂,是为了广纳贤才,发展山东,你们不好好学习,报效朝廷,却在这里仗势欺人,目无尊长,成何体统?!”
说到这里,朱檀语气一厉,指着赵公子,对侍卫们下令道:“这个学生,不尊师重道,目无法纪,来人啊,把他拉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赵公子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着,却被侍卫们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其他人,各自十大板,以儆效尤!”朱檀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些瑟瑟发抖的士族子弟,语气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