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炮场之中,就感到一股热力扑面而来。
几十个工棚一字排开,无数人甩开了上衣,露出结实的肩膀。操纵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正在进行自己的工作。
每一个工棚是用几根大木头,支撑起顶棚,四周无墙无壁。连挡雨的功能都不完全具备。
魏瑞舟跟着朱厚煌一并在在工棚之间的道路之中,所过之处,所有工匠都停止了行动。拜倒在地。
朱厚煌微微皱眉,说道:“孤所过之地,正在工作的匠人,无须行礼。”
魏瑞舟立即应承。并派人传令下去。不过片刻,所有工匠并不是再行朱厚煌行礼。但是朱厚煌所过之处,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
朱厚煌心中暗叹一声,自己自己参观下去,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再者一也有自知之明,对铸炮上,并没有什么可以指点这些工匠的。
朱厚煌在技术革新的一系列,让他指点,很多技术并不是一个新思路就可以的,必须有很多看不见的积累在后面,每一次技术大爆发。在外行人看来,是新思路的问题,但是在内行人的眼中,却是无数失败之后的量变转换为质变。
在技术积累没有达到的时候,一些新思路,不但无益,而且有害。
朱厚煌也不往前走了,随便来到一个工棚之中,几个壮年的工匠,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师傅的领导之下,向朱厚煌行礼。他们跪倒在地。头颅扣在地上,当当作响。声音颤颤巍巍的说道:“拜见雍王殿下。”
这些工匠话都说不囫囵,朱厚煌也不指望从他们口中问出一些什么。
朱厚煌问魏瑞舟说道:“这里火炮是怎么铸造出来的?”
魏瑞舟在炮场也有半年的时间了,虽然没有亲手下场铸炮,但是对铸炮的大致流程还是明白的。魏瑞舟微微清了一下喉咙,说道:“铸造佛朗机炮的办法,是故老相传的泥膜法。分别由制模。用泥土按照火炮原型雕刻成泥模;
翻外范。将调合均匀的泥土拍打成平泥片,按在泥模的外面,用力拍压,使泥模上的纹饰反印在泥片上。等泥片半干后,按照火炮的对称点,用刀划成若干块范,然后将相邻的两泥范做好相拼接的三角形榫卯,而后晾干,或用微火烘烤,修整剔补范内面的花纹,这就成了铸造所用的外范;
制内范。将制外范使用过的泥模,趁湿刮去一薄层,再用火烤干,制成内范。刮去的厚度就是所铸火炮炮壁的厚度;
合范。将内范倒置于底座上,再将外范块置于内范周围。外范合拢后,上面有封闭的范盖,范盖上至少留下一个浇注孔;
浇铸。将融化的铁溶液沿浇注孔注入,等铁液冷却后,打碎外范,掏出内范,将所铸的火炮取出,经过打磨修整。火炮就制作完成了。不过这还不是完整的火炮,火炮上零零碎碎的小物件,也能分开铸造。最后铸造在一起。”
朱厚煌一边静静的听着,一边看着工棚之中,一个个工件。什么外范。内范,还有零零碎碎的零件。
朱厚煌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铸造一门火炮,需要多少时间?”
魏瑞舟道:“大约需半年时间。”
“为什么需要这么长时间?”朱厚煌皱眉说道:“按理说,并不需要这么长时间?”
魏瑞舟说道:“殿下,泥范必须自然阴干之后,才能浇注铁水。自然阴干需要数月的时间。”
“如果不自然阴干。会怎么样?”朱厚煌问道。
“这个---”魏瑞舟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他只是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魏瑞舟转过头去,看向旁边的老工匠。
朱厚煌也看向老工匠。在两个贵人的注视之下,老工匠手足无措。
魏瑞舟本来示意老工匠来给他解围,但是老工匠却没有一点为上司解围的觉悟。站在一边一动不动。
魏瑞舟不得不说道:“臣不知,还请殿下问工匠。”
朱厚煌和颜悦色的问道:“老人家,如果泥范不自然阴干会怎么样?”
老工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大王,如果不阴干--”说到这里,老工匠悄悄的一抬头,看见朱厚煌正在看着他。他不知道怎么的腿上一软,扑通一声,趴在地上了,刚刚说过的话,也忘记了。
朱厚煌啼笑皆非,亲手走上去,将老工匠扶起来,让他坐在旁边的马扎上面,说道:“老人家慢慢说。”
老工匠这才缓缓的回过神来,说道:“如果不阴干的话,泥范容易有裂纹。空洞,必须阴干才可以。”
朱厚煌轻轻点头,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在上一辈子的记忆里面首选,好像是一个姓龚的人发明了什么铁模铸炮法。让铸炮的效率大大加快。
朱厚煌说道:“能不能用铁模铸造?”
“铁模铸造?”一提起专业领域,老工匠立即提起了精神,双眼之中散发出光芒来。他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从道理上好像能说的通。”
铁模铸造在中国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但是对于火炮这样大件来说,很少用铁模铸造的。其实用泥范铸造火炮的手法,根本是铸造大型铁器,青铜器的手法。而铁模铸造大多用于农具,或者小型铁器之类的。
从道理来说,这并非什么跨越式的发展。
“只是,”老工匠说道:“铁模铸造一般在质量上,不如泥膜铸造。”
“铁模铸造是不是不用阴干?铁模是不是能够连续使用?”朱厚煌问道。
“那是自然。”老工匠说道。
这就行了,朱厚煌心中暗道。“即便是牺牲一些质量,带来效率上的提高,也是值得。”
一想到,自己手中的佛郎机炮成倍的增长,朱厚煌心中大喜,面上越发和颜悦色了,问道:“老人家,如何称呼?”
老工匠说道:“老朽姓王行七,大家都叫我老王头。”
朱厚煌说道:“老人家以为,如果孤命你以铁模铸造火炮,你需要多少时间完成?”
朱厚煌所问的是研发时间。但是似乎老王头没有这个概念,想了想到,说道:“最多一个月,就能铸造出来。”
“好,”朱厚煌大喜说道:“老王头,孤命你为炮场管事,全力将泥膜铸炮,改为铁模铸炮。与此同时,佛郎机炮的质量与数量,也不能有太多的变动。能做到吗?”
老王头一瞬间激动的不能自已。
作为一个工匠,老王头从来想过当官的事情,但是并不是他没有想当官的欲望。台湾城的炮场几乎是东南沿海最大炮场了,而且还在扩大之中。作为炮场老人,他当然听说过,炮场要搬到北港的消息。
炮场搬到北港之后,会再次扩。掌管整个炮场权力,并不比东雍一个县令的权力小。
这样天大的馅饼掉在老王头的头上,老王头愣住了一时间接受不了,好一阵子,才期期艾艾的说道:“草民做不来官,请殿下不要让我做官了。”
在最后关头,老王头被朱厚煌天大的馅饼给硬生生的吓住了。
朱厚煌有一些失望。他有意科学技术在东雍的地位,他首先要做的,是提拔一大批技术官僚。朱裕就是第一个。不过天文礼法在古代有着神秘的地位,朱裕的地位之高,却没有几个人提出异议。
老王头,是朱厚煌预备第二个技术官僚。却不想他被硬是的吓住了。
机会在面前,却无法抓住,朱厚煌也没有办法了。
“殿下,可不可让我来?”