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煌说道:“王大人请起。”
王源和起身说道:“臣这里正好有一件急务,要请教殿下。”
“哦,什么事情?”朱厚煌有一点好奇。
王源和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殿下请。”
这里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左右都密密麻麻的士卒。朱厚煌也就跟着王源和走进镇中军大帐之中。
说是中军大帐,其实是原木垒成的房子,外面连原木的皮都没有去,一看就是临时建筑。只是地方还挺宽敞的。
朱厚煌在主位上坐下来,问道:“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
王源和对朱厚煌说道:“殿下,南边有人来,想投奔殿下。”
朱厚煌不由的皱起了眉头,说道:“就这个事情吗?”
不是朱厚煌不看中,实际上这一段时间之内,不管什么原因散居在东雍岛上面的汉民,都络绎不绝的向大员这里而来。朱厚煌早已经见惯这样的事情,见怪不怪了。
“殿下,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投奔殿下的是一族之长,南边邵族族长。”王源和郑重其事的说道。
“邵族?”朱厚煌看向了戚景通,却见戚景通微微皱眉,显然是不知道这一件事情,对王源和的印象不由的差了几分。越级上告,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大忌。
“这个邵族到底有多少实力?”朱厚煌问道。
王源和说道:“臣查过这个邵族,有数千壮丁,在戚氏之南,也算是一个大族。这一次也是他族中长老,亲自过来。”
朱厚煌眼睛瞄过戚景通,却见他手死死的揣在一起,手指咯嘣咯嘣做响。
朱厚煌那里不知道,王源和已经将戚景通得罪死了。朱厚煌一听这事情,就知道王源和蓄谋已久。单单瞒着戚景通一个人。
是戚景通一人从北方过来,没有人帮托,能依靠的只有身边十几个亲兵。故而做事谨小慎微。但并不是说戚景通没有胆破了。他恨不得现在抽刀一刀将王源和斩了。
朱厚煌心中暗道:“如果这个邵族归顺于我,容易达成。我便饶了王源和,让他换一个地方为官。如果不能,就收拾了王源和给戚景通出气。”
朱厚煌说道:“去将邵族长老带上来。”
不多时,一个头发花白的人走上来,上前行礼说道:“草民邵翁,拜见雍王殿下。”
“你姓邵,可是汉人?”朱厚煌问道。
“草民乃邵氏博陵堂之后。”老翁说道。
“博陵堂?”朱厚煌有些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王源和上前在朱厚煌耳边耳语道:“邵氏两大脉,分别是博陵堂,与安乐堂。”
朱厚煌微微点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心中暗道:“邵氏内部划分,我都不知道,而眼前此人自称自己是博陵堂的,应该不是假的。”忽然他又想道:“即便是假的又怎么样?”
“老丈请起。”朱厚煌传话道:“来人,给老丈搬一个椅子。”
片刻之后,宾主落定。朱厚煌还没有开口,邵翁就已经先开口了,说道:“殿下开扩东雍,乃是东雍之福。草民虽然是前宋遗民,盼殿下之来,亦如婴儿之望父母。还请殿下怜惜域外之民,心向中华之念,宽宥成全。”
“邵翁何出此言,孤乃大明所封之雍王,东雍之地,都是孤之子民,孤岂有不纳之礼。”朱厚煌朗声说道。
邵翁听了朱厚煌这话,又要下跪。朱厚煌连忙劝住。邵翁才说道:“殿下之恩,邵家深銘五内,只是有一件事情,还请殿下恩准。”
“何事?”朱厚煌客气的问道。
“我邵家在东雍扎根数百年,说来惭愧,入蛮夷则蛮夷之,这么多年,与四周蛮夷通婚,再加上家中文脉断绝,再过两三代人,恐怕我邵家连一个识字的人也找不到了。我邵家姻亲不少,也有来归附殿下之意,只是唯恐殿下将来,”说到这里,邵翁微微一顿,不再说话了。
朱厚煌看的明白,那里是邵家姻亲不能自安,分明是邵家不能自安。不过是假借姻亲之名说出来而已。
朱厚煌淡淡一笑,说道:“邵翁但讲无妨。有什么条件直说便是。孤不怪罪。”
这一段时间,朱厚煌也渐渐的习惯了孤这个自称。
邵翁说道:“邵家有一女,乃老翁孙女,向来视为掌上明珠,希望能侍殿下枕席,是我邵家莫大的荣幸。”
朱厚煌心中忍不住反感,无他对政治联姻本质感到不舒服。但是他很明白。这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是一时还是下不了决心。
王源和说道:“邵翁,殿下还没有成亲。此事此刻谈还为时过早,”王源和说过邵翁之后。话头一转,说道:“殿下。太后刚刚到东雍,难免有些寂寞,是不是让邵翁先将孙女送到太后那里,陪陪太后。”
朱厚煌本想拖延一下,但是王源和这一句话,却让他不知道怎么说。他开口拒绝不要紧,恐怕邵族与邵族联系紧密的土人,从此就离心离德了。
“好。”朱厚煌脸色微微有一点僵直,将这一件事情定了下来。
一时间气氛有一点尴尬,朱厚煌调整心情,将邵翁打发出去,立即冷下脸来说道:“王源和,什么事都是你能乱说话的吗?”
王源和跪倒在地,说道:“臣不知道殿下所言何事?”
朱厚煌说道:“孤要不要纳邵氏女,是你能越俎代庖的吗?”
“殿下。”王源和声音一下子高昂起来,说道:“殿下想将雍国化为汉土,不得不重当地土人,东雍广大,纵然殿下竭力移民能移过来多少人,决不能单单靠移民,必须化夷为汉。臣在戚氏与当他土人交流,东雍非无人也,以东雍之大,土人在十万之上,有这十万丁口,殿下大事又能更近一步。然殿下在东雍,威已立,恩未施。以大肚王这样大部落,自然是坚决打击,但是对散居的百人,千人的小部落,却要以怀柔为主。邵氏虽然自称汉人,以臣观之,早已入蛮夷而蛮夷之,土人视之为自己人,纳邵氏女,则收土人之心,殿下不思冼夫人乎?”
朱厚煌怎么不知道冼夫人啊?
冼夫人被成为岭南圣母,家中世代是南越首领,嫁给了冯宝。经历三朝,维护国家统一。而大唐双龙传之中的宋阀的原型,应该就是冼夫人所在冯家。
这么有名的人物,朱厚煌怎么能不知道啊?
如果他不知道联姻的好处,早就一口回绝。此刻王源和振振有词,朱厚煌立即大怒,说道:“此乃孤之私事。”
王源和毫不犹疑的顶过去,说道:“天子尚无私事,大王何曾有私事。”
朱厚煌一时间被顶得哑口无言,一把抓住了佩剑。此刻他真想一剑捅了王源和。
其实朱厚煌生气,虽然有一点是联姻的原因,更重要的是,王源和擅自替他做主,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让朱厚煌怎么能忍受。
朱厚煌心中这才感受到,文官士大夫的猖狂。他们用一副为国家的话的态度,毫不犹豫的来压制主君。并且一副道德楷模的样子。实在让朱厚煌恨得牙痒痒,但是朱厚煌却不敢动手。
对,是不敢动手。
朱厚煌敢肯定,他要是杀了王源和,他手下本来好不容易整合好的文官,绝对会跑的一个也没有,连杨慎估计也不会留下来。
即便是皇帝也做不得快意之事,更何况是朱厚煌区区一个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