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这些百姓是真正拥护我的。”朱厚煌心中忽然松了不少。
朱厚煌一挥手,一个太监立即高声喊道:“雍王大婚,与民同乐。”
有几个人拿着大把大把的铜钱洒出来,遍地铜钱跳跃,每一个护送新娘子的士卒都被塞了一个红包。
朱厚煌甚至大开府库,延请大员全城百姓。这一笔开销才是朱厚煌这一次婚礼之中,开销最大的支出。
外面百姓如何欢呼自不用提。
朱厚煌牵制手中的红绸缎,红色绸缎的另一头放在了许蓝的手中,许蓝头带红色的头盖,一身头饰手饰,只要轻轻走动,就浑身叮叮当当的做响,悦耳动听。
而邵芳菲与云墨两个人并排跟在许蓝身后。神情却全然不一样。
邵芳菲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努力透过红色的盖头,看见点什么,想看看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但是也不敢,只好低头看着许蓝的裙角走。
而云墨身上纹丝不动,行走之间,连首饰玉佩敲击之声也没有。似乎她在行走之时,故意规避了这一点。
走过几重院落,院子里面坐满了客人。澎湖,大员,戚氏,邵县,北港,这五地的头面人物几乎都来了,雍王府之中,以杨慎为首,下面有实权的一个也不少全部来来。雍王亲军之中的各级将领,除却需要维持秩序的一批人之外,其余的人也都在这里了。水师更不必少,许家的老老少少早已从宁波赶到了这里。
他们一见朱厚煌进来纷纷起身行礼。
朱厚煌带着三人进了正堂之中。吴太后正在高堂之上坐着,她脸色难看之极,觉得这一场婚礼简直简陋之极。只是儿子不想大办,想从速从简从俗。
吴太后即便体量朱厚煌的难处,他这一场婚礼不仅仅是一场婚礼,也是一场安定人心的活动,既要节俭,也要与民同乐,安定人心。弄得太居高和寡,不是朱厚煌的本意。
再者,在佛郎机人走之后,朱厚煌整天阴沉的脸。谁也不敢直面朱厚煌。
这一件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但是定下来了,并不代表吴太后满意了。
匆匆行礼之后,吴太后就退场了,同时退场的还有杨慎。
朱厚煌和新娘子进了后堂之后,前面才是狂欢的开始。
且不说朱厚煌在这一场婚礼上的表现。单单说杨慎,杨慎不喜欢酒场上的热闹,也不想与这些人胡闹,径直离开了。
不过不一会儿,就有人找到他了 。
“用修,身为雍国丞相,你就是这样规劝主人的吗?”杨慎听了这一句话,转过身来,发现了说话的人并不是别人,而是他是熟人。是现在邵县县令,王源和。
“原来是王兄啊,我岂能没有规劝,但是雍王却不是我道中人啊?”杨慎说道。
这一段事情,他也彻底明白了朱厚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朱厚煌骨子里从来没有礼法两个字。即便他装着文质彬彬,但骨子里面也却是一个法家信徒,虽然不理解什么叫做法术势。他所做得都能套上这三个字。
对于什么礼仪根本不看在眼里,杨慎怎么规劝,也是没有用的。当然也有现实的原因,不说别的的,单单营建一个合格的王府,就需要数万两银子,一场婚礼下来,花上十来万两银子,再合适不过了。
朱厚煌却不想花这一笔冤枉钱。
杨慎觉得自己不能如此说朱厚煌,岔开话题说道:“王兄,你在邵县怎么样?”
“邵县还能怎么样?很好啊。”王源和说道:“县城已经建成一个轮廓了,明年可能真正建成,收拢了好几个部落了,还有你流放过去的流民。差不多够一万人了。”
杨慎听着,慢慢的皱起眉来,问道:“邵家怎么办?”杨慎听他说了不少,什么劝农耕,讨伐其他部落,修建城墙,安置移民,修建道路等等。但是他却没有说邵家到底怎么办了?
王源和说道:“邵家怎么了?”
杨慎看过去,他眼睛炯炯有神,不知道王源和是装傻,还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以朱厚煌的个性,绝不允许一县之内有这么大的地方势力,所谓的邵县根本就邵氏一族的地方。邵氏一族在邵县的影响力,是朱厚煌一定要消弱的。这个和邵氏举族投靠朱厚煌没有关系。
即便朱厚煌娶了邵芳菲有些事情,该做还是会做的。
杨慎看王源和一幅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忍不住说道:“邵氏在邵县坐大,恐怕不是殿下所愿。”
王源和说道:“纵然不是殿下所愿,但是彼等无罪。我又怎么能处罚邵家,再者,邵氏在邵县经营百余年,我初来乍到,不依靠邵氏与建城,修路,讨伐蛮夷。”
杨慎每听一点,就觉得心中冷上一点,他意思到,他这位好朋友还没有察觉到大明与雍国之间的区别,他的所做所为在大明没有一点可以挑剔的地方,甚至还可以称得上卓异,毕竟从无到有,建立起一个县城,纵然是有雍王府在财政人口上的大力支持,也不能掩盖王源和的手段高超。
但是在雍国却是不行,朱厚煌分明希望建立起一个由雍王府直接关系自耕农的体系出来,任何世家大族,都是被打压的,特别是不希望在某一地出现一个横行一县的豪强。从朱厚煌打击澎湖三家就能看得出来朱厚煌的执政倾向。
只是越是如此,杨慎就越是痛苦。
不是朱厚煌所做的不好,也不是他所做的不对,甚至不是朱厚煌伤及了杨慎自己的利益,杨慎所在的杨家在四川也是大族。
而是杨慎痛苦的觉得,雍国与大明不可回避的分离状态。
朱厚煌这一次,宁可忍气吞声,也不想福建水师插手雍国事务,这一点已经表现得明明白白的了。
杨慎他不是别人,是大明的翰林学士,是大明的储相。他即便欣赏朱厚煌,但是一开始来东雍,其实是以一个大明知府的心态来当雍国长史的。纵然朱厚煌所谓雍国相对于大明是独立的,但是在他看来,这根本不是问题。
只是从朱厚煌的心态之中,他可以推算出将来朱厚煌与大明只会越走越远了,最后分离为两个体系。
也许正德皇帝在的时候,这一切还不明显,但是在正德皇帝去了之后。这一切就会变得相当明显了。
而杨慎却下不定决心,是成为雍国的开国重臣,还是就此离去。
王源和与朱厚煌的理念不和,杨慎与朱厚煌的理念也和不到什么地方去。朱厚煌所谓雍王长史是雍王相,但是朱厚煌其实将所有的决策权力都收拢在自己的手里面。自己说起来大权独揽,为雍王之下,第一人。其实上不过是一个执行者而已。
朱厚煌看起来,礼贤下士。从谏如流。但是实际上他心中那一套东西,从来没有改变过。
也许一般人享有这样的权力,也就足够了。但是杨慎是谁,是大明的储相,自然会有自己的政治抱负。但是在朱厚煌的手下,纵然有极大的权力,但是却没有一点实现政治抱负的可能性。再想起雍国与大明分道扬镳的未来,杨慎一时间心灰意冷,也没有心思与王源和多说什么了。
一阵海风吹过来,杨慎衣袋飘飞,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他一时间想起了北京,哪里才是未来施展才华的地方,心中不由的暗叹:“不如归去,不如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